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壞話
南燭出了屋子,被外頭的冷氣一激,頓時嘔出一口血來。
扶著廊下的柱子,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踉蹌這進了最裏麵的一間屋子,白天引謝賢進來的小童,忙上前攙扶。
“師兄,你還好吧,快些調息休息。
咱們雖得了師傅真傳,但所學抵不上師傅萬分之一,你雖天資過人,但祈雨滅火這等事,也太過凶險了。
師傅生死難料,你若再有個什麽萬一,那咱們占星台可就隻剩我一人了,我資質愚鈍,可擔不起大任啊。”
南燭渾身都痛,聽著小童的碎碎念,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家夥是個話癆烏鴉嘴,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再讓他說下去,自己沒事也要被他氣出內傷來。
“閉嘴,出去。”
小童不管不顧,拉扯著南燭坐在蒲團上。
“那怎麽行,我得護法助你恢複元氣,你這樣虛弱,自己不行的。”
南燭眉頭皺的更深,實在沒力氣在與他辯駁,好在小童閉了嘴,他隻能坐在蒲團上,靠著他閉目養神。
院子另一邊的屋裏,有人在小聲交談。
“昨夜起了大火,父皇的靈柩怕是不能按時下葬了,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會影響到子孫運勢的。
大哥哥也是,奪位便奪位吧,為何要放火焚城。”
“你心夠寬的,都這會子了,還有功夫憂心運勢,待大哥哥繼了位,咱們能不能活著都是個問題。”
“怕什麽,不是有小國師嗎,那天夜裏,他能帶我們出來,想來以後也不會對我們不管不問的。”
黑暗裏二皇子錦安的聲音傳來:“你以為他是什麽好人?若是對他沒有用處,他才不會顧咱們死活。
他怕是不想錦蕭繼位,這才留下咱們牽製錦蕭的,你們也不想想,他師傅是如何操控父皇的。
占星台的人情,豈是那麽好承的,咱們若能避過這一劫,將來要付的代價怕是與丟了性命也不差什麽。”
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二哥哥也太杞人憂天了,我母妃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能活著就是好的。
隻要堅持到明年及笄,我就能像大姐姐那般嫁到別國去和親,離開大幽這個鬼地方。”
忽的傳來一聲似笑似嘲的冷哼聲:“二姐姐做什麽大夢呢,還等到及笄,今年過完,大幽還在不在都是問題。
你想嫁出去和親,也得有人要你,大姐姐出嫁時,大幽是什麽光景,現在又是什麽光景。
你忘了自己是怎麽從錦衣玉食,活成食不果腹的了?”
被喚二姐姐的公主,踢了一腳躺在她邊上說話的錦瑟。
“我說老四,你這牙尖嘴利的臭毛病得改改,與你母妃一個德行,怨不得院子裏沒人喜歡你們娘兩。
還想學人家錦波母女,可惜你們外家沒有錦波他們外家有錢。”
說道這裏,聲音陡然升高了一個八度:“對了,錦波呢,大哥哥沒將錦波也捉了來嗎?
她可是降世災星,大哥哥若要繼位得殺了她祭天才對。”說道這裏像是想到了什麽,有些興奮的繼續道:“是了,定是大哥哥找不到錦波,準備用我們充數的。
你們快想想,最後一次見錦波是什麽時候,若我們找到錦波,將她交給大哥哥,就不用擔心大哥哥繼位後會整治我們了。”
錦瑟捏著懷裏搶來的錦囊,咬牙切齒道:“那個災星八成是被她外家接走了。
她們住的小院裏,應該有不少好東西,被燒了之後我原想進去看看的。
正巧遇上她,與她糾纏了幾日,後來便再沒見過她了。”
二公主聞言轉身說道:“你膽子真大,災星的院子也敢去。
照你這樣說來,錦波該不會是死在小院裏了吧。”
錦瑟還未言語,旁邊就有人道:“她哪樣命硬,怎麽可能會死。我母妃說她是降世的災星,是妖孽,就是她竊取了大幽的國運,才使得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錦安麵皮發燙,覺得這些弟妹說的話有失公允。
大幽之廣袤,一國之氣運,如何會因為一個小孩子的出生便受到這樣大的衝擊。
在短短八年的時間裏,衰敗的一塌糊塗。
錦波母女遭受這樣的對待,多半也是因為她外家謝氏太有錢了遭人妒恨。
父皇生性殘暴多疑,為鞏固地位,繼位後殺盡手足,為集中權利,又與大幽各大世家均有聯姻。
年紀小些的弟妹不知道,可錦安卻是知道的。
謝氏還未送穎妃入宮前,大幽的貿易十分繁榮,周邊各國的牛馬皮毛,寶石香料,即便是海外的珍珠翡翠,大幽也是有的。
他聽別人說過,這些貿易的線路,有大半都被謝氏掌握,不敢說富可敵國,敵半國應該是有的。
雖說謝氏是身份微末的商賈,但擁有這樣巨額的財富很難不讓人眼紅。
父皇大概也是看上了謝家的財富,才會讓一個商賈之女入了宮,還封了妃。
果然穎妃入宮之後,謝氏就開始走了下坡路,雖還是大幽首富,但手裏掌握的財富與以前是不能比的。
這大抵也與大幽國力衰弱有關係,國家不興盛,是沒有人願意跋山涉水的來做生意的。
錦安一直覺得,大幽衰敗與天氣異常,和父皇不管不問不勤政有很大的關係。
小妹錦波,大抵隻是父皇拿來遮掩事實的替罪羊,代他承受世人的憤怒與怨怪。
若錦波真是個亡國妖孽降世災星,以父皇那樣的性情,哪裏能容她活到現在。
是以錦安從未覺得錦波有什麽不好,或對她有什麽怨憤,隻覺得這個小妹很是可憐。
但錦安也從來不敢與人說這些,他怕自己說出來,會變成別人眼中的異類。
像小妹錦波那樣遭人排擠,被人孤立。
錦安心裏明白,卻也不敢太過關注錦波,畢竟自己外家隻是大幽小有名氣的書香世家,即無功勳實權,也無巨額財富。
母妃也在他一出生就被賜死了,外家力弱根本幫不上什麽忙,在宮裏的日子也不是那麽好過。
這會聽得弟妹們議論錦波,心中有些不忍。
但還是沒有勇氣斥責他們,默默翻了個身,兀自睡下了。
破殿裏的錦波,後脊背發涼,鼻根發癢,忍不住“啊啾,啊啾”的打了幾個噴嚏。
攏了攏火,搓著小手暗道:“誰又嚼我舌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