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安排手術吧！
醫生握著探頭的手稍加用力，似乎想要更清楚地看到蘇萌腹中的情況。
片刻後，嗓音裏染著驚喜，朗聲開口道，“小姑娘，你懷的是雙胞胎啊！”
……
醫生的話在安靜的室內輕輕回響，傳入蘇萌的耳中，卻又飄忽著傳了出去。
蘇萌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是怔忡的。
側首，呆呆地看著醫生，問，“醫生，你剛才……說什麽？”
醫生淺笑著重複，“我說，小姑娘，你懷的是雙胞胎呢！哎喲！這要是生下來，該多可愛啊！”
醫生清晰地重複著剛才的話，讓蘇萌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產生幻覺。
她懷了雙胞胎？！
她的肚子裏，有兩個孩子？！
蘇萌甚至來不及感到驚喜，淚水已經簌簌流下。
怎麽會這樣？
她那樣狠心地決定拿掉這個孩子，如今卻得知，那不是一個孩子，是兩個！
還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
要她拿掉這一個孩子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狠心，要她怎麽還能狠心到去把那樣一雙如玉寶貝一同殺死？！
……
蘇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彩超室的。
在外麵等候的慕嘉聽到開門聲，即刻起身，一眼，就看到淚痕斑斑的蘇萌。
一驚，急問道，“丫頭，怎麽了？”
蘇萌隔著朦朧淚眼望著慕嘉，胸腔內情緒翻湧，一把抱住慕嘉，顫抖著，哭泣著。
慕嘉輕拍著蘇萌的後背安撫著，聽著蘇萌壓抑的哭聲，心頭亦是難受得厲害，像是被烏雲籠罩的天空，沉沉悶悶的。
“丫頭，如果舍不得，就不要逼自己了。”慕嘉輕言撫慰道。
蘇萌將她抱得更緊，粉唇顫動，嗓音是哽咽嘶啞的，“嘉嘉，我懷了……雙胞胎。”
慕嘉身形一僵，激動地將蘇萌推開，瞪眼看著她，眼裏染著驚喜，“雙胞胎？！”
蘇萌將慕嘉眼底的驚喜看得那麽清晰，印入了她自己的臉，摻雜在其中，隻顯得自己的神色那般清冷狠絕。
慕嘉的驚喜很快便沉寂下來，握緊蘇萌的手，沉聲問她，“那你怎麽打算？”
蘇萌迷亂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再好好考慮一下，好不好？”
慕嘉很清楚，拿掉這個孩子，蘇萌的今後必定會被悔恨和自責折磨著。
而如今，竟然還是一對雙胞胎。
那蘇萌將來要承受的痛苦，會比雙倍還要沉重！
蘇萌無法自控地淚如雨下，“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和傅景深有什麽關係了……”
“誰說生下孩子就一定要跟他有關係？你可以給孩子再找一個真心實意對他們好的爸爸，你自己也可以有所依靠。”
蘇萌慘然一笑，“連孩子的親生父親都不要他們了，哪裏還會有那麽好的男人？”
這話說得確是事實。
如今這樣的社會，要找一個真心實意對別人的孩子好的男人，哪有那麽容易？
“那就不靠男人，你可以靠自己，也可以靠我！”
“不管怎麽樣，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好不好？”
“憑什麽男人犯的錯，要我們女人來承受？”
慕嘉一聲聲輕柔地安撫著心神慌亂無助的蘇萌，讓她漸漸止了哭聲，但內心的彷徨卻依舊。
******
醫院門診部的二樓，沉穩而焦急的腳步聲從電梯口迅速靠近。
傅景深眉頭深鎖，額前沁出一層薄汗，幽深的黑瞳四處搜尋著。
“老大，這裏！”
特地走出來一些等候的付雷，遠遠看到傅景深，衝他招手道。
傅景深眸色一凝，邁開長腿闊步走了過去。
“人呢？”
腳步都還未站定，傅景深已開口問道。
付雷指了指右側的拐角，“一起來的兩個姑娘，剛剛一個進去做了彩超然後出來了，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哭得很厲害。”
傅景深心頭一緊。
哭了？
怎麽了？
是舍不得孩子？
還是孩子有什麽問題？
“好了，雷子你辛苦了，你回去吧！”
“老大客氣了，有事盡管叫我！”
傅景深點點頭，沉默著立在原地，並未急著去找蘇萌。
來的路上，他一直在考慮該怎麽辦。
即使他今天能夠阻止那丫頭，但往後呢？
難道要把她囚禁起來嗎？
抬手揉揉眉心，心底是前所未有的煩躁和無措。
……
傅景深還在苦惱著，慕嘉已經扶著蘇萌走過了拐角。
三雙眼睛視線交匯，氣氛在瞬間凝滯下來。
傅景深的目光落至蘇萌淚痕交錯的蒼白小臉上，隻覺得那淚水都凝聚成了冰刃，劃在他的心頭，銳利的疼。
薄唇掀動，剛要開口，就見蘇萌變了臉色，下意識地看向慕嘉。
慕嘉也是怔愣，根本不知道傅景深怎麽會在這裏。
撞上蘇萌還含著淚水的質問眼神，急忙舉手解釋，“不是我！真不是我通知他來的！不信你看我的通話記錄！”
看慕嘉這般嚴肅地解釋，蘇萌頓時擰了擰眉。
嘉嘉不是會屑於撒這種謊的人。
那難道隻是湊巧？
“不關她的事。”
傅景深也是淡淡開口，但卻並未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蘇萌也不想關心，尤其是剛剛才大哭過的自己，樣子定然極為狼狽。
重新拉起慕嘉的手，就準備離去。
傅景深大掌一伸，一把拉住了蘇萌的手臂。
“傅景深，你別碰我！！”
這幾日來，一直安靜平和的蘇萌，像是被壓製到了極點，忽然間爆發了。
激動的嗓音在安靜的醫院裏響徹，惹來了不少病人和護士的注意。
傅景深看著不久才止住淚水的蘇萌再度熱淚洶湧，緩緩鬆了手。
……
打掉孩子這個決定，早在三日前蘇萌就已做好。
但這樣殘忍的決定，又何嚐不是時時刻刻在折磨著她？
這幾日以來，她表現得愈發平靜，心底的痛就越深。
到了今天，終於再也控製不住地徹底宣泄。
“傅景深，你今天來這裏是想做什麽？”
清冷的問話，是慕嘉問的。
傅景深眉頭微鎖，幽深的眸子裏漾動著淺淺柔柔的光芒，嗓音暗啞，卻沒有回答慕嘉的話，而是看著蘇萌輕聲道，“小萌，我從來沒有想要放棄過你們母子。留下這個孩子，好不好？”
近乎乞求的話語，讓作為外人的慕嘉微微一怔。
傅景深這樣的男人，要他放下身段用這樣的口吻說話，那說明他是真的在乎小萌，還有他們的孩子吧？
可說到底，在乎是一回事，最終的選擇又是另一回事。
總有那麽一些男人，會將自以為是的責任淩駕於一切，甚至高於自己的親人和愛人。
他們總認為，既然愛人和親人是自己的，那麽，自己就可以恣意犧牲。
洶湧的淚水流完，在臉上留下一片幹涸的冰涼。
連帶著，連心也跟著冷了。
“傅景深，你沒有想過要放棄我和孩子，但也沒有想過要選擇我們，不是嗎？”
蘇萌看著他，神色是那般清冷木然，再無一絲波動。
傅景深的心狠狠一痛，這樣毫無生機的蘇萌，時隔十多年他終於再一次目睹。
上一次，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蘇萌，是在蘇萌的媽媽去世時。
那年的蘇萌，才剛剛8歲。
粉粉嫩嫩的一個小姑娘，在聽到媽媽出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失去了顏色和光明。
原本烏黑靈動的眸子也像是驟然失去了光芒的星子，一片暗沉。
這一刻的她，亦是如此。
對她來說，這一刻，又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離她而去了嗎？
是孩子，還是……他？！
*
“小萌，再等我三年。”
不顧蘇萌的抵觸，傅景深驀地拉住她的小手，目光灼灼地望入她的眼瞳深處，似乎妄圖在她死水般的眼眸中激起些許漣漪。
但蘇萌的眼底，隻有一片冷清。
“為什麽？憑什麽？”
蘇萌看著他，麵色慘然地冷冷反問。
傅景深握著蘇萌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抿了抿唇，終於開口說道，“我答應過藍溪，要照顧她們母子十年，現在十年之約還剩三年……”
蘇萌定定地看著他，似乎在仔細揣摩他這話的意思。
末了，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冷笑，“你和藍溪的約定，憑什麽要我一同遵守？”
就為了這十年之約，所以她就理所應當地被放棄？
別說是三年，三天她都不願意！
“我們之間也有三年之約，不是嗎？！”
傅景深的話，讓蘇萌想起了那個幾乎被她遺忘的約定。
確實，在結婚之前，他們有過約法三章。
莫不是從一開始，他就已經算計好了所有的一切？
可是，他為何要如此處心積慮地算計她？
如今，她已沒興趣再知道。
“你已經率先違反了約定。”
丟下這樣一句話，再不願和這個男人多說半句話，拉起慕嘉片刻都不願意停留地快步離去。
傅景深怔在原地，向來笨嘴拙舌的小丫頭，在這樣的時刻，竟變得如此伶牙俐齒，教他無從反駁。
******
重新回到三樓的醫生辦公室，蘇萌把各項檢查結果單交給醫生。
醫生看過後，訝然道，“雙胞胎？！”
蘇萌神思恍惚地點點頭。
“小姑娘，你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雙胞胎可不是隨便都能懷上的。”醫生忍不住又一次問道。
慕嘉送到她醫生辦公室後，就去上洗手間了。
沒有人陪伴在身邊，也沒有人給她理清楚現在的思緒，她的腦子裏一片亂麻。
……
“小萌，我們再好好談談！”
傅景深低沉的嗓音再度襲來，將她混亂的思緒攪得愈發糟亂。
抵觸情緒洶湧翻起，蘇萌幾乎無意識地立即開口，“醫生，安排手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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