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一塊磨刀石

  車子開到了郊外，他走下了車，穿過了那片松林。


  此時這裡沒有彩燈，沒有聖誕樹，沒有紅鼻子的小馴鹿和聖誕歌聲，只有一片荒寂的冰場。


  只是他的眼前，卻依稀地出現了那一夜的幻象。


  挺拔的松樹上掛著七色的彩燈，隨風搖動，如同一片搖曳的絢爛光河。


  她看著環形的冰場上拉著聖誕老人雪橇的小馴鹿玩偶，驚喜地眼眸閃爍。


  一片冰雪之中，她的鼻子也凍得有些紅撲撲的，她牽著他的手，小手柔軟而溫暖。


  他忍不住踏步上前，踩在了那冰場上。


  冰凍地並不太嚴實，他踏在上面，下面的冰層就出現了裂痕，但是他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一直走到了冰場中間。


  就在這裡，他將她擁入懷中，就在這裡，她第一次真正的接受了他。


  這裡本是一個私人的滑冰俱樂部，但是卻被他買了下來，因為C市降雪量不多，他還安排了人用造雪機來『人工降雪』，再加上布置彩燈，設計玩偶和運行軌道……


  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但是聽到她那一句「喜歡」，這些都似乎微不足道。


  記憶一幕一幕都清晰地在腦中回放，耳邊卻只有蕭索的風聲，帶著透骨的濕冷。


  她就要……結婚了。


  江亦楓啊江亦楓，是你賭輸了。


  她沒能等到你。


  什麼愛一個人就放她走，都是屁話。


  因為她根本就不會再回來了。


  之前的一切，或許只是一場旖旎的夢，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另一個男人，相伴餘生。


  心裡說不上來痛，只是覺得胸前開了一個大洞，這冬日夜裡的冷風，好似在他的身體里，穿堂而過。


  臉上忽然有些涼，江亦楓微微一怔，用手一摸，晶瑩的白色迅速在指尖融化。


  不是人造雪，而是真的，下雪了。


  口袋裡手機鈴聲大作，他蹙了蹙眉，看了一眼來電，接了起來。


  「楓哥，出事了，那塊地的地質有問題，之前的地質報告做過手腳，那塊地根本就沒法建高樓！」


  江亦楓心中一驚，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腳下的冰卻忽然層層碎裂，他的人就仰面摔倒在了冰水裡。


  電話被摔出了好遠，他卻動也沒動，只是抬頭看著天空。


  今天的夜晚沒有星星，只有黑壓壓的一片雲層，如同幾千斤重的棉花，從頭頂上壓了下來，似乎要將他擠壓成肉渣。


  昨天『雲中城』在J市正式破土開工，但是層層硬土打下去之後，卻發現下面的土質過於鬆軟，根本不適合建立十層以上的建築。


  呵呵，雲中城，不夠十層還能夠叫做『雲中城』么？


  雪中送炭的背後，實則是令他萬劫不復的深淵么。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冰水浸透了，他的嘴唇已經紫白，這種感覺如同萬根鋼針扎在肉里一般，卻疼得他已麻木。


  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臉上，有幾片掛在了他的睫毛上，眼前是一片冰冷的蒼白。


  他忽然又大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他父親的選擇，這才是他想要試探的答案。


  哪怕經歷了六年，哪怕這六年期間，他帶領了江氏走向了鼎盛，但是在父親的眼中，他到底算是什麼？

  一個候補，又或者……


  一塊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