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到家裏後,坐在陽台上的搖椅上,倒了一杯紅酒,細細的品著。窗外,霓虹閃爍,車輛川流不息,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剛剛開始。


  給李曉打電話,接通,張玉華哀婉幽怨的嗓音傳來: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在突然醒來的黑夜,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原諒被你帶走的永遠,是終究快要走到明天,痛會隨著時間好一點。那些日子你會不會舍不得?思念就像關不緊的門,空氣裏有幸福的灰塵,否則為何閉上眼睛的時候,那麽疼!誰都別說,讓我一個人躲一躲,你的承諾!我竟沒懷疑過……

  李曉未接電話,放下手機,打開窗子,風呼嘯而來。亂入一團的思緒漸漸的解開。也許吵鬧聲太大,他沒有聽見,我安慰自己說。


  很久後,我在搖椅上昏昏欲睡,李曉回過來電話:“若冉,你先睡吧,我們吃完飯還要去唱歌。”


  “好,玩的愉快。”我醒了醒神說。


  李曉聲音裏滿是醉意:“若冉,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回來時注意安全。”我苦笑著,從剛剛的忐忑害怕,到迷糊睡覺時的怨恨,再到現在的釋然,我已經麻木的沒有感覺了。。


  掛掉電話,牆上的時鍾指到了十二。從藤椅上下來,洗刷上床。李曉作為醫藥代表,以後這樣的日子應該還有許多,所以我必須習慣。


  躺在床上,微醺,渾身發熱,翻來覆去睡不著。手機屏一遍遍亮起,一遍遍暗下來。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對我很計較的李曉,竟然在第一個月發工資時留出的一千塊是為了請客這件事,難道真的不是為了他的美女上司嗎?越想越煩躁,一咕嚕起來,頭抵在膝蓋處。


  黑暗中,周邊的影響影影綽綽,窗外的霓虹透過窗簾映進來,在漆黑的室內組成了五顏六色的光芒,我坐在光芒中間,心一點點下沉,一點點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我睡著了。半醒半夢中,聽見開門的聲音。打了個精靈坐了起來,跳下床去朝門口跑去,剛到客廳,一股濃烈的酒臭氣撲來,李曉暈暈晃晃的進來。


  “若冉,對不起,我沒想驚醒你的。”李曉進來伸著胳膊朝我走來,一走一顫。


  我跑過去關上門,扶住他:“若冉,對不起,別生氣。”李曉邊走邊說。


  我扶住他的腰,用力的把他往沙發上拽:“李曉,你到底喝了多少?”


  “不多的,今晚高興,沒喝醉。”李曉咯咯的笑起來。


  此刻他的笑聲鑽進我的耳朵,格外刺耳。我強忍住心底的怒氣。把他扶到沙發上,替他脫掉一身酒氣的襯衣和髒髒的鞋子,一切收拾好後,已經四點半。


  此刻,天際已經發亮,太陽豔黃,周邊的雲彩像渡了一層薄金一樣。樹木沐浴在晨光中,顯得蕭索起來,此時的清晨已經有了微微涼意,天漸漸轉入了初秋。


  我蜷著腿坐在沙發上,感受著身體一陣陣發顫,看天一點點放亮。


  六點,搓搓凍透了的皮膚,起身去廚房做飯,熬了一鍋小米粥,蒸了兩個包子。在茶幾上給李曉留下字條告訴他飯已經做好,在廚房裏。簡單的洗漱一下,出門。


  給敏姐發短信,請了一天假。坐上回學校的車。以往還是學生的時候,心情抑鬱時,我總是喜歡繞著學校走走。


  到達學校已經八點,適逢學生們上課的時間。說說笑笑蜂擁的人潮,我走在中間,卻無法融入。此刻我的心境已不複從前,雖然,我剛剛畢業沒多久。


  順著海京大道走著,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灑下來,暖暖的,我走在裏麵,像走在一條時光的隧道中,明與暗在眼前交替。不遠處的排椅上,有苦讀的學生,三三倆倆,嘴裏一張一合的念著什麽。隨著他們腳步的移動,灑在他們身上的光斑變換著,移動著,勾起了我心底隱藏的愜意。以往,我跟李曉也是這樣,在沒有課的早上,在海京大道的排椅上嬉戲讀書。隻是這種愜意從工作後便不複存在。


  順著海京大道,去了圖書館,我最喜歡的是第六書庫裏的散文小說。一上樓,熟悉感撲來,隻是我無法轉換成學生的角色。拿起一本安妮寶貝的小說,去了東麵的最角落裏,陽光撲在桌麵上,反射著微黃的光。上學那陣,我最喜歡這個角落的,可以安靜的讀書,也可以在讀書累了的時候趴在窗上,俯瞰整個校園。


  把書放在桌子上,趴在窗子上,陽光正好,微風不噪。窗下的湖邊開滿了大片的菊花,紅的、黃的、粉的,映著波光瀲灩的湖麵,心情瞬間開闊美好起來。


  把手機調成靜音,趴在桌子上,翻著安妮寶貝的書。從我第一次接觸她的書時,便不可救藥的愛上了。絕望的筆調,或分或死的結局,勾出人心底隱藏的最深的疼痛。之前,跟李曉一起看書時,他總是反對我看的,他說,我需要陽光。我已經很久都不在接觸,我以為我的心底已經不在陰暗,不成想隻不過是埋藏在了更深的地方。陽光暖暖的,心底冰涼一片。


  下午,看的眼前冒金星時,起身想去找點吃的。劃開手機,上麵躺著四個未接電話,兩條短信息。一個李曉的電話,剩下的三個電話跟兩條短信都是伊枕的。遲疑間,伊枕電話進來。


  “若冉,你這是去哪裏了?不會昨晚說讓你幫我加班弄東西,嚇得你今天不敢來了吧?”剛剛接起,伊枕的焦急中泛著緊張的聲音傳來。


  我咽下心底的酸澀,淡淡的說:“幹嘛,有事嗎?沒事掛了吧,別打擾我。”


  “你在做什麽?大周二的幹嘛不上班。”伊枕忽略了我語氣中的不悅,嬉戲著說。


  我的眼眶忽然熱熱的:“在玩啊,行不行?”


  “我呢,前幾天加班太累,下午休假,正好聽你沒什麽事,求陪同。”伊枕長呼了一口氣說。


  我擦了了眼睛:“自己玩吧,我沒空。掛了啊。”


  “別,別,別啊。大小姐,算我求你行嗎?我自己百無聊賴,求陪同嘛。”聲音中帶著僵硬的撒嬌,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渾身一抖:“大哥,求你別撒嬌了,太惡心了。”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你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我們學校。”


  “切,真沒看出來,還真是個懷舊的人。”說完掛掉電話。


  想著剛剛和伊枕的對話,我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伊枕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不會是喜歡我吧,算了,說不定是我想多了,他隻是恰好無聊,使勁的晃晃自己的腦袋,想要更清醒一些。


  伊枕過來時已經兩點半,一件灰色襯衣,一條黑色西褲,加上一雙皮鞋,走在校園裏格外的突兀。


  見到他,我趕緊的轉身,想要裝作不認識他。


  “若冉,你幹嘛見了我就走。”伊枕拉住我的胳膊憤怒的說。


  我抬頭看看他,委屈的說:“你穿的太正式,一看就不是個學生,我不想跟你在一起,讓你出賣了我的年紀。”


  “哈哈哈哈,原來這樣啊,你是不是也害怕咱倆走在一起,別人說你配不上我啊。”伊枕一臉壞笑的說。


  我甩開他的手:“趕緊滾蛋,我不想見到你。”說完徑直向前走。


  “若冉,就你這智商,當年是怎麽考上海京大學的,你聽不出我在開玩笑麽?我眼又不瞎,哪能看上你。”伊枕拽住我,滿臉戲謔。


  “我就那麽差嗎?”我盯著伊枕,眼眶熱熱的,眼淚不自覺的落下來。


  伊枕見我哭了,手足無措的舉起手在半空中晃動著,而後落在我的臉上,暖暖的:“對不起,若冉,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開個玩笑嘛,不是有心的,別哭了好不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在大馬路上惹哭了一大美女,是要遭群毆的。”


  “真煩人。”看著他慌亂無主又不忘逗貧的樣子,我破涕大笑。


  我帶伊枕去了我上學時最愛吃的一家川菜館,點了一個麻辣魚,一個水煮肉片,等菜的過程中,伊枕看我,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就說,欲言又止的幹什麽?”我瞟了伊枕一眼說。


  伊枕抬頭盯著我,清了清嗓子:“若冉,你遇到什麽事情了嗎?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說一下,興許我能幫的上忙。”


  “謝謝,也沒有什麽事。”我對上伊枕的目光,真摯的說。


  不管怎麽說,我是真心感激他的,畢竟在我兩次最難熬的時候他都陪著我,有心也好,無意也罷,足是這份陪伴已讓我分外感激。


  吃過午晚飯,已將近五點,我們順著校園溜達,陽光已經褪去了中午時的跋扈,變得溫婉起來。以校門口為起點,開始漫無目的的漫步,中間沒有人說話,也沒有覺得尷尬,就這樣,靜靜地走在陽光下,背後投下了兩道長長的影子。多希望,此刻在我身邊的是李曉,若此刻李曉在,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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