428.第428章 接踵而至的內應(一)
總管先生竟就這麼走了。
冒牌的末傾山大弟子、和依舊被卡在石縫間的沈大頭雙雙目瞪口呆,就這麼目送著那綉著檀赤雙色紋樣的綰色暗袍洒然離去,甚至沒有留給他們半句多餘的囑咐。
「他是不是想殺了你?」
總管先生的腳步聲已然徹底消失在了遠處,高大的男子也還若有所思地盯住了自己掌下的大刀,直到兩盞茶辰光后,才驟然側過頭來,瞧准了依舊半癱在石牆角落的大頭侏儒,冷不丁說了句沒頭沒腦的怪話。
「哈?」沈大頭正在使勁地扭動著腰身,卻還未能徹底掙脫那狹窄石縫的禁錮,聽到「破蒼主人」這話,愈發呲牙咧嘴地像是在做鬼臉。
「他明知道破蒼不喜歡生人在旁……還要這麼急切把你這個綠林道的軍師送到我身邊來,難道不是看穿了你的小心思,想要借刀殺人?」
全然不像方才對著高大男子時的小心翼翼,沒了六方賈總管在側,沈大頭渾似變了個人,竟敢毫不隱晦地對著冒牌的末傾山大弟子翻起白眼來:「這把大刀最終要殺的,也只有你這個莫名奇妙就頂包了他主人的宿敵,哪裡輪得上我……快拉我一把!」
高大的男子竟也不惱,甚至似乎笑了笑,竟還果真朝沈大頭伸出了只手掌來。
「嗬喲!」那如千年樹根般遒然的手掌果然強過了大頭侏儒自己的無用掙扎,只這麼輕輕一拽,就把沈大頭順利救出了「困境」,於是大頭的侏儒終於得以踩實了冰冷的石面,安心地喘出了口大氣。
可他那圓圓胖胖的大頭上,依舊揚著暢快得意的笑紋,絲毫不見被困在個石頭縫隙間半天不得脫逃的尷尬窘樣。
他甚至在甩了甩衣袖后,就大大咧咧地教訓起手中還持有寬闊大刀的末傾山大弟子來。
「你在這邊緣之地晃悠了許久,突然就往裡頭走來,他當然會懷疑你。要是我不隨便找個由頭一起跟來……難道就讓你這麼傻乎乎地繼續往前,直到走進六方賈不知道安排在哪個角落的絕殺困陣里去?」
「破蒼主人」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末傾山的掌教雖然老成了個糊塗鬼,卻還不會讓自己的大弟子被六方賈折磨至死……我們不是早就說好,這趟差事本來就人滿為患,再帶上個你,未免也太招搖了。」
沈大頭愈發嬉皮笑臉:「去吧去吧……我進到這淵牢里來的最初由頭,就是想找柳老闆報那搶走參娃的賭千之仇,要是你不帶上我,又能怎麼名正言順地把小房東帶到柳老闆那兒去?」
「小房東?您說小民講的是不是個理?」大頭的侏儒笑嘻嘻地回過身來,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寶藏般,朝著還在石縫間蜷成團的楚歌恭恭敬敬作了個揖,「小民蘇州沈千重,拜見犼族山神大人。」
楚歌徐徐地展開了團住自己全身的尾巴,也將她背上面黃肌瘦的小人兒現在了大頭侏儒的眼皮底下,後者顯然沒料到這石縫裡竟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更別說還是個……弱不禁風、甚至到了現下還在呼呼大睡的傒囊。
沈大頭差點就要伸出手去、摸摸看這個小人是不是有血有肉。
所幸楚歌沒有讓同伴遭受此等「羞辱」。
「他也是?」小房東揩了揩耳朵尖,四爪微動著,就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大頭侏儒的腳邊,那雙狹長縫眼卻瞧准了冒牌的末傾山大弟子,語聲中的迷惑之意再明顯不過。
高大的男子微微頷首。
倘若師姐大人不是被這淵牢里的森冷之意逼得身魂虛弱、而不得不睡了過去,恐怕這時候早就奪路而逃、撒著兩隻乾枯小腿死命地跑回洛陽青要山裡去,連孤光還在這湖底某個角落都再顧不得。
這算哪門子的劫獄?
有英明神武的她趕來相助還不夠……怎麼這個禁錮之地里,還到處都是要幫忙劫獄的「貴人」?
這年頭,內應是不是都不要錢?
至少眼前這個大頭的侏儒……就顯然是個倒貼的便宜內應。
「我是我是!」像是終於等到了肯把自己買回去的貴客,堂堂綠林道的沈大老闆趕緊蹲下了身,為得就是離小房東更近一點,他甚至把那圓圓胖胖的大頭點得如同搗蒜,像極了許多年前被楚歌遺忘在外界的某個奴僕,「有小民在,一定讓山神大人順順噹噹地找到柳老闆!」
楚歌下意識地往後倒退了幾步。
這個湖底淵牢,到底有什麼樣的力量?
為什麼從進了這虛境開始,見到的每一個生靈,都和原來的他們有些不一樣?
為什麼這趟本該只有如意鎮諸位怪物才知道的劫難……會驟然多出這許多幫手來?
本就只打算讓「破蒼主人」給自己帶路、而沒有想過要讓其他生靈來幫自己劫獄的小房東,只覺得這樁樁件件的怪事磨得她腦仁生疼。
她乾脆用了自己這輩子最擅長的應對法子——小房東甩了甩尾巴,像是懶得搭理這突然就諂媚得可怕的大頭侏儒般,就要往六方賈總管消失的方向舉足而去。
雪亮的刀芒卻忽地一閃,再次刺得她雙眸發疼。
冒牌的末傾山大弟子赫然已如山嶽般攔在了她面前,那在黝黑面具后的眼眸中肅然之意顯而易見。
他搖了搖頭:「沈大頭至少說中了一句……越往裡走,便多的是六方賈的眼線耳目,你和這位傒囊的真身太過顯眼,絕不能就這麼貿然進去。」
「當然不能就這麼進去……」大頭的侏儒終於等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愈發神色飛揚地躥近了過來,「要是山神大人不介意,小民倒是有個主意。」
他揚了揚自己那身與凡間小商賈打扮並無二致的尋常衣衫,滿面的笑紋幾乎都要飛了出來:「這個百寶囊是小民的家傳寶貝,只要您老人家願意屈尊躲進去,小民用自己和范門當家的性命擔保,絕不會在六方賈那群猢猻面前……漏了您老人家的半分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