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羨慕普通人家的幸福
接下來行動起來的是媒體,他們的無孔不入以及嗅覺靈敏讓鄭秘書頗為頭痛,當下最棘手的就是:李恩厚怎麽才能安靜的離開醫院!
病後的李恩厚身體虛弱,再加上畢竟不年輕了,所以拄著拐蹣跚出院的樣子絕對不能讓媒體看到。
為了躲避媒體,李恩厚使出了慣用的手段,他先是讓司機開著自己的座駕帶著保安車隊浩浩蕩蕩的離開醫院,一大波媒體尾隨而去;然後李恩厚又派出一個身形與自己很相像的人遮遮掩掩的離開病房,這樣又帶走了一波媒體。
經過這一番折騰,醫院外麵的可疑車輛隻剩下一輛了。
這是一輛墨色越野車,鑲著灰玻,看不到裏麵的情況,但據保鏢觀察,李恩厚進醫院不久,這輛車就出現在這裏,並且裏麵一直都沒有下來人,可見,裏麵一直有人——這是狗仔的一貫做法,他們是最擅長蹲守的!
鄭秘書感覺腦袋有點大,看來車上的人是察覺到什麽了,所以才一直留守在這裏,這可太麻煩了,前麵被騙走的那幾波媒體很快就會發現上當受騙的,他們馬上就會回來,必須在他們回來之前離開醫院,可是——
時間緊急,鄭秘書決定親自會一會越野車上的這個"狗仔",他敲了敲車門,車門打開了,鄭秘書鬆了口氣——裏麵坐著李鬆!
李恩厚終於安安靜靜的離開了醫院,鄭秘書這才顧得上問李鬆:"既然來看望爸爸的病情,為什麽不讓爸爸知道?"
李鬆冷冷地說:"知道他沒事就可以了,我走了!"
很顯然這是逐客令,讓鄭秘書下車。
但鄭秘書還有話說:"其實,你爸爸也在等你來,他在病床上對我說,即使貴為首富,但他的人生也是失敗的,因為,現在,病床前沒有一兒半女,他很羨慕那些兒女和睦的普通人家,!"
李鬆麵向窗外,微顰了眉頭。
鄭秘書言辭懇切:"鬆,去見見你爸爸吧,你有幾年沒見過他了——"
"鄭叔叔,"李鬆突然打斷了他,"你剛才見到我時,沒感覺到很吃驚嗎?"
"呃——確實吃驚,沒想到你會來——"
"我說的不是這個,"李鬆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我把頭發剪短了,我剪發之後你從來沒見過我,你的印象之中,我一直是長發,今天你看到我,並沒有吃驚的表現,這是不是很奇怪?難道我剪發之後,你見過我的——照片?"
鄭秘書有些慌亂。
李鬆輕蔑的一笑:"看來,你是在照片上見到我了——偷拍的照片!果然,李恩厚依然在監視我,而且,依然是用偷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除了監視我,也用這種方法在監視媽媽吧?"
鄭秘書張口無言。
李鬆長歎一聲:"還有,剛才,我旁邊都是狗仔的車,他們都被李恩厚的調虎離山計給騙走了,我卻一直沒走,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鄭秘書愕然。
"他的這些招數騙不了我,我太了解他了!你問我要不要去見他一麵,還是算了吧,我的每時每刻都在他的監視下,見不見還有什麽意義?"
李鬆啟動引擎,然後瞟了一眼冷汗涔涔的鄭秘書,意思是:你還不下車嗎?
鄭秘書突然叫了一聲:"等等!"然後他在公文包裏翻找起來,"既然你知道李先生一直在監視你的媽媽,那麽,你想不想看看他都拍到了什麽?"
這回錯愕的是李鬆!
鄭秘書拿出幾張照片,一一遞在李鬆的麵前,照片上,陳美鳳在與段誌城在喝茶,陳美鳳上了段誌城的車,陳美鳳的車從段氏雙塔的停車庫中開出來——
看著這些照片,李鬆的手微微的顫抖。
"鬆,有句話叫高處不勝寒,你爸爸每天要應對無數的敵人,有形的,無形的,但這些都不足以讓他懼怕,對他來說,最大的敵人是來自他身邊的人,一旦他曾經最親近的人變成了他的敵人,那是最可怕的,現在,你媽媽就成為了這樣的一個人!"
"這不可能!"李鬆狐疑的眼睛瞪著鄭秘書!
"這是真的,鬆!你媽媽一直在找機會想要和段誌城聯手,她是你爸爸最懼怕的一個敵人,她甚至可以置你爸爸於死地!知道李森為什麽離開港城嗎?"
李鬆的眼中又多了困惑。
"李森與你媽媽達成了協議:她按照你媽媽的意願離開港城,換來你媽媽不再插手你爸爸的事!現在李森遵守了諾言,但,你媽媽顯然是失信了,她還在和段誌城接觸!"
李鬆的眼神已經難以形容了,他抓起這些照片摔在鄭秘書的身上,然後在唇齒間擠出了三個字:"你——下車!"
鄭秘書抱著一堆照片被推下車,然後看著這輛黑色越野車瞬間加速,絕塵而去。
港城。陳宅。
李鬆推開紅漆大門,院子裏空空蕩蕩。
小的時候李鬆經常來這裏玩耍,有的時候還會帶著李森,這裏的回廊適合捉迷藏,這裏的假山適合攀爬,但如今,山石傾圮,荷池殘敗,諾大的一座園林,了無生氣!
有多少年沒來過這裏了,李鬆已經不記得了,他憑記憶找到正堂,然後繞過屏障,後麵是木質的樓梯,拾級而上,就是陳美鳳的臥房了。
臥室的門虛掩著,李鬆輕輕的推開,看到的是埋頭在一堆文件中的陳美鳳。
陳美鳳顯然還未梳洗,她穿著睡衣,正對著一份報表凝神苦思,李鬆推門的聲音驚動了她,她猛一抬頭,看到了久未謀麵的兒子。
陳美鳳都不記得上次見到兒子是什麽時候了,如今兒子剪了長發神清氣爽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這讓陳美鳳激動莫名,她直直的向兒子撲去,嘴裏呢喃著:"鬆,你總算來了——"
眼前的陳美鳳已經儼然是一個老太婆了,她頭發蓬亂雙眼紅腫,微張著雙臂向自己撲來,李鬆身子一側,躲了過去,他直接走向那堆文件,拿起那張報表,這是李恩厚旗下集團公司的財務報表。
李鬆將報表拋在一邊,然後拿起旁邊陳美鳳的手機,翻出通話記錄,最近的三個電話都是段誌城的!再看信息記錄,與段誌城之間的短信都是有關這些財務報表。
慢慢的放下手機,李鬆幾乎要仰天長歎了,他背對著陳美鳳:"你不是天天吃齋念佛嗎?原來你就是這樣吃齋念佛的!"
"鬆,你要理解媽媽!"
李鬆猛地回過頭來:"你要我怎麽理解你?段誌城心狠手辣,你和他聯手,是想要置李恩厚於死地?現在你和李恩厚是鷸蚌相爭,他段誌城趁機漁翁得利,難道這個道理你不懂?而且,你和李恩厚生活了二十多年,難道就沒有一點兒的夫妻情分?"
陳美鳳囁嚅了:"可是——媽媽是為你好!"
"為我好?你整垮了李恩厚,對我有什麽好處?"
"可是,李恩厚那樣對待你——他剝奪了你的經營權——"
李鬆不禁搖頭了:"我沒想到你的見識這麽短淺,即使他暫時剝奪了我的經營權,我也終究還是他的合法繼承人!你把他弄垮了,也就等於是把我弄垮了,難道你真的不懂?"
陳美鳳無言以對,她一雙渾濁的眼睛直盯著李鬆,仿佛李鬆是個陌生人一樣。
這個兒子確實陌生了,當年他那麽的心疼媽媽,當陳美鳳在他的麵前哭訴李恩厚的種種不是的時候,他會用稚嫩的雙臂抱住媽媽,輕拍媽媽的後背,說:"不要怕,我來保護你!"
現在,他長大了,眼神變得冷漠了,他指著手機裏的通話記錄直盯著自己問:"你在被人利用,你怎麽能玩得過他段誌城?你會被他給生吞活剝,最後連骨頭都不剩!"
陳美鳳終於崩潰了,她放聲大哭:"隻要能摧毀李恩厚,我管他是不是被利用?我就是要看著他垮台,他氣死我父親,在外麵養女人,還把孩子帶回來,他李恩厚欺人太甚,鬆,你就眼睜睜看著媽媽被欺負成這樣?"
望著眼前蓬頭散發、滿臉淚痕、歇斯底裏的陳美鳳,李鬆深歎了一口氣,他走過去,拉起她的手,送她坐在床上。
李鬆屈單膝跪在陳美鳳的腳下,為她擦去眼淚,整理頭發,整理衣衫,陳美鳳漸漸平息下來。
李鬆跪在陳美鳳麵前,手放在她的膝上:
——"不要在我麵前哭訴了,我怕看到你這幅樣子,所以才躲著不見你的。
——作個聰明的女人!李恩厚背叛你,你本應是被同情的一方,但你用這種摧毀一切的方式來報複他,最終,你隻會成為被痛恨被咒罵的對象,甚至連我都會痛恨你!
——活出你自己的樣子來,不要像個怨婦!去趟美容院,找人來打掃這座園子,重新回到太太團,告訴你的那些姐妹們,你的兒子重出江湖了,他是你最大的靠山,沒人敢小瞧你的!
——如果你再一意孤行,我會站起來公然反對你!"
然後,李鬆去找來了碎紙機,將那些文件一張一張的粉碎。
然後,李鬆又掏出自己的手機,把那幾條短信截取下來。
然後,李鬆將窗子打開,清新的空氣拂麵而來。
這是一扇小巧精致的透花窗,木質的窗框就仿佛是一個畫框,窗外的垂柳碧水就是一副天然的圖畫,雖有些殘敗,但生機還在。
走出陳宅,李鬆感覺冷汗涔涔,他下意識地掏出電話,拔了池一心的號碼,但是電話那邊無人接聽,再拔,那邊仍然無人接聽,再拔,仍然不接——
電話的那端,池一心盤腿坐在書房的地毯上,手機舉在麵前,聽著鈴聲一遍一遍的響著——這鈴聲,又讓她回到了那一天,幽閉在小小的機艙裏,每次回憶,都恐懼而寒心。
港城。段宅。
李鬆的來訪是段子文始料未及的,雖然這倆人都名列"港城四少"之中,但他們幾乎從未有過私下裏的正式謀麵。
李鬆的短發形象讓段子文有些吃驚,因為一直以來,李鬆的長發幾乎成為了他的標誌。
這邊段子文裹著毛毯,腫著眼睛紅著鼻頭出現,也讓李鬆吃了一驚。
段子文縮在沙發裏,把毛毯緊緊裹在身上,然後鼻音很重的說了句:"重感冒!"
李鬆在唇齒之間擠出了一聲"切",然後回身坐在了沙發的另一角:"真不明白,李森當初居然會選擇和你訂婚!"
段子文反唇相譏:"你不提,我都忘了,原來李森還有你這個哥哥!"
李鬆不理他的嘲諷:"告訴我,和李森是怎麽回事?當初為什麽訂婚,後來又為什麽解除婚約?外麵有很多的猜測,我想聽聽你這個當事人的解釋!"
段子文依舊眉毛輕挑:"從不食人間煙火的李大公子,怎麽突然關心起這些凡俗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