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你怎麽能毀了清白
醫院的走廊上,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氣味兒。
米露拎著手提包,一手提著補品,從電梯裏出來,因這股氣味兒不禁皺了下眉頭,察覺到背後有一雙視線,她狐疑轉頭向後看去,卻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
走廊上往來的,不是病人就是家屬,求生的渴望與羸弱的身體,擰成一股強烈地解不開的矛盾。她不喜歡這裏。看著那些病人,她的心口憋悶地透不上氣。
但她敏銳的感覺,從沒有出過錯。
從下了飛機,她明顯就感覺到有人跟蹤,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若非趙芷寧的人,就是司徒家的人。
米露在病房門前停住腳步,朝門裏看了看,猶豫良久,才抬手敲門。
趙芷寧早就收到她來的消息,也對江海報備過了三遍,因此打開門,看到米露並沒有絲毫驚訝。
江海忙從病床上按著傷處坐起身來,“米露,人來了就好,還帶什麽東西。”
米露把補品遞給趙芷寧,“不稀罕就扔了吧,反正我也沒想送。”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海尷尬地忙堆上笑,卻隻覺得自己唇角都快抽筋,眼睛隻在米露身上一停,卻再不敢多看,他也實在沒有顏麵多看她。“快,過來坐!芷寧,給米露沏茶。”
“我不能喝茶也不能喝咖啡,不必忙了。”
然後,米露坐下來,卻再沒有什麽話可說。安靜下來,她不禁又懊惱來這一趟。
趙芷寧在病房裏進進出出,似是格外忙碌,卻也是因為太尷尬,不知該坐那兒好。
米露卻不是看不出,趙芷寧是執意做給自己看的。
從前爭搶上位的小三,嬌嬈跋扈,如今也落在了塵埃裏,糾結於柴米油鹽,糾結於和繼女之間的演戲,忙著照料生活不能自理的丈夫,拖著一家虧損嚴重的公司,還有一雙不爭氣的雙胞胎兒女……
這種生活,倒是蠻充實,卻怎麽看都像是一場報應。
都說歲月是一把殺豬刀,再美好的愛情,都會被殺得麵目全非,果真一點也不假。
看到這兩個人再也沒有半點甜蜜、再沒有如膠似漆、就連相守也成了折磨,米露很是放心。
見江海垂著眼皮,顫抖著伸手拿床頭櫃上的水杯,米露客氣地站起身來要幫忙。
趙芷寧忙道,“你坐著,好好和你爸說說話,我來就好!”
米露還是一句話尋不到,也不知該怎麽說。
心底的傷早在十二年前就結下了醜陋的疤痕,對這兩個人她連偽裝善良都懶得。
“爸爸”這兩個字,她一路上來時有在練習,麵對江海,卻還是喊不出口。
病床上的男人與十二年前的男人相差太多太多,對她夏米露來說,太過陌生。
他頭發花白了大半,容顏憔悴暗黃,就連手上都青筋崩突,早已不是那個英俊瀟灑器宇軒昂的男子……
病魔是把人的尊嚴碾碎成肉糜的絞肉機,他還能無所畏懼地活著,著實不容易。
江海其實也尷尬。
十二年,他設想過無數次再見的情景,卻事到臨頭,才發現隔著手機可以說的話,擱在眼前無法開口。
但是,也隻有這樣麵對麵,才是補償的開始。
不想再僵持下去,他忙道,“米露,什麽時候回國的?”
“剛剛。”
“你該好好調整時差。”
米露淡冷地不知該擺什麽表情,“我也覺得如此!來這一趟,我更像在浪費大家的時間。”
“你能來,爸爸真的很開心!”
“江先生客氣了,如果真的開心,你不會是這個反應。”
“……你希望爸爸什麽反應?如果爸爸跪在你麵前,你是不是又覺得爸爸虛與委蛇?”
“雖然我並不稀罕你的下跪,至少那樣是比較有誠意的。”
江海就垂眼看地麵,他這種境況,還能下跪嗎?
米露也看地麵,幽冷絕然。“江先生,別怪我對你狠!當年我媽要見我一麵,就是跪在你麵前哭著求你的。現在我讓你跪,你該受著!”
趙芷寧從旁聽著父女倆平心靜氣的冷言冷語,心口驚顫不住。就怕米露說這番話,勾起江海對她的憎惡。
當年為了嫁入江家,當上江海集團的女主人,她格外對江海建議的,弄一個假病曆徹底斷絕夏慕顏和米露的關係……江海則為了得到她腹中的龍鳳胎,真的就答應了。
“米露,你的那場秀不錯,我在這邊看了轉播,方馥進步很大,你更出色,你像你媽媽,在T台上很耀眼。”
“過獎!不過,我不希望從您口中聽到關於我媽的任何話語。”米露淡冷地看著江海,“你們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可以放下,因為你們不值得我花時間憎惡。但是,你對我媽做的,我這輩子不能原諒!”
“你說得對,我和你媽媽,本該好聚好散的,這樣對你的傷害也能降到最低。”江海忽然就落下淚來。
米露發現自己還是這樣冷,連自己都納悶,自己的感情去了哪兒。
她甚至無法相信江海的眼淚。這樣虛偽的眼淚,戲可真是充足!
他這樣清醒理智,沒有他這董事長的授意,趙芷寧斷然不會去司徒家聯姻。
一想到“賣女兒”這個詞血淋淋地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就忍不住想揪著他的衣領質問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沉默了片刻,見她又隻坐著又不說話,江海尷尬地又喝水,然後又尋到一個話題。
“米露,謝謝你讓你那位朋友給我找到一顆健康的腎,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當麵謝謝他,那天給你打電話,你不肯再接,我怕你慪氣,就再沒打給你……”
“我謝過了!”
“謝過了?怎麽謝的?給他錢,恐怕也太顯得單薄。”
“是,所以,我用身體答謝了他。”
“你說什麽?”江海不可置信。“身體?你……你做了什麽?!”
米露諷刺地冷揚唇角,“江先生至於這樣詫異麽?我夏米露,在你眼裏,不過就是一個東西!從前看著我礙眼,把我丟開,現在覺得我有用,就賣了換自己的活路!而我做的,不過,就是換一種方式幫你賣掉罷了,畢竟,這身體有你一半的血!”
“夏米露!”趙芷寧衝到米露麵前來,淩厲地眼睛就往下看,仿佛是一顆無價之寶突然弄髒了。“你和司徒家的婚事可是訂下了,王之茗肯答應讓你當兒媳,就是看中你從沒有過男人,你怎麽能這樣毀了自己的清白?!”
“司徒一煦有無數個女人,我憑什麽不能有自己的男人?更何況,那個男人比司徒一煦好一萬倍!”
趙芷寧:“可以給他錢啊!”
“錢?人家一架私人飛機四五個億,手底下盡是黎曼青那樣的大腕明星,嗬嗬嗬……錢?恐怕也隻有你們覺得錢是最重要的。”
江海啞口無言。卻猜不透那人到底是什麽人。有私人飛機,手底下還有明星……會是誰呢?
趙芷寧頓時明白了,米露口中的“人家”,就是司徒一爵。她最懼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對上江海深冷的目光,她迅速避開。
米露喉頭刺疼,忽然很想念Richie……
這一刻,她才明白,那一晚,Richie其實是開心的。
那一瓶茅台喝完,他和她一樣並沒有醉糊塗,可他還是擁著她不肯鬆手,或許,他寂寞了太久,想找一個可以療傷的人……
他和黎曼青談了四年戀愛,聚少離多,偷偷摸摸,她為他心疼,不願推開他……就算他吻痛了她,現在想來,還是歡喜的。
她不後悔,如果不能愛他,把這一切看作報償,會輕鬆許多。
她做不了另一個趙芷寧,她是夏慕顏的女兒,她要學母親,做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
她不應該再去打擾Richie,也再不想看到他自責的樣子。
相較看來,初見那會兒竟是最歡喜的,他那麽輕鬆地把她當成一個卑鄙的女子,揣度她的職業,幫她接聽手機……倒也真是奇怪,那麽尷尬的境況,現在回想起來,竟覺得分外美好。
趙芷寧的眼神卻有些冷,見米露突然一臉悲傷唇角卻揚著一抹若有似無的自嘲,她隻當米露是懊悔,於是安慰地拍了拍米露的手臂,“既然已經這樣了,我再和王之茗談一談……你大概也知道了,司徒一煦在忙著戒毒,所以,這事兒,並不難辦。我一定讓你風光嫁出去!”
“風光嫁出去!嗬嗬嗬嗬……你誰啊?你憑什麽左右我的未來?”
米露忍不住癲狂地冷笑,笑得前仰後合。
趙芷寧正大惑不解……更不明白她在笑什麽。
米露卻突然就克製不住地,一巴掌打在趙芷寧的臉上。
趙芷寧被打得臉歪到了一邊,“你……夏米露你瘋了!”
“夏米露!你幹什麽?”江海也忍不住震怒。
米露諷刺地看向江海,“心疼了是吧?賣掉我,還指望我給你們數錢呢?這一巴掌,給我好好記著,我夏米露死也不會嫁給司徒一煦!”
說完,她懶得分析趙芷寧的神情,疾步摔門出去。
江海在病床上擔心地歎了口氣,“芷寧,你受委屈了。”
“我受什麽委屈?江海集團是我給我的兒女們爭取的,隻要夏米露嫁出去,司徒財團把錢打過來,事情就圓滿了!但凡我的媛媛再長六七歲,我絕不會把司徒家少奶奶的位子給夏米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