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伊枕從我嘴唇上移開，頹然的坐到座位上，陽光撲在他身上，透亮溫熱。伊枕的下唇右側鼓鼓的，細看依舊能看出絲絲血汁在陽光中湧動著。伊枕煩躁的舔了一下嘴唇，用力的錘了一下方向盤，“滴”的一聲聲響讓我不自覺的渾身一顫。伊枕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我試探性的把手搭在伊枕肩膀上，輕輕的拍著。
“若冉，你也喜歡我對不對？既然喜歡為什麽還要拒絕？”伊枕忽的從方向盤上起來，抓住我的手說，眼神中散發出期待與小心翼翼讓我心疼。
我渾身一激靈，黯然的低下頭，不敢繼續對著伊枕的目光，小聲說：“對，對不起。”
“你看著我說，若冉，你為什麽不敢看我的眼睛，你是不是怕你說不出口，是不是？”伊枕握住我的肩膀，搖晃著我。
我的腦袋木木的，眼淚隨著伊枕的搖晃落了下來，伊枕愣了下，繼而住手，伸手輕輕的替我拭去眼淚，苦笑著，眼中旋即的黯淡猶如鋼針根根刺穿了我的心。我嚎啕大哭著：“為什麽，為什麽我沒能早點遇見你，為什麽我懷孕了？”
伊枕緊緊的擁我入懷：“傻瓜，現在也不晚，我不在乎你懷孕了，你若想，可以把孩子生下來，我會當做自己的親生骨肉一樣來疼愛，我對天發誓，我不會冷落你跟孩子的，我會給你和孩子幸福的。”
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落在了伊枕的襯衣上，繼而洇透，消散入裏麵，隻餘一圈淡淡的水漬隔出了衣服原有的模樣。
伊枕的話點醒了我，渾身一激靈，苦笑著搖搖頭，我懷孕了，縱使我現在跟李曉離婚，跟伊枕在一起，但是我懷孕了，這樣對伊枕不公平，我不能如此的自私。但是我真的喜歡他了該怎麽辦？心一陣陣疼著，每想一次都仿佛要窒息了一樣。我該怎麽辦，我該怎樣說怎麽做才能給伊枕帶來最小的傷害，我該怎樣做才能讓自己以後不會後悔，不會讓負罪感糾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若冉，相信我，我會給你帶來幸福的！”伊枕扶過我的肩膀，堅定地說，眼神中滿是渴望。
扯扯嘴角，努力的想笑：“放手吧，伊枕，我配不上你，若你在繼續這樣，我會更痛苦的。”
伊枕愣了愣，眼底的渴望被痛苦衝散，苦笑著搖搖頭：“我不該抱有幻想的，我不該有的。對不起。我會很努力的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從今天起不會再打擾你。”
艱難的扭過頭，打開車窗玻璃，風撲進來，迎著風，落著淚。“對不起，伊枕，你一定要幸福。我喜歡你的，可是這都是命，是命啊，我逃不開的。”眼淚此刻洶湧成海。
在機場，伊枕擁抱了我，算是告別，對現在和過去，以及我的將來。我趴在伊枕懷中吮吸著他襯衣上淡淡陽光的味道。我想，以後我再也不會聞到。
“若冉，我喊一二三，我們共同轉身，從此，我們和過去和現在分別，此後我們退回到朋友的位置，相遇點頭問好即可。”伊枕悲愴的說。
我拚命地點頭，在伊枕懷中，眼淚鼻涕順著點頭的方向蹭滿了伊枕的胸前：“這一刻過後，你還是我師父，我還是你徒弟。”
“若冉，我願意用盡我所有的好運氣來祝福你，在未來的日子，你要幸福。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聽說關於你的不幸，我怕，我會違背此刻的承諾。”伊枕輕輕的撫摸著我的後背：“若冉，一定要幸福。”
我用力的搖頭。“伊枕，失去了你我不願再沾染幸福，我願意把我所有的幸運送給你，你一定要幸福，我愛你。”用手捂住嘴，在心底一遍遍的呐喊。
“一……二.……三.……若冉，我愛你，再見了。”
伊枕喊完，我們同時放開，同時轉身，我緊緊的捂住嘴巴，怕忍不住的撲到伊枕懷中，怕我絕望的哭喊。我向前走著，如同走在刀尖上，每走一步，心都會被深深的劃一刀，走到候機廳時，心已經血肉模糊，像死去了一樣。
我已經止住了哭泣，用力的摸摸眼睛，咧著嘴笑著，努力的讓嘴角上揚，做出幸福的模樣。隻是，此刻的伊枕還好嗎？
行屍走肉的到了北京，下了飛機轉乘計程車到了酒店，撲在床上，心裏跟身體都極其的疲乏，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想別的事情。
眼皮沉沉的粘合在一起，我昏昏的睡去。睡中，我一直做夢，夢中的影像影影綽綽的，我看的並不真切，抓不住，握不到，一切仿佛都離我遠去。我一下子從夢中醒來，摸了摸額頭，全是冷汗。
掙紮著起身，去洗刷間洗了一把臉，對著鏡子：鏡子中的我頭發亂糟糟的刺啦著，眼睛紅紅的，靠近眼睛的部分腫脹的厲害，臉頰上一道道壓著的褶子。苦笑著，使勁的撥拉了下頭發，遮擋一下紅腫的眼睛。
坐回床上，從包裏拿出手機，開機。
站到窗前，此刻天已經完全黑透了，窗外的燈光閃爍，一排排路燈發出柔和的米黃色光芒，籠罩著偌大的北京城，讓我目之所及，一片迷蒙。三兩排車依次按順序閃著紅色的光前進，與路兩邊的一閃一閃的霓虹交相輝映，透出北京的夜慵懶頹靡。
身後的手機吱吱的響著，不斷有短信提示進來。回身，拿起來。
手機上躺著九條短信，打開，一條伊枕問我是否到酒店的，八條聯通提示我有漏接電話的。遲疑間，伊枕電話進來。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才到嗎？”伊枕焦急的聲音傳來。
“沒，到了一會了，剛才睡著了。”
“嚇死我了，我給你打電話一直提示是關機的狀態.……”
“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了若冉，剛剛，在機場，我喊完轉身後，邁出一步後沒忍住，轉過了身，看你一顫一顫的背對著我走了……若冉，那一刻我忽然不知道自己放手是不是對的，也許我錯了……”
伊枕悲傷的聲音傳來，重新勾出了我的眼淚，抬頭，用力的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逼回眼淚。
“若冉，你在聽嗎？”
“在，伊枕，你一定要幸福！再見。”
掛掉電話，癱坐在地板上，心底的疼痛複活，一下一下的戳著我的心，趴在腿上，緊緊的抱住自己，任眼淚直流。
我想，我是錯過伊枕了，錯過了這個對的人。奈何，時間。我在錯的時間遇見了他，此刻我的身邊已經有了李曉，我已經有了李曉的孩子，縱使我愛著卻無能無力。我想，這便是時光最殘忍的地方吧，既然不可能又何苦讓我們遇見！
而李曉，我走後的一天內沒有給我發任何信息，我的死活他大抵不關心了吧。
我在北京行屍走肉的待了一個周，在這一個星期裏，李曉隻有周三的中午發過一個短信問我在哪裏，我未回他也未在問過。我想，我們之間的隔閡已經很深了吧，隻是，我的心已經不似之前那樣疼痛，我已經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因為得不到他的在乎而瘋狂的折磨自己了。
周五，搭乘早一班飛機飛回省城，下飛機時省城已經將近中午。毒辣辣的陽光透過雲層穿進來，落在地上，蒸騰出一股燥熱。路麵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打著傘快步走著，來盡量躲避燥熱的陽光。我拖著偌大的行李箱，走在出機場的路上。偌大的機場，出口處聚集著東張西望的接機人，而我形單影隻著，一點一點從接機人中鑽出來。苦笑著，打車，回家。
打開門的刹那，我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搓搓眼睛使勁的看了看周邊，確認我沒有走錯地方：地上，靠近沙發處我的書淩亂的堆在那裏，書架倒在沙發處的牆邊，書架上散落著三兩本半張著的書。一直鞋子躺在書架上。白色的書架上被畫筆畫成了五顏六色，錯亂的重疊著。一箱子畫筆躺在書架下方，染料盒被打翻在地，沾染在地攤上……李曉媽媽正在奮力的塗抹著……
我尖叫著，衝過去，推開李曉媽媽。李曉媽媽倒在一邊，嘴裏發出恐怖的咿呀聲。李曉爸爸衝出來，看到我，一臉厭惡。
“你們瘋了嗎？誰允許你們這樣做？”我尖叫著喊著。摸出手機顫著手給李曉打電話。
“李曉，你們瘋了嗎？你們憑什麽趁我不在家把我的書架給扔出來，你不知道那些書是我的命嗎！你看你媽她把我的書都都給毀了，全毀了.……”在接通電話的刹那，我歇斯底裏的大喊著。
李曉爸爸一把奪過我的手機扣掉電話：“你才瘋了，不就兩本破書嗎，你吵什麽吵，不知道李曉在上班嗎？”
狠狠的瞪著李曉爸爸，咬著牙齒，踉蹌的起身跑到書房。此刻我的書房早已經不在是一周前的樣子。原先擺放書架的地方變成了一盤炕，奶奶躺在上麵，見到我進來，羞愧的低下頭。書桌上擺著一個小電視和兩個水杯，一個空盤子，地上散落在瓜子皮，一根香蕉皮郝然躺在瓜子皮中央.……
哭著，衝出去，對著李曉爸爸：“你們是不是瘋了，是不是，你們有什麽權利碰我的家，有什麽權利！”
李曉爸爸瞅了我一眼，冷冷的說：“什麽你的家，你跟李曉結婚了，這個家就是李曉的，你沒聽說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
“哈哈哈，你們臉皮還真厚，麻煩你們弄明白，房子是我爸媽買給我的，是我的，不是李曉的。”我用力的拍著胸脯喊著。
“那又怎麽樣，你家買的又怎麽樣，既然結婚了，房子就是我們李曉的，至少有一半是。不願意住你就滾，反正你懷孕了， 你跟李曉離婚了，你就不值錢了，但是我們家李曉可還是稀罕著呢。”
“神經病，一群神經病！”我氣結，重複著，咆哮著，哭著跑出去。
此刻，我的世界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