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幼子死,老將心
看著天三的動作,月泠卻是錯步到了天三麵前,眼中滿含殺意,她本就無意在此留下天三,天組本就是蘇慕言的王牌,蘇慕言可以損了五大將領,卻不能丟了天組的任何一人,這般令人歎畏的天組,她又豈會讓天三活著回去。
天三終究是從地獄裏走過的人,看著月泠眼中的殺意,便知月泠沒有留下自己的意思,看了眼四周的殘屍斷骨,天三冷笑一聲,他便知道,小姐向來是個心狠手辣的,那一聲哀嚎,怕就是為了引出自己和赫連劍,卻沒想到沒有成功,才會親自動手,這般有勇有謀的小姐,如何能讓他不敬佩,又如何能讓他不害怕?
“小姐,您真的要和陛下為敵嗎?”暗暗拿出自己最毒的藥粉,天三皺著眉,問道。
知道天三這是再給自己最後反悔的機會,月泠冷笑一聲問道:“天三,你也不是第一次認識我了,你何曾見過,我反悔過?”
天三目光一暗,知道此事再無回旋之機,也不再多費口舌,直接將手中的藥粉朝著月泠撒去,月泠快速避開,手中長劍如具靈氣般快速刺向天三。
另一邊,毒六通過藥粉的氣息和色澤快速辨別出這毒藥之中的成分,隨後立刻拋出另一個同色的藥粉,兩種藥粉在空中糾纏著,針鋒相對,彼此皆是不讓彼此,最終,當月泠的劍,刺破天三的胸口時,空中的兩股粉末也化為了塵埃,沉積在地麵,而僅此一瞬,地麵上的枯草,皆是化為了灰燼。
天三捂著胸口,單膝跪地,努力的抬起頭,望著月泠問道:“為,為什麽,你???”
未等天三問完,月泠將劍收回劍鞘,冷冷開口道:“因為我吃下了驅毒草,百毒不侵,你那些藥粉對我沒有傷害。至於為何殺你,你該明白,我不需要一個會威脅慕城存在的天組存在。”
月泠話音未落,天三便已斷氣,然而他的身子至死卻依舊是單膝跪地,沒有任何卑微求饒之色,暗七上前想要推倒天三的屍體卻被月泠止住了,看著天三慢慢冒出黑煙的屍體,月泠微微搖搖頭道:“天三是個人才,用毒極為高超,隻可惜,我和他隻是敵人。”
說完,月泠轉身離開,暗七頓了頓,便也沒有再動天三的屍體,隨著月泠朝著另一邊走去,那裏,赫連禮已經親自捉獲自己的逆子赫連劍,赫連劍的身上十餘處創傷,或多或少皆是來自赫連禮的泄怒,可惜,終究是自己親生骨肉,每一處又都不至於喪命。
“走吧。”看了赫連劍一眼,月泠朝著小城鎮的方向再次走去,月光下,天三跪著的屍體滿滿腐朽成一具白骨,最後便是連白骨也開始變得風幹,脆弱,終於,一陣夜風之後,這片山丘之前,便什麽都不剩下了,天組的人,從一出生便注定死不得善終。
客棧裏,葉梓榮陪著菱安依舊候在月泠的身邊,月泠看了眼押送赫連劍到麵前的赫連禮道:“赫連將軍,把他交給我便好。”
赫連禮張了張口,隨後又似是不好意思開口般,閉起了嘴,看了赫連劍一眼,便行了個禮退了出去,看著如此的赫連禮,月泠目光微閃,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可惜,這赫連劍,她必然會要了他的命。
見赫連禮離開,赫連劍本來的聽話和順從也消失的無影無蹤,輕蔑的看了眼月泠,便先出聲道:“月安夫人,捉我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赫連劍大意落在你手中,我認了,我的命隨你處置便是。”
月泠捧起桌上的暖茶,散去周身的寒氣,聲音卻沒有解開冰冷:“那幾個草原女子,你帶來的?”
赫連劍一愣,沒有反應過來月泠所問何時,知道月泠再一次看向自己時,才明白過來,皺了皺眉道:“怎麽,是我,今日偷聽你沒聽清楚?”
“赫連劍,蘇慕言是如何讓你處置這些女奴的?”放下茶杯,月泠眸光一冷,她對於蘇慕言的了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人絕不會如此輕易的一個酋長的女兒扔為女奴,便是這個部落已經破滅了,這也不會是他能做的出來的。
赫連劍一驚,神色開始有些躲閃,卻又很快鎮定下來道:“我和陛下的事情何時輪到你管了?你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僅此而已。”
月泠冷笑一聲,卻也不再這個問題上多問,剛剛赫連劍的神情已經告訴她,這件事情不是蘇慕言的意思,這是他自己私下裏帶了幾個女人來給夜匪們紓解,若她猜想不錯,蘇慕言本是要用這個酋長庶女來收獲人心,證明自己對於敵人之女的寬愛,讓草原人歸順,卻沒想到被赫連劍一手搞砸了。
不再多言,月泠拔出劍來沒有任何交代的砍下了赫連劍的頭顱,赫連劍在死的那一刻,卻完全是在驚愕之中的,他不明白,本來說得好好的話,為何一瞬間,自己就變成了刀下亡魂。
看著癱倒在地的赫連劍的屍體,月泠對著暗一動了動眼色,暗一立刻拖著赫連劍的屍體離開,赫連禮一直守在門外沒有離去,當看見兒子的屍體走出院落之時,赫連禮心頭一觸,他的兒子,他最鍾愛的幼子,終究是在這條不歸路上丟了命了。
月泠收回劍,沒有任何一絲神情,她本就好奇為何一個酋長之女會淪落到被人逼迫,她雖沒有去過北蘇,卻也多少知道些北蘇的習俗,草原人和中原人一樣,極重血脈,在他們眼裏,最和酋長相似之人,便是下一任的酋長,代代相傳。便是一個部落滅亡了,這個部落的亡子亡女都將受到別的部落的優待,不至於淪落被囚。
而那名及利亞部落的庶女在全族滅亡的情況下留了下來怕就是因為她和她的父親長得最為相似。蘇慕言是個心細,他將那女子送到赫連劍身邊便是躲過了所有人的注意,將來若是他失了大半民心之時,這女子將是他的助力,雖是不大,但是積少成多,終究是可怕的。隻可以,蘇慕言心思奇絕,赫連劍卻是個粗鄙的,這好好的一枚棋子,就如此被糟蹋了。
帶暗一帶走赫連劍,赫連禮便走入了院落,一瞬間,這個曾經剛強不屈的老人似乎白了滿頭青發,神色有些寂寥,便是那一直挺直的背,都有些彎曲了下來,對著月泠行了個禮,赫連禮道:“夫人,我兒他。”
“以赫連家幼子下葬,叛逆之事便不必帶入身後來說了,他已經為了他的過錯付出了代價了。”知道赫連禮的意思,月泠也沒有多加為難,她不在乎一個人死後如何下葬,但她在乎這個人父母子女的心思,便如那被她好生安葬的酋長庶女,便如此刻的赫連劍,便如當年,自己的父皇母妃。
赫連禮再次行了個大禮,隨後深吸了口氣道:“夫人,臣下將帶領士卒收歸邊疆三城,補全蘇國領土,為蘇國盡力,替赫連家贖罪。”
月泠歎息了一口氣,扶起赫連禮,朝著身後的菱安和葉梓榮望去,道:“赫連將軍,你回去向慕城複命之時,把菱安和梓榮一起帶回去吧。”
聞言,菱安和梓榮皆是有了心理準備般的望向赫連禮,赫連禮則是一愣,沒有反應過來,許久才道:“夫人,您是要我把菱安和梓榮引薦給陛下?”赫連禮是認識菱安的,他自然知道這個女子便是當初的夏菱夫人,如此,月泠必然不是要他將菱安帶回蘇慕城的後宮,那麽隻有一種可能,便是引薦到朝堂。
月泠點了點頭,答道:“菱安和梓榮皆是有能之人,我相信他們必然能夠安穩整個蘇國,蘇國朝堂上必然有他們安身立命之地,我相信他們的能力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赫連將軍,有些事情,盡早放下的好。”
說完,月泠便轉身朝著寢室走去,明日,便是她離開之時,她沒有時間多在這兒耗著了。
看著月泠離去的背影,赫連禮沒有說話,他自然知道月泠最後一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所謂的放下,並非放下失子之痛,而是放下自責之怨,他的自責,他的自怨,她都明白,也都願意去寬容,去安慰,月泠,沁月長公主的女兒啊,心思細膩的驚人呢。
蘇皇宮內,蘇慕城有些疲倦的皺起眉頭,隨後卻又揉了揉太陽穴再次投身於眼前的政事之中,葉欽苒一離開,朝堂上便失去了一大頂梁柱,很多事情,雖是已經轉手,卻依舊有些不能分割的地方交給了自己,他的政事也在與日俱增,月泠離開,他便隻有用政事麻痹自己。
“桂嬤嬤,幾更了?”看了眼窗外烏黑的夜空,蘇慕城不由站起身,對著門外問道。
一直候在門外的桂嬤嬤揉了揉困倦的雙眼,答道:“陛下,馬上三更天了。”
蘇慕城點了點頭,看了眼空中高懸的缺月,有些嘲諷的笑了笑,居然已經三更了,他竟是一點感覺也沒有:“桂嬤嬤。你年紀大了,換個宮女來守著吧,你去睡吧。”
“陛下,老奴沒事兒,您龍體保重些。”桂嬤嬤心頭一暖,卻亦是有些擔憂的望了眼屋內,和那段時間一樣,當夫人離開之時,陛下的心裏便隻有政務,不停地批閱奏章,不停的朱砂起落,如此的旋轉著,便是她,都看著累,何況身為當事人的陛下呢?
蘇慕城搖了搖頭,走回床榻,嗅著床上依稀可尋的香氣,笑了,他隻願留在城月殿辦公,一則這裏能讓他安心,二則,這裏有月泠的氣息,這裏是他們一同恩愛生死的地方,這裏是他們兩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