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個周後的上午,伊枕上班剛走沒多久,門鈴聲急促的響起。
“來了,來了。”剛剛坐到沙發上的我起身快速的往玄關處走著。“不是剛走嗎?親愛的伊枕同誌,你這是拉下什麽東西了嗎?”我邊朝著門口嘟囔著,邊開門,一張憤怒的臉加上一張譏笑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內。
我呆若木雞的站著,身體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阿……阿姨,早。”
伊枕媽媽輕蔑的看了我一眼,使勁的推開門,走進去。門在碰到牆壁時發出巨大的回聲,震的我的耳朵發出轟鳴,嗡嗡響成一片。響聲鑽進腦袋裏,纏繞糾纏在一起,腦袋空白一片,腳像被釘在了地板上一樣,寸步難移。
江淩然跟著伊枕媽媽進來,經過我時,冷哼了一聲,用力的推了我一把,我一時沒有防備,身子不受控製的倒向了牆壁,身體在接觸牆壁的刹那,一陣疼痛嗖的傳遍全身,繼而後背傳來一陣冰涼。
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音縈繞在耳邊,一腳一腳,如同踩在我的心裏,心髒突突的跳著,臉火辣辣的熱著,像被當場捉奸一樣。
“喲,真嬌貴,別在這演戲了,伊枕又不在,何必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剛剛走過去的江淩然,回過頭,看見我還保持了倒下去的樣子,譏諷的說道。
伊枕媽媽應聲看過來,嘴裏發出一聲冷笑。
努力的收回神,站起來,下意識的拍拍觸碰牆壁的衣服,略過江淩然,朝著廚房走過去。
“阿姨,你看她,就說她一句,她就甩臉子了。”身後江淩然嬌滴滴的委屈著,朝著伊枕媽媽告狀。
伊枕媽媽氣憤的拍著茶幾:“何必跟她置氣,沒教養的東西。”
身子一顫,快速扶住門框,眼眶熱熱的,一滴眼淚落下來,伸手拂去。第一次被人罵沒有教養,在這之前,我一直以教養自居,我以教養為自豪的。苦笑著,擦掉繼續落出的眼淚,搖搖頭。心底的委屈與憤恨在心底攢聚,用力的握了握雙手,頹然的放開,我答應過伊枕的,我要跟他一起麵對,我說過隻要他回頭,我會一直在。所以無論受什麽樣的委屈我都可以忍。打開水龍頭,用手指沾了兩滴水放在眼皮上輕輕的搓了下,拿過毛巾慢慢拭去,對著反出的光可以照出人體的冰箱鏡麵,咧著嘴笑著。
深吸一口氣,端過兩杯熱水,走回客廳,放在茶幾上。
“阿姨,淩然,喝點水吧。外麵冷。”
“喲,真會在這裝好人,我上次來你可不是這麽個態度的,你那些尖酸刻薄去哪裏了?”江淩然對著我譏諷著,說完轉頭可憐兮兮的看向伊枕媽媽:“阿姨,你不知道,上次我剛回國來這裏找伊枕,她可凶了,還對我說‘我算什麽蔥,什麽蒜,算什麽東西,憑什麽來這麽厚臉皮的找伊枕。我配不上伊枕的’阿姨,你再看看她現在這模樣,你可別被她可憐兮兮的樣子糊弄了,我上次來她真的特別凶。”
怕伊枕媽媽不相信是的,說完拽起伊枕媽媽的胳膊,眨巴這眼睛,淚水在眼中集聚,快要落下來。
苦笑著,世界上大抵是這般把白說成黑,把黑說成白的人賺足了便宜吧。懶得去辯解,我站在一邊不說話。
伊枕媽媽邊安撫了江淩然一下, 邊一巴掌把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掃在了地上,茶杯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繼而水珠和著玻璃渣子四濺,熱氣滾滾升騰,散開在空氣裏。使勁的咬著嘴唇,怕眼淚落下來也怕脾氣發作。
“麻煩你搞清楚,這是我家,你算個什麽東西,在這邊給我指指點點的。我告訴你,伊枕是我的兒子,他什麽脾氣我最清楚,他怎麽會看上你這樣沒有教養的東西,他不過是覺得你新鮮,想玩玩罷了,識相的,立馬收拾東西,滾蛋。”伊枕媽媽站起來,用手指著我氣憤的說著。陽光落在伊枕媽媽身上,沐浴了陽光的她像極了毒婦。伊枕媽媽手上的玉戒指在陽光中一閃一閃,不斷的折射著光,晃動在我眼前。
懶得去聽,也懶得解釋,蹲下來,撿地上的碎掉的玻璃。
大抵是我的行為觸動了伊枕媽媽的自尊,她起身咆哮著,一把把我推到地上:“你是聾子嗎?我剛才說的你聽到了嗎?”
手指因為剛剛接觸到破碎的玻璃,被伊枕媽媽一推,嗖的一下,一陣疼痛,抬起手指,一絲細細的血絲在陽光中泛著光,紅紅的,亮亮的。
踉蹌著站起來,站直身子,對著伊枕媽媽,咧著嘴笑著:“阿姨,您剛才說的我都聽到了,但是我不會離開伊枕。您說您了解伊枕,您是怕他這次動的是真心對嗎?”
“你……”伊枕媽媽一愣,繼而渾身一哆嗦,抬手,朝我扇來,我往後一退,躲開。
“阿姨,我敬重您是長輩,所以您今天無論說什麽我都不會跟您頂嘴,畢竟您是伊枕的母親。但是我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我什麽都沒有做錯,我們隻是彼此相愛,錯了嗎?您也是一個母親,換做您的女兒因為跟一個人真心相愛就要受男方媽媽言語上的侮辱,甚至還有耳光,您作何感想?是覺得她活該嗎?”
“你……你.……我不會養出你這樣沒有教養的女兒,你也不配,隻要我有一口氣在,我決不允許你進我們伊家的大門!決不允許!”伊枕媽媽聲嘶力竭的喊著,渾身發抖,捂住胸口,往後退。
江淩然目瞪口呆的看著,快速走向伊枕媽媽,扶著伊枕媽媽坐到了沙發上:“阿姨,阿姨,你別生氣了,你來之前我就跟你說了嘛,她嘴巴特別厲害,叫您別跟她吵,不然咱們賺不到便宜的。你千萬不能有事啊,不然,我該怎麽跟叔叔和伊枕交代啊。“江淩然說著,眼眶紅紅的,眼淚集聚在眼圈,淚汪汪的,快要落下來。
伊枕媽媽抬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臉頰,氣息微弱的說:“好孩子,阿姨沒事,阿姨怎麽會有事呢,放心,隻有阿姨還有一口氣在,就決不允許這個小賤人到我們家。來,扶阿姨起來,咱們走,咱們回家。”
江淩然扶著伊枕媽媽從沙發上起來,慢慢的往外走,伊枕媽媽半閉著眼睛,捂住胸口,臉色蒼白。江淩然在路過我時,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朝著我露出勝利的微笑。
咣當一聲門關上了,我慢慢的坐到地上,趴在膝蓋上,眼淚簌簌的落下來,順著手背落進膝蓋,膝蓋處涼涼的。
我不懂,伊枕的媽媽也是個母親,她怎麽可以用這樣的語言來重傷我,我真的有那麽讓人討厭嗎?我跟伊枕之間的相愛真的有那麽萬劫不複嗎?我因為離過婚,流過產,從此不能再生育了就不能再愛,就要去死嗎?
眼淚如同泉湧,一點一點湧進膝蓋上,膝蓋處如同在洗一場盛大的澡。
坐著累了,眼睛亦流不出眼淚,躺在地毯上,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眼皮腫脹的難受,微微閉上,一陣酸澀。
不知躺了多久,落在身上的陽光微微泛黃,扶住地板,艱難的起身,在身子直立起來的刹那,一陣眩暈,眼前飛速旋轉起來,一陣烏黑,繼而,眼前漸漸的恢複了該有的清明。
踉蹌著走到沙發上,躺下,拿過手機,給般若發短信,問她今晚是否有空,我想見見她。
過了許久,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般若短信進來:“剛才我在喂孩子,所以拖了這麽長時間才回你。都快一個月沒見你了,你過得還好嗎?每次想給你打電話問問你跟伊枕怎麽樣了,但是總有這事那事的岔開了。其實,我挺矛盾的,不想聽到你的電話又想知道你最近怎麽樣。我知道,你隻要沒有給我打電話便說明你可以撐得住,一切都可以過得去。所以,我總在自我安慰,你過得還不錯。若冉,是不是發生什麽事讓你撐不住了?”
剛剛止住的眼淚又重新落下來,順著眼角,落在沙發上,用手抹掉.……源源不斷……顫著手回複:“見麵說,別擔心我了,沒什麽大事,就是想你了。”
放下手機,翻過身,趴在沙發上,嚎啕大哭著,我其實想給爸爸媽媽打電話的,但是害怕他們擔心,所以忍下。至今爸爸媽媽都不知道我從深圳回來了,我害怕他們失望的眼神,害怕為我擔心的睡不著覺,害怕他們緊緊皺著的眉頭。我本想,等一切都成定局之後再告訴他們的,我不想讓他們跟我一起品嚐中間的過程有多苦澀,我隻想讓他們品嚐結果的,可是,我忽然覺得,我想要的那個結果離我好遙遠,好遙遠,遙遠的看不到邊際,仿佛從未切實的存在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