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震懾惡仆
“吳氏，吳氏！”田媽媽在外高聲叫喊道。
\t吳氏忙抹掉臉上的淚，拍拍蘇梓辛的背。用衣袖擦幹眼淚，才推門出去。
\t門外隻有田媽媽一人，她手上拎著一個四方的舊漆無紋的食盒。看見吳氏出來，上前兩步，她往吳氏懷裏塞了一個寶藍色瓷瓶，“受傷了不是？我帶來一些傷藥。”
\t“那，裏麵有些吃的。”說著，田媽媽又遞過去一個食盒。她不等吳氏反應，就伸手去撩吳氏的袖子。
\t吳氏忙往後一躲，踉蹌兩步，差點打翻食盒。
\t“嘖！”田媽媽不悅地啐一聲，嘴臉十分難看地揚聲道：“怎麽？替你辦完事兒，就翻臉不認人了？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田媽媽豈是好糊弄的！”
\t吳氏攥緊食盒提手，一忍再忍。半晌才壓下心中的不快，和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t見吳氏勢弱，又不給鐲子，田媽媽便又要去搶。直到她看見門被推開，一個麵容幹淨的丫頭走出來，才避嫌地訕訕收回手。
\t定睛一看，卻是那傻子二小姐，她不免又橫起來。“替你辦事，你答應過要給些好處，怎的這時又反悔！”
\t吳氏沒應話，卻是一個溫和卻不失威嚴的聲音插了過來。
\t“吳氏可是說，讓你請大夫來。大夫沒來，你怎能要好處。”
\t聽到陌生的聲音，田媽媽抬起頭來。卻看到，蘇梓辛雖然衣著寒酸，甚至不比他們這些下人。但白淨的臉上，眉眼清明，哪裏有從前那癡傻的模樣！
\t她不禁暗自嘀咕：難道，真像那老妖道說的一樣，十四歲遇過大難，人就會清醒？昨天還瘋瘋顛顛，這砸一下，當真就不傻了？
\t田媽媽有些不信，雖然剛剛蘇梓辛的一句話不長，卻條理清晰，哪裏像是原來那個連囫圇話都說不全的傻子二小姐！
\t蘇梓辛畢竟是主子，從前她癡傻還能欺負一二，反正也沒人管傻子的死活。如今……
\t看著麵色溫和，眼裏卻閃著一絲淩厲目光的蘇梓辛，田媽媽的臉上不免有些尷尬，“我不是帶已經藥來了嗎！”
\t“那……”蘇梓辛用枯瘦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既然如此，那也不必用這翠玉鐲子做謝禮了。就用一條消息來答謝田媽媽的好意吧！”
\t“誒？”田媽媽那綠豆般大的小眼，立刻瞪成花生大，到嘴的肥肉要飛了，她不依道：“怎的？你嘴皮子動動就想貪去我的好處？！”
\t蘇梓辛從吳氏手上搶過食盒和藥瓶，一股腦地推到她懷裏，無所謂地說道：“你拿去，我們不要了。不過，我相信，隻要我去告訴季媽媽，上次向張管事告密的人是誰，想必她很樂意替我找個大夫來看傷。”
\t聽罷，田媽媽一張黃臉驀地慘白，結巴道：“你，你胡說！”
\t“你可以當我是胡說，就是不知道季媽媽會不會這樣覺得了。”說罷，蘇梓辛挽著吳氏往裏走，自顧自地說道：“一會兒季媽媽會來，咱們找她去，看季媽媽提到那個告密者恨不得殺了她的表情，我想她很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吧。”
\t田媽媽一張臉變得陰惻惻的，“你看到了？”
\t知道她還有些懷疑，蘇梓辛緩緩地轉過頭來，歪著頭，笑盈盈地又道：“你和張管事子時在落梨院竹林後嘀咕的事，我怎麽可能看到。”
\t雖然嘴上說沒看到，可連她時間、地點都講得明明白白！這哪能是沒憑空捏造得出來的！
\t田媽媽的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眯縫著小眼，半晌才道：“誰告訴你的！”
\t“我隻保證，‘看’到這件事的人，不會把這件事說給除了我們之外的其他人聽見。不過，要想讓我不說出去……”說到這裏，蘇梓辛眼睛掃向田媽媽手裏的東西。
\t狠狠地咬著牙，田媽媽把東西又給了吳氏。她看著蘇梓辛兩人的目光，帶著凶狠。盯著食盒，她不甘心地低聲道：“如果我不好過，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t蘇梓辛好像沒聽到她的威脅一樣，淡然笑道：“撕破臉皮，對你我都沒好處，這一點，我還是省得的。媽媽請放心……啊，對了，晚上給我送點雞湯，要帶肉的。別拿幾塊雞骨糊弄我！”
\t說完，蘇梓辛轉頭走到屋裏。
\t才一進屋，她趔趄兩步，險些摔倒。
\t關上門的吳氏，急忙擱下食盒，忙扶她到床上躺下。
\t剛才蘇梓辛一直強撐著，現在放鬆下來，人就疲軟得不行，扶都扶不住。好在營養不良的她很瘦弱，並不重，吳氏還能應付。
\t吳氏把她扶到床上時，自己已經一身汗。顧不得管自己，先給蘇梓辛擦幹身子。
\t她手住後一伸，卻又摸到蘇梓辛的衣服差不多已經被汗泡透了。她一下便明白，剛才那一會兒工夫，蘇梓辛已經拚盡力氣。
\t看著女兒憔悴的麵龐，吳氏的心像刀絞的一樣難受。
\t她忍著想哭的衝動，替蘇梓辛擦幹身子，換了幹的衣服，從放在門口的食盒裏端出粥來。
\t許是想著那翠玉鐲子成色不錯，田媽媽拿來的東西，也是上了心的。浮著肉絲和青菜的米粥，雖然已經冷，卻比起平日吃的米糠糊糊，更引人食指大動。
\t休息一會兒，蘇梓辛恢複一些。由吳氏扶著靠坐在床邊，自己端起碗。
\t怕有毒，蘇梓辛特意“看”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自言自語地低聲念道：“是老夫人小廚房的，娘，你也吃些，我吃不了這麽多。”
\t說完，用粥堵住吳氏的嘴，不讓她把心中的疑問說出來。
\t因為，蘇梓辛可以騙任何人，就不想騙她。但是也不想告訴她，那是她自己“看”到的。她自己的左手，摸到任何人和物，都能“看”到人和物的過去，而右手，則可以看到未來。
\t隻有命定之人、和至親之人的過去和未來，她看不見。
\t前世，她就是被這天賦害慘了。本不想重蹈覆轍，現在看來，這天賦卻也能唯她所用！
\t母女二人分食一碗粥，這也是難得吃上一頓好的。
\t雖然兩人各有心事，卻無法分離的親密。
\t吃完粥，蘇梓辛便覺得有些倦了。吳氏扶著她躺下，她就累的合上眼，睡了過去。隻是深陷於夢中，睡的極不安穩。
\t她一合上眼，前世的記憶，便排山倒海地湧上心頭。孩子從她身體裏生生被剝離的痛，像瘋長的草一般，蔓延至四肢百骸！
\t痛得她呼吸困難，生不如死。
\t“辛兒，辛兒！”吳姨娘聽到她壓抑的呼吸聲，呼喚著她的名字，直到見她睜開眼睛，“做惡夢了嗎？”
\t蘇梓辛睜開眼睛，眼神空洞地看著吳氏，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t她這樣嚇壞了吳氏，懷疑她是不是又傻了。
\t心疼和不安瞬間籠罩住吳氏，她抱住蘇梓辛，嚇得大哭，不住地撫摸著蘇梓辛的身體。
\t不知道這母女兩依偎在一起多久，吳氏的哭聲，漸漸地把蘇梓辛拉回到現實。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落下，她看到吳氏快要哭得暈厥過去，痛到麻木的心，頓時有了一絲知覺。
\t蘇梓辛平複了一下呼吸，伸手撫摸著吳氏已經花白的鬢角。
\t感覺到她動了，吳氏滿麵淚痕的抬起頭來，驚喜又擔憂地喚道：“辛兒？”
\t蘇梓辛直了直身子，握住吳氏的手，回應道：“娘。”
\t吳氏這才微微安心。
\t“娘，”蘇梓辛扯出一絲微笑，“頭疼，娘給呼呼。”
\t一雙溫暖的手捂住冰涼的額頭，蘇梓辛這才有活著的真實感，呼吸漸漸平穩。孩子沒了，吳氏還要依靠她，不能再繼續悲傷下去了，孩子的仇她會報的！
\t不忍吳氏再心疼下去，蘇梓辛差開話題道：“我睡了多久？田媽媽可來了？”
\t“沒有。”才答完，吳氏又有些遲疑，“她會來嗎？”
\t蘇梓辛理清情緒，心念著一會兒要怎麽讓她替自己辦事。順手摸摸吳氏手上的玉鐲，肯定道：“當然！而且馬上就到。”
\t她的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田媽媽有些遲疑地輕喚，“吳氏……吳姨娘？二小姐睡下了沒？”
\t吳氏看蘇梓辛臉色好了些，雖然不想她再辛苦，可更不想誤事，便揚聲道：“還沒呢，二小姐讓你進來說話。”
\t門外的人，又徘徊片刻，才推門往裏頭看了看。瞅見蘇梓辛端坐在床上，等著她的模樣，心裏有些犯嘀咕：這二小姐看上去，雖然沒有華服加身，卻有些許的威嚴在。
\t這讓她有些不自在，上前答話時，露出幾分恭敬，“二小姐，這是您要的雞湯，奴婢給您送來了。”
\t說罷，田媽媽將一隻刻有百事如意紋樣的漆黑雙層食盒擺上來。
\t打開第一層，上麵放著兩碗白米飯，配上兩個小菜。再打開第二層，裏麵是用一個青瓷海碗盛著，還騰騰地冒著熱氣的雞湯。
\t所有的菜色都擺開來，田媽媽露出有些諂媚的笑，搓著手道：“二小姐，這些您還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