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家裏的宴請結束後,本來打算去馬爾代夫度蜜月,去看一下那個即將消失的島嶼,去體味一下那裏的藍天碧海椰樹和夾雜著濃鬱海腥味道的海風。奈何李曉公司有事不得不回省城。
回到省城,住到爸媽給我當做嫁妝的房子中,不能去旅行的低落瞬間被明亮的落地窗中鑽進來的陽光趕走。
拉著李曉的手繞著房子走著,通透明亮的客廳,與客廳相接的偌大的餐廳廚房,穿過客廳與餐廳中間道路的臥室、書房、洗刷間。
地麵上鋪著棕紅色的實木地板,與地麵遙相呼應的棕紅色實木桌椅,化妝台,書桌以及帶著幔帳的棕紅色圓圓的大床,緊靠著兩麵的落地窗邊。客廳的中間擺放著青黃色的大理石茶幾,環繞在茶幾三麵的米黃色純皮沙發,一麵占據了三分之一牆麵的電視掛在牆麵上。一切都如此的典雅。
“李曉這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我拉住李曉興奮的說。
“嗯。”李曉輕輕的點頭。
“為什麽你看起來不是特別的開心?”
李曉微微笑著:“寶貝,你看錯了,我是這兩天特別的累,身子有點疲乏。”
“好吧。你休息一下吧。”我撅著嘴說。“我再去看看別的房間。”踮起腳,在李曉臉頰上輕輕的一吻。
李曉點頭,順勢躺在床上,不知為何,我能感覺出來李曉並沒有我這麽興奮。可能真的如他所說,這兩天他太累了的緣故吧。
等我順著主臥把房子細細的參觀完一圈後,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雖然這套房子並沒有我家裏的麵積大,也沒有家裏的裝修那麽奢華,但是我卻很開心,很滿足,畢竟這是我跟李曉的家,是以後我們要生活的地方。
回到臥室,李曉還保持了剛剛我出去的動作,睡著了,均勻的呼吸中參雜著微微的呼嚕,不仔細聽,並不真切。
躡手躡腳的躺到床上,輕輕的趴在李曉的胸口上,感受著他心髒一張一翕的力量。
“若冉.……”李曉攬住我,睡意朦朧的說。
我從李曉懷中起來:“睡醒了嗎?”
李曉使勁的搓搓眼睛,點頭。
“起來吧,我們看一下我們倆朋友跟同事的答謝宴怎麽辦。”我拉住李曉的胳膊,撒嬌道。
李曉坐起來,使勁的揉了揉眼睛,盯著落地窗,緩了許久說:“好。”
“我剛剛的算了算,我這邊能邀請的朋友大約二十個,也差不多是兩桌。同事呢,九個,一桌。你呢?”
“我……我朋友一桌就夠了。同事和關係不錯的客戶大約兩桌。”李曉摸著太陽穴緩緩的說。
“好,這樣的話我們先定六桌吧。”
“嗯。定在哪裏?”
“名都酒店的四季廳吧,般若也在那裏結婚的,我們還是好朋友,看多有緣分。”說完,我咧著嘴笑。
李曉停止了摸太陽穴的動作,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眉頭緊皺,一個川字郝然間寫在了兩眉之間:“若冉,你別那麽攀比行不行?般若在那裏,我們就非要去那裏嗎?那裏多貴啊。”
我張大嘴巴,一時沒從李曉的指責中緩過神來,愣了許久氣結道:“你會不會說話?什麽叫攀比,我哪裏是攀比,不去名都,你告訴我去哪裏?”
“隨便找個酒店就行,名都那麽貴,說不定收的份子錢都不夠在那裏宴請的費用,這樣我們不就折本了嗎?”
“你能不能別這麽俗,你掉進錢眼裏去了嗎?我就準備結這一次婚,我不想將就,我就想在那裏,收不回來算完,不就點錢嘛。”心底啊的火氣蹭蹭的竄了出來,我氣憤的大喊。
李曉的眉頭皺的更緊:“若冉,你能不能別這麽任性,結婚辦酒席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是我們兩個人的。你以為誰辦婚禮都跟你家是的啊,結婚不收份子錢。”
“你幾個意思,你給我說清楚,愛收不收是我家的事情,你管的著嗎,錢是我家出的,就不願意收怎麽了。”心底的憤怒被李曉不屑的眼神挑出,我扯住李曉的衣服,因為生氣,手不住的發抖。
李曉狠狠的甩開我的手:“有錢了不起嗎,你家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囂張什麽。你爸媽辦婚禮收那些份子錢本應該是給我們的,他們憑什麽不收,打腫臉充什麽胖子!”
“哈哈哈,是嗎,有幾個臭錢沒什麽了不起,既然如此,房子是我爸媽給我買的,你可以滾蛋了。”我緊緊的攥住手,指甲摳進肉裏,冷笑著。
李曉驚了一下,繼而恢複了之前的痞子樣:“我為什麽要走啊,要走你走好了。現在我們結婚了,就算離婚,房子也有我的一部分。”
“少做夢了,你以為法庭是你家開的啊,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啊。還有你的一部分,李曉,你是有多麽的不要臉,這種話都好意思說。當初要你家出一點錢時,你看你家那死樣。嗬嗬,現在房子我爸媽給我一次付清了,你還好意思說離婚了,房子還有你一部分。若我是你,說出這種話來,我早就去死了,丟死人了。”我一口氣說完,心底一陣陣厭惡。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用幾千年驗證的道理我偏偏要執拗的去挑釁,我以為我可以改變,我以為李曉是例外,我以為現實本不該如此的殘酷。可是此刻我頭破血流的站在這裏,傷痕累累。我才明白,任我如此努力,也無力回天了吧。
李曉大抵被我說到了痛處,嘴角抽搐,眼睛瞪的快要鼓出來,麵目猙獰著,胳膊抬起又惡狠狠地放下,隨後轉身出去。
一聲巨大的摔門聲傳來,我扶著床慢慢的坐到了地上,眼淚滑了下來,順著臉頰,落到了地板上,四散,在夕陽橘紅的光輝中沾染了橘紅色的光。
頭抵在膝蓋上,身子不住的抽搐著。在憤怒時,我們惡言相向,挑彼此的軟肋攻擊,用最惡毒的話讓對方體無完膚,然後在對方敗下陣來時,獨自在暗夜裏流著淚舔舐傷口。我們用本該說甜言蜜語的嘴巴吐出惡毒的毒針攻擊最愛的人,當愛的人一次次受傷,一次次免疫,一次次不在在意遠離後,這段關係就好結束了吧。
從床邊慢慢的起身,輕輕的趴到床上,精神跟身體都極度疲乏,為什麽每次談到錢這個話題我跟李曉總是要吵架,是他太在意,還是真的是我虛榮?
腦袋脹的木木的疼著,我用力的抱住腦袋,睡著了。睡夢中,一些影子影影綽綽的,我在睡與醒的邊緣,腦海中不斷地閃現出一些似曾相識的畫麵。
胳膊麻麻的疼癢著,我從夢中醒來,腦袋昏沉沉的。輕輕的一點一點抽枕在頭下的胳膊,每動一下,胳膊處便傳來一陣麻麻的疼癢,引得牙齒不受控製的合在一起,摩擦的咯吱作響,身子在牙齒的磨合聲中,一陣顫栗。床右邊空蕩蕩的,李曉還未回來。
此刻,天已經黑透了,窗外的霓虹已經閃爍,燈火璀璨,一片熱鬧頹靡。從床上起身,站到落地窗前,扶住玻璃,閉上眼睛,墊腳一點一點移向玻璃。當腳尖觸碰到了玻璃,當身子趴在玻璃上,睜開眼,看窗外,心底一緊,一陣眩暈。我慌亂的從玻璃上退了下來,蹲下,撫摸一下驟跳的心髒和快節奏的呼吸。剛剛在我全身撲到玻璃上,睜開眼睛時,我感覺玻璃快要承受不住我身體的重量,我快要掉下去了,一刹那我仿佛接觸了死亡,此刻想來,一陣陣後怕。
當呼吸漸漸的平穩,我掙紮著想起身,腿腳因為剛剛的恐懼已經疲軟,用不上力氣。背後響起開門聲,李曉回來了。
我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躺回床上,閉著眼睛假寐。
一陣濃鬱的酒氣撲進鼻腔,不自覺的皺緊眉頭。李曉踉蹌的腳步聲傳來,繼而燈亮了。眼睛一時受不住明亮,抬手去遮擋。
“若冉,你在幹嘛不開燈啊。”李曉說完撲到床上,臉埋在被子上。大抵李曉是想翻身,支起手臂不停的晃動著身子,可是任怎樣用力都無法翻動身子分毫。李曉的手負氣的放下,用前胸微微支起一點身子,艱難的轉過臉,吃吃的笑著,嘴裏嘟囔著什麽,繼而閉上眼睛。傳來勻稱的呼吸。
我用力的推了推李曉,李曉咿咿呀呀的叫聲傳來,像是痛苦的囈語。看著睡夢中不停的噘嘴的李曉,心底忽然變得柔軟起來,剛剛我說的話太過傷人了吧。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李曉拖到床裏麵,脫掉他滿身酒氣的衣服,給他擦了把臉。一切做完後,我攤在床邊,原來伺候一個人這麽累。
想著剛剛吵架說的話,我為自己的口無遮攔深深的自責,李曉固然有錯,但是我剛剛說的也踐踏了他作為男人的自尊吧。
緊緊挨著李曉睡著了,睡夢中,李曉攬住我,我一下驚醒,心裏熱熱的,鑽進他的懷裏。大抵被我的頭發刺撓的癢癢,他抬手抓了一下胸膛,繼而放下手,沉沉的睡去。
我趴在李曉懷中,心底的感動集聚,不管我們如何爭吵,他總會攬我睡覺。
隔天我在陽光中醒來,抬頭,對上李曉的目光,我尷尬的低下頭。
“昨晚.……昨晚……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的。”我小聲的說。
李曉身子楞了下:“我也不好,忘記吧。”
“嗯,你昨晚,喝醉了,跟誰一起喝的酒?”
“一同事。”李曉身子僵了一下,結巴著說。
一股異樣從心底躥出,用力的壓下,也許我想多了。
“若冉,我想明白了,婚禮就按照你說的,在名都辦吧。”李曉鬆開我,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臉頰說。
我睜大眼睛,直直的瞪著李曉:“真的?”
“嗯。”
緊緊的抱住李曉的胳膊,笑著:“謝謝老公。”
去名都預定了八桌,時間定在了周六晚上。
當人陸陸續續的到來,當朋友同事說著祝福的話,當我挽著李曉的胳膊不停的笑著。眼角不自覺的的瞅著門口,心裏怦怦跳著,一會伊枕來,他會怎樣,我該以怎樣的態度麵對他。王茵呢,我又該如何麵對?腦袋亂亂的,使勁的搖著頭。
“若冉,新婚快樂哦。”愣神間,敏姐的聲音響起,抬頭,對上敏姐真摯的目光和敏姐身邊神色黯然的伊枕。
“謝謝敏姐,謝謝枕哥。快,裏麵坐。”我慌亂的說著,手指向了不遠處的桌子。
敏姐會意的笑著,扯著伊枕:“你先忙,我們先進去。”
“嗯。”
心裏失落落的,看到伊枕的黯然,我忽然很難過,叫他來參加我的婚禮,是否太過殘忍?怕一邊的李曉察覺出什麽端倪,我強裝著開心,不自然的笑著,眼角溫熱。
當王茵進來時,我沉浸在心痛中,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想之前他跟李曉的那些事情,簡單的打過招呼,李曉招呼她入席。
晚上,我跟李曉敬酒表示感謝時,我總是不自覺的瞄向伊枕,透過眼角的餘光,我看見伊枕在不停的喝酒,一杯杯下肚,人也一點點的變得佝僂。敏姐在他身邊,笑著幫他擋酒,眼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伊枕起身,踉蹌著往廁所方向走去,敏姐站起來,被伊枕按在椅子上。我怕伊枕出事,對李曉謊稱去廁所,悄悄的跟在伊枕身後。
伊枕從廁所邊繞了過去,到大廳邊的窗前,打開窗,趴在窗上,哆嗦著從兜裏拿出煙,點上,低頭抽起來。每抽一口,便會咳嗽幾聲,身體劇烈起伏著。
快步過去,從伊枕手中奪過煙,扔在地上,狠狠的碾了幾下:“枕哥,別這樣。”
“若冉,我為你高興,真的。”枕哥憤怒著抬頭,看見我,苦笑著:“一定要幸福,若冉。”
“我會幸福的,你呢?別這樣好不好?”
“放心吧,我也會幸福的。原諒我今晚的失態,我發自真心的祝福你,但是我心裏堵得慌。”伊枕深吸一口氣,鬆了鬆領帶,頹廢的說。
心如同碌碡碾過,疼的無以名狀,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伊枕抬手輕輕的替我擦掉:“若冉,你一定要幸福。”
我咧著嘴,笑著,任由淚滑落。
我跟伊枕相遇在一切都成定局之後,時間真是嘲諷,在我信誓旦旦的以為我遇見了愛情之後,卻給了我當頭一棒,嘲笑著,叫囂著,讓我一次次的溺斃在了我自以為是的愛情中。我想,這便是世界最毒的仇恨吧,我們終究是有緣卻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