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顧以寧&向錦笙 一曲笙簫奏寧晨(1)
時隔多年,顧以寧依然能想到當初父親那個聲音滄桑的電話。
她常常想,如果當初沒有傻傻的聽從了父親所謂的“彌留之音”,如果她能像當初父親不要她時一樣決絕,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很多事了。
她後來走訪過很多國家,接到過很多國際長途,可是從來沒有一個像是父親打給她的那樣,聲音模糊而嘶啞。
她年少的時候不懂,以為那是因為國際長途信號不好的原因,對方的聲音聽起來那麽不真切,直到很多年後她才明白,那不過是父親心虛和狼狽的象征。
因為心虛,所以連聲調都變了。
在那個電話之前,她有一度一直懷疑自己是沒有父親的。
或許七歲之前她也是擁有過爸爸的,他會把她高高的舉過頭頂,聽著她歡快的笑聲哈哈大笑,也會在幼兒園放學的時候開著氣派的車來接她,站在幼兒園的門口,笑著看她展開雙臂撲進他的懷裏,糯糯的叫他一聲“爸爸。”
“爸爸”兩個字成了她記憶裏最柔軟,最甜美的地方,是任何人都無法接近的。
七歲之後,她和媽媽被“爸爸”趕出了家門,童年的記憶裏對父親最後的印象,是他鐵青著臉指著她們母女倆,聲色俱厲的對媽媽吼道:“帶著你的野種給我滾出去!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那時她不知道“野種”是什麽意思,在飛往英國的飛機上,她窩在母親的懷裏問:“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母親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眼淚先掉下來了。
後來她就在英國定居了下來,再見到父親,已經是她成年的時候了。
她在放學回家後接到了一個電話,照常的用英語道:“This-is-Renee-speaking。”
那邊卻隻是一句氣若遊絲的“寧寧。”
顧以寧的思維在一瞬間脫節了,一分鍾後,她才將信將疑的問了一句,“爸?!”
如果時間能倒退,她一定不會喊出那個塵封已久的字眼。
老實說,她真的無法將這個蒼老的聲音和當初那個中氣十足的怒罵聯係到一起。
顧建林的聲音嘶啞的厲害,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但大概意思她還是明白了,父親是想在他臨終前再見她一麵。
母親去了牧場工作,傍晚的時候才回來,她接過母親遞上來的草帽,看著她臉上被曬出的紅暈,囁喏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說:“顧……來電話了。”
從她們離開顧家的那天後,母親就不許她再叫一聲“爸爸”。
楊佳的手一頓,轉過頭看著她,眼底是一片寒霜,“他打電話做什麽?”
“他……現在身體不行了,希望我能回去……見他最後一麵……”
顧以寧的聲音很小,不時地抬起頭看看母親,然而楊佳很平靜,除了臉色冷了幾分以外,平靜地讓顧以寧害怕。
“媽,你要是不想讓我去,我……”
“你想去嗎?”楊佳抬頭看她,“如果你想去,那你就去吧,但是你告訴他,我已經死了。”
母親的淡漠讓顧以寧心裏不安,可是顧建林總是會趁著楊佳上班的時候給她打電話,聽著那邊愈加蒼萃的聲音,顧以寧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回去一次,如果這真的是最後一麵,從此她的生命中也許就不會再有“爸爸”這個詞出現了。
後來很多年之後,顧以寧再想起這件事,隻能說自己當初太過單純,親情於她來說太過誘人,她可以做到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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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來,她已經有十一年沒有再回到這片熟悉的國土,下飛機時,撲麵而來的微風讓她心裏也不由得歡喜起來。
她沒帶什麽行李,下了飛機也是直接就出了通道,心裏激動地有些怦然,隔著老遠,她就看到了有一位中年男人舉著一個牌子,白紙黑字寫著她的名字,遒勁的行書,即便隔了十多年,她仍然在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父親的字體。
顧以寧小跑著到了那個男人身邊,男人看到她愣了一下,卻還是笑著說:“大小姐,我是董事長的助理何磊,是董事長派我來接您的,您叫我何叔就好。”
“你見過我?”
“見過。”何磊點頭,“董事長經常看著您的照片發呆,我們這些助手都見過您。”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顧以寧怔在了原地,她從來不敢想,原來父親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顧以寧一把攥住了何磊的衣袖,“我爸現在在哪?我要去見他!”
何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愁鬱,半晌才說:“董事長的身體不太好,上午剛做完手術,現在還在醫院。”
“我爸生病了?他現在怎麽樣了?”
何磊猶豫了一下,嗓音也低沉起來,“董事長的情況不好,是癌症晚期……”
顧以寧仰著臉看著麵前粗獷的男人,眼淚忽然就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啜泣著說道:“帶我去看我爸,我要見我爸……”
顧以寧是在ICU病房看到顧建林的,她換了無菌服,帶著口罩隔著一扇玻璃看著裏麵氣息奄奄的父親,她看不懂心電圖,隻能憑借著嘀嘀的聲音來確定父親還是有心跳的。
顧建林是第三天才被轉到普通病房的,這三天裏她又回到了曾經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裏,不同的是,這一次房子裏多了一個人。
不管過多少年,顧以寧仍然記得當初顧以凡當初那個眼神,充滿了警惕和敵視,仿佛她才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那個人。
顧建林醒來之後她就在第一時間去了醫院,看到還插著氧氣的父親,顧以寧無法抑製的撲在他的身上號啕大哭起來。
那個晚上,顧建林拉著她的手和她聊了一整夜,父女倆似乎要把闊別十多年的話都彌補回來,除了感動,顧以寧想不到別的。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顧建林才經不住困意沉沉睡去,顧以寧帶著疲憊的笑走出病房,卻迎麵撞入了一個人的懷裏。
清晨的陽光明明是和暖的,可是她卻感到了一分極致的寒意,她抬起頭,便看到了顧以凡皺著眉看著她。
顧以凡逆著光站在她麵前,她隻能看到他臉上的寒意,還有對她的不滿和反感,顧以寧不安的搓了搓衣角,臉上愈發的拘謹起來。
她聽父親給她解釋過,顧以凡是他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打算培養成繼承人的養子,比她大五歲。
她恍然明白了顧以凡不喜歡她的原因,他一定是認為,顧以寧是回來和他爭財產的。
顧以凡望了望裏麵沉睡的父親,壓低聲音對她說:“跟我出來。”
兩個人站在空曠的走廊裏,顧以寧看著麵前清秀俊朗的男孩,鼓起勇氣牽起一個笑容,小聲叫他:“哥哥。”
顧以凡看了她許久,麵前的女孩瘦瘦小小的,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其實他很想在第一時間就駁下她的話,告訴她,他不是她哥。
但是他還要在顧家待下去,他不想再回到那個陰冷潮濕的孤兒院,所以他向顧以寧伸出了手,“我叫顧以凡,你叫我大哥就好。”
他們就這樣成為了一家人,大約是因為顧以寧回來了,顧建林的身體好了很多,然而醫院還是一直在叮囑他們,小心照看著。
顧建林似乎是料到了自己時日無多,直到一天吃過飯後,他將顧以寧叫到床邊,握著她的手溫聲說:“爸爸這一次叫你回來,不僅是想見你,還想給你安排一下人生最重要的大事,爸想在閉眼前看到你好。”
顧以寧愣了愣,沒有反應過來父親的話,顧建林又補充道:“爸爸給你找了一戶好人家,下個月就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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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麽,我一直在說,番外不在多,完整就夠了,我一定會耐心地給大家講完所有的故事,也感謝大家體諒我這段時間的更新不穩定,感謝到現在還沒有放棄我的親們,接下來就開始向總的番外了,剩下的七千有些難寫,大家不要等太久,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