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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簪花憶,公子謀

  “錦兒!”季王氏眼尖的看見了躲在牆角的季月錦,輕聲喚了一句,季月錦一愣,立馬收回心神,看著已經尋到眼前的母親,有些無措的垂下了頭。


  季王氏看著女兒如此這般的模樣,也不願在這兒多說什麽,打擾了這些學子讀書罪過就大了,立刻拉著季月錦朝著小院走去,長歎了一口氣,幸好,幸好沒有被人發現,不然,錦兒這一生算是完了。


  屋子內,已經被季王氏拖走的季月錦沒有注意到,那華服少年的目光緩緩的朝她看來,眼角依舊是那一絲溫暖的微笑,可是眼底,卻是一派波濤洶湧。


  他的觀察力何其敏銳,怎麽會沒有發現這些天來一直偷偷看他的季月錦呢,隻是他不願意為了一顆塵埃浪費時間罷了。


  於他,這世間的人或物,都是棋子,隻要能讓他實現宏圖的,那麽無論什麽他都可以放棄,所以他不會對任何人多加關注,除非,他對那個人或者物別有用心。


  “娘,你快放開我!”季家小院中,季月錦不斷的掙紮著,想要擺脫季王氏的手,可是這一次,季王氏卻是真正的動怒了,沒有放開季月錦,隻是狠狠地瞪著她。


  季月錦脖子縮了縮,也不反抗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凶的娘,一時間讓不過七歲多的她沒了主意。


  月泠依舊閑散的躺在小院中,手中是一本古書,隻是上麵沒有寫上書名,這是季良帶給她的書,季良深知,身為楚皇室後裔的她需要知識,需要能力,讓她能夠在將來有本事重振楚國,所以帶給她的書大多都是皇室子嗣才能觀看的書籍,例如她手中這本《帝王冊》。


  也不知道季良從哪兒尋來的書,更是小心翼翼的將書名給磨了去,想來季良也是知道,這些書被別人看去會帶來的影響吧,所以才將名字都磨了去。


  “錦兒,你一向要做什麽,娘都答應你,可是你居然私自去書院,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毀了你的一生的!”季王氏滿腔的怒氣終於得到了釋放,她就這麽一個女兒,卻差一點,差一點就毀了,她怎麽能不著急,不生氣。


  季月錦沒有答話,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季王氏的擔憂,可是如果能看見那個少年,她什麽都願意做。


  月泠看著突然沉默的母女倆,沒有插嘴,隻是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書,她知道,對於季家,她是一個異數,所以季家母女不願意接納她很正常,可她卻到底承了季家的情,承了季家的恩,她再冷情,卻也知道知恩圖報四個字的意思。


  “季嬸嬸,你就別怪月錦了,沒事就好。”看著都倔強著的母女倆,月泠插話給了兩人一個台階下,季王氏看著月泠,隨後長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算是順了這個台階,而季月錦卻滿眼怒意的盯著月泠。


  月泠又豈會不知季月錦的意思,她出現本就奪了季良對季月錦的關注,如今她和季王氏的關係雖不見好,卻也不差,這讓孩子的季月錦覺得自己的存在奪了她本該由的寵愛,對自己仇視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去外麵走走。”不和季月錦多爭論什麽,月泠決定避開鋒芒,雖然這具身體不過八歲,可她的靈魂卻早已不知道多少歲了,那一世,她二十三歲死於厲鬼纏身,後來在那奈何橋上逗留了數載,早就算不清自己是多少歲了,連前世的記憶都已經開始模糊的記不清了。


  跨出季家的小院,月泠漫無目的的走著,她很少出門,並不是怕被認出來,畢竟,如今她在長身體,麵容也漸漸張開了,就算有人見過當年還是楚國月寧公主的自己,也難以和自己聯係在一起。


  她不願意出來,隻是因為她將自己束縛了起來,心中的事情藏的太深,所以不願意和人太接近,或許從父皇母妃死的那一天開始,她就不自覺的將自己和人世的所有錯隔開,她本就是一縷孤魂,本就不該存在。


  踩著碎落在地的陽光,月泠的雙眼輕微的眯了起來,她喜歡陽光,這種很溫暖的感覺,讓她知道,自己還活著,活的好好的。


  走在街道上,吵吵嚷嚷的聲音迎麵而來,月泠左右看著,卻沒有太大的興趣,她早就過了會為一些小東西高興喜悅的年齡,而當她在那個年齡的時候,她是個殺手,沒有資格如此。


  “公子,您今天怎麽會想著逛街?”不遠處,一個家仆樣子的男人恭敬的對著身前的少年問道,若此刻季月錦在此,便會看見,這少年,便是她迷戀多時的那個人。


  少年溫柔的笑了笑,答道:“夫子布置的新的作業,說需要我們寫一篇關於天下生民立命的文章,所以我想來看看普通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長鳴,沒事的。”


  喚作長鳴的男子皺了皺眉,他怎麽可能會放心,公子那般的身份,雖然,雖然,但是如果被有心之人抓住機會,傷了公子,那他怎麽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季家丫頭,可要看看簪花?”攤位上,一名大娘滿目和藹的看著月泠,月泠認識這個大娘,是和季家比鄰而居的一戶農人的妻子。


  走到那大娘的攤子前,月泠掃了眼簪花,都是蘇國現下最流行的款式,什麽雙步並蒂蓮,鵲鳴柳梢頭,甚至有些她喚不出名字的,手藝極為的細膩,大多都是絹花,綢花,而珠花就少見了。


  本來這些她都是不感興趣的,這三年,她的長發一直沒有什麽裝飾,一直都披散著,偶爾的也會用一兩隻木簪定成少女發髻,不過那也是少數,現在她還是個孩子,沒有人會苛求她把頭發打理的多整齊,故而她對這些東西也沒什麽興趣,可是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一朵簪花,勾住了她的魂。


  那是一隻珠花,光澤並不是很好,看的出來,不是什麽好的珠料做成,看是樣子卻是做的極為細致,更重要的是,那隻珠花的樣子,和當年母妃首飾盒中那跟一直不願動用的紫玉簪花一模一樣!

  伸手將那個已經被掩蓋到角落裏的珠花取了出來,月泠的神情有些恍惚,那大娘看著月泠手中的珠花,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後笑著說道:“這珠花都是好幾年之前的款子了,那時候世子殿下命人去如意坊打了一支,聽說是世子殿下自己做的款子,後來不知怎麽的,樣式就流了出來,我也在那年打了幾支,樣子也是好看,賣得好,沒想到居然還剩了一隻。”


  輕輕撫摸著玉簪,月泠似乎看見了母妃的紫玉簪花,也是這個樣子,幾朵清秀的五瓣花綴在簪子頭上,下垂的流蘇斷斷續續,有的時候時圓潤的珠玉有的時候卻是一小朵的五瓣花,清雅而又端莊。


  “大娘,這簪花我要了,多少錢?”沒有再聽那大娘再說什麽,月泠抬頭問道。


  大娘笑了笑說到:“雖然當初打的麻煩,可是這樣式卻早就過了時,你不拿出來我倒給忘了,就五個銅幣吧。”


  從荷包中拿出五個銅幣給了大娘,月泠的神思有些恍惚,再也沒有走下去的念頭,打道回府,她想要靜一靜。


  不遠處,已經停下腳步的少年雙眸閃耀出驚人的光芒,依舊是溫柔的微笑,溫和的說道:“長鳴,你去查查看,那個女孩是誰。”


  長鳴雖是不理解,卻也是奉命追蹤而去,少年的嘴角第一次掛上了邪肆的笑容,那張臉,那個樣子,像,真像,真像那個人,連氣質都和那個人很像呢。


  月泠並不知道她是怎麽走回季家宅院的,她的神思早已在看見那支珠花的時候就已經亂了,嘲諷般的笑了笑,當年那個冷血絕情的殺手居然也有被感情迷暈了神思的時候,若是在那個時候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吧。


  “阿泠,你回來了?”在院子中打理花草的季王氏看著神思恍惚的月泠,開口問道,直到此刻月泠才真的收回了神,將珠花往手心藏了藏,對著季王氏點了點頭,便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季王氏有些好奇的看著月泠的背影,卻沒有多問,這孩子在她眼裏一直是那麽神秘,那麽的沉默。


  不遠處,長鳴記了下季家宅院的地址,立刻讓手下的人去查了季家的資料,不多時才離開了季家的外麵,公子在等著他回複呢。


  屋子裏,月泠望著珠花,想著當年母妃還在的時候,本來,按照規矩,她剛滿周就應該搬去自己的殿閣,可是父皇去沒有這麽做,而是讓自己一直留在母妃身邊,對外搪塞說,自己身子不好,怕下人們照顧的不周全,還是母妃來照顧的好。


  也因此,她發現了母妃很多秘密,例如那件被壓在箱底的蘇繡青鸞宮裙,也例如,母妃首飾盒中的紫玉簪。


  她問過母妃,可是母妃隻是溫柔的笑著說:“這簪子是一個很重要的親人送我的,泠兒以後就會遇見他了。”


  她不明白,也曾經偷偷跑去問過父皇,父皇卻是慈和的揉著她的頭說:“泠兒,你記住,你母妃很不容易的,不明白就不要問了,以後你便會知道。”


  如今,他們卻什麽也沒告訴她就這麽離開了,三年,離開了整整三年,可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母妃和父皇藏著的秘密是什麽,也永遠問不到他們了。


  將珠花靠在胸口,月泠的雙眸模糊了一下,卻沒有落下淚,以前是不會哭,現在是不能哭,哪怕現在活的更像個人了,但是她還是不能哭,最起碼現在不能。


  另一處,一座裝飾華美的宅子中,長鳴跪在少年的麵前,說道:“公子,查清楚了,這女孩是京弘一處百姓人家的女兒,名叫季月泠,冷冰冰的,十分不喜理人,據說以前都是養在楚國的爺爺奶奶家,楚國國滅後,那季老爺子身死,季家的當家人季良連忙去將女兒接了回來,季家祖籍是楚國一處鄉野村民,季良早年遷居蘇國,而父母年邁,不願遷走,為了盡孝,季良就將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兒送給二老撫養,那季良是做貨物生意的,常年不在家,是他的妻子季王氏一直在料理家中之事,家中還有一個二女兒叫季月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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