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章 生死一線
洛璿來到加沙以後,才完全確定自己的選擇是對的。當你沒有親眼看到這樣一座希望與絕望並存的城市,你永遠都不會反思自己擁有多少讓別人豔羨的東西。
在來這裏之前,負責與她交接工作的老記者就對她說,這裏完全是就是一座露天監獄。當洛璿親在進入這座城池的時候,她才真正領悟到這裏被稱為監獄的真實含義。
加沙地區外圍修建了十米高的厚重水泥隔離牆,每隔十幾米就有一座崗樓,隔離牆以外300米是安全隔離區,闖入隔離區者就會遭到無情地射殺。這裏完全像是一座孤島,被切斷了與外界的聯係。
長期的軍事封鎖讓這裏的生活物資極度匱乏,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要依靠人道主義救援物資維持生命。但是國際救援船隊也不是每一次都會被予以放行,所以這裏的境況更是雪上加霜。
洛璿走在坑坑窪窪的街道上,雖然大規模的軍事襲擊早已過去,但是被炸毀的建築留下的廢墟卻隨處可見。由於擔心抵抗組織會利用建築材料構建軍事設施,T國禁止任何鋼筋、水泥等建築物資進入加沙地區,即使聯合國也無法將建築材料運進來,所以遭到損毀破壞的建築無法被修複。
洛璿拿著相機,拍下觸動人心的照片——
遼闊的天空被夕陽染成火紅的色彩,天空下是圓頂肅穆的清真寺,霞光將雪白的建築籠在橘紅的光暈裏,靜謐的,神聖的。不遠處卻是炮火過後一片狼藉的廢墟,這樣鮮明的對比,讓整個畫麵成了一種無聲的控訴,訴說著它的悲壯。
洛璿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坐在殘垣斷壁的建築前麵,身邊擺著藤條編製的籃子,籃子裏插著十幾支嬌豔的玫瑰花。
對於食物匱乏的居民來說,鮮花完全不是生活所需。所以人們匆匆走過,甚至連多一個注目都不會給這些美麗的花朵。
洛璿走過去,從籃子裏抽了兩支玫瑰花,按照標注的價格將錢遞給老婦人。老婦人充滿感激對洛璿笑了笑,用洛璿完全聽不懂的語言說著什麽。兩個人完全無法溝通,隻能無奈地看著對方。
最後老婦人從籃子裏又拿了一支玫瑰花,塞到洛璿手裏。洛璿猜測她剛才可能是讓自己再拿一朵玫瑰花,洛璿笑著對老婦人說了謝謝。洛璿知道她聽不懂那句謝謝,但是她相信真誠的笑容是可以溝通一切的語言。
洛璿手中拿著玫瑰花,又拍下在廢墟裏打鬧嬉戲的孩子們。或許隻有孩子才是最單純快樂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是他們的遊樂場。洛璿看看時間,差不多該回公寓了,這裏是有宵禁的,晚上不可以隨意走動。
洛璿回到公寓,看到自己在日曆上畫了個圈,今天公寓會供水,她連忙給熱水器存了水,打算一會兒洗澡。
這裏的水電是限定供應的,差不多一周才能洗一次澡,每天晚上11點之後就會斷電。這已經是城裏最好的公寓了,因為還有很多人生活在棚戶區裏,既沒有水也沒有電。
這裏經常斷電,所以冰箱裏也儲存不了什麽食物。並且物價高的驚人,洛璿深覺自己無福消受,所以通常都是每天回來的路上隨便買些便宜的食材,湊合著煮飯。
洛璿今天沒有買菜回來,因為要趕稿子,所以衝了一杯麥片給自己,就算是晚餐。
洛璿在鍵盤上敲下這篇報道的結語--對於加沙人來說,間歇性的戰火已經習以為常;不自由帶來貧困跟窒息感,才是每天被迫服下的慢性毒藥。
洛璿又將稿子全部看了一遍,做了一些修改,存進U盤裏。她伸了個懶腰,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抓緊時間洗澡睡覺。
第二天一早,洛璿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洗漱完,衝了一杯牛奶匆匆喝完,抓起衣架上的挎包去上班。
工作地點是一棟五層的建築,這裏頗有些聯合國大會的意味,因為幾乎囊括了所有國家駐加沙的新聞機構。洛璿走進辦公室,與兩位同事打了招呼。
在這裏上班的,隻有洛璿是新華社直屬派遣的,其他兩個工作人員都是當地人,是臨時雇來的,所以洛璿在這裏算是個小領導。
中午的時候洛璿收到一張郵局的取件單,估計是莫遠又給她寄了什麽吃的過來。洛璿知道往這裏寄東西,十有八九是寄不過來的,沒寄到的包裹一定比她收到的多。但是洛璿吃的麥片、奶粉、巧克力……卻從來沒斷過,都是莫遠托朋友從埃及寄來的,可想而知莫遠先生是多麽不遺餘力地敦促那位可憐的朋友源源不斷地給洛璿寄包裹過來。
洛璿下午出去采訪,工作結束後,順便到郵局取包裹。核對完證件跟取件單,洛璿抱著一隻沉甸甸的紙殼箱出了郵局。看到不遠處有人在賣番茄,洛璿過去買了幾個番茄。
洛璿剛將小販找給她的錢放進錢包裏,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洛璿環顧四周,濃重的黑煙從洛璿剛出來不久的郵局那邊冒出來。
作為一名資深記者,洛璿連忙跑過去,這次她拿到了頭條,因為她比警察跟消防隊的工作人員都到的早。洛璿將所有工作都做完之後,其他媒體的記者才陸續趕來。
洛璿趕回工作室,將剛才拍到的照片整理成新聞稿,直接發回總社。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洛璿拿了自己的包裹,回公寓。
路過已經是一片廢墟的郵局,洛璿現在才開始後怕,今天下午,自己離死神隻有10分鍾的距離。僅僅十分鍾,對於在和平地區的人來說,甚至都不夠喝一杯咖啡的時間,在這裏,卻決定著一個人是否可以繼續活著。洛璿第一次重新審視了"生死一線"這個詞語,真是殘酷。
洛璿走到公寓門口,打算將包裹放在地上,然後拿鑰匙開門。這時伸出一雙修長的手,接過了她手中的包裹。洛璿被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淩逸舟站在她麵前。
樓道裏的光有些暗,卻使他臉部的輪廓更加棱角分明,增添了一種異樣的朦朧色彩,顯得更加鮮明醒目。分開的時間並不算短,洛璿忽然覺得淩逸舟看起來陌生卻又熟悉。
淩逸舟也望著麵前的洛璿,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和平底鞋,柔順的長發紮成馬尾辮,看起來就像是還沒畢業的學生。
洛璿站著不動,淩逸舟緩緩開口,"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聽到淩逸舟的話,洛璿機械地打開公寓的門。淩逸舟倒是絲毫不見外,自顧自地進了房間,將手中的紙殼箱放在茶幾上,然後自己在沙發上坐下來。
洛璿也進了門,換好拖鞋後,進廚房沏了茶出來。洛璿將茶杯放到淩逸舟麵前,自己也坐下來。
"那個……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洛璿知道這裏並不是隨便可以進來的。
"來找你。"淩逸舟沉聲回答。
"找我?"洛璿覺得自己腦袋裏像是被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自己用那麽久才整理好的心緒,一下子又被完全攪亂了。
"洛洛,跟我回家吧。"淩逸舟伸手將洛璿扣在胸前,"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洛璿閉了下眼睛,這個懷抱如從前一樣溫暖,但是她根本不確定這裏是不是自己的歸宿。
相愛是需要勇氣的,當這種勇氣被動搖被汙蔑被質疑,馬上就要消耗殆盡時,卻還可以不斷地鼓勵自己,那是何等的艱澀隻有洛璿自己知道。
"我真的沒有生氣,所有的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是意氣用事。"洛璿歎了口氣, 沒有受過傷的人,通常是勇敢的,不計得失的。但是被傷過一次,就未必有這份孤勇。
"洛洛,我知道你很難過,也知道我傷了你的心。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淩逸舟將臉埋在洛璿的頸窩裏,呼吸著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味道,但是今天她身上卻多了一些什麽東西被燒焦後,留下的煙塵味道。
"你沒有做錯什麽,也不用征得我的原諒。"洛璿退出淩逸舟的懷抱,這裏不是她應該眷戀的地方。
淩逸舟捧起洛璿的臉,才發現她臉頰的側麵有一塊汙漬,像是被濃煙熏過。淩逸舟眼眸緊了緊,伸手撫過那塊汙漬,"洛洛,你剛才去哪兒了?"
"什麽?"洛璿完全跟不上淩逸舟跳躍的思維。
"怎麽弄的?"淩逸舟伸手拿過放在櫃子上的小鏡子,指給洛璿看她臉上的汙漬。
洛璿伸手抹了兩下也沒擦掉,隻好去衛生間洗臉。淩逸舟跟著她進了衛生間,"到底怎麽弄的?"
"下午郵局被流彈擊中了,我剛好在現場附近,采訪的時候煙有些大,被熏到的。在工作室忙著趕稿,可能沒洗幹淨……"洛璿洗完臉,又照了照鏡子,這次完全洗幹淨了。
(今日更新完畢,仙女們觀文愉快~PS:關於這段戰地生活,完全是某錦的YY如有不符,請忽略不計,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