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她的敏銳
前菜很快就上來了。
長方形的盤子擺著四樣精緻的小點：松露生魚片，草莓鵝肝，生牛肉芝士卷，碳焦扇貝。
每樣都只有一口大小，但是每一樣的前菜無論從味覺還是口感都無比豐富，從冷到熱的排列，就連用餐的順序都十分考究。
肥美的紅綢魚撒上大片大片的黑松露，用火槍微微炙燒，黑松露的香氣與生魚片的油脂混在一起，香而不膩。
草莓醬經過液化氮的冷凍，重新做出草莓形狀的外殼，裡面擠入上好的鵝肝，鵝肝濃厚的口感加上草莓的酸甜，在空中融成了最奇妙的韻律。
頂級的A5和牛削成薄片，鋪在新鮮出爐的芝士麵包上，麵包如雲朵一般的鬆軟，輕輕咬開，溫熱的芝士就流了出來，將生牛肉片在口中緊緊包裹，牛肉的爽彈和麵包的酥軟再加上濃郁的芝士，僅僅一口，就已經令人難忘。
相比前幾道前菜，碳焦扇貝看起來極為樸素，一顆圓潤飽滿的扇貝，兩邊碳烤成焦褐色，淋上絲滑的黃油。
放入口中，焦香的味道就湧上舌尖，那濃烈的香氣，彷彿眼前的不是一隻小小扇貝，而是滿桌的燒烤大餐。
前菜過後，主菜也依次上來，每道菜都配上不同的餐酒，度數並不太高，但是幾道菜下來，舒離的兩頰早已泛紅。
所以當侍應生為她再次斟酒的時候，舒離微微擺了擺手，表示不用了。
「再喝就要醉了。」舒離解釋道。
「加在一起也不到一杯紅酒的量，這就醉了？」
她臉頰微微泛著紅，看起來俏麗而可愛，一雙美目卻仍閃亮如星，分明離醉還差著遠呢。
舒離將酒杯推遠了一點，道：「晚上還要看書。」
江亦楓「哦」了一聲，眉毛微微一抬：「這麼用功，想來進展還不錯？」
他一邊切著盤中的牛排，一邊有些漫不經心的問：「倒是說說看，這些天，你都看出了什麼名堂？」
舒離沒有想到他會忽然發問，下意識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她雖沒有喝醉，但是多少有了幾分酒意，頭腦不如往日靈敏，怕說得條理不清被他笑話，舒離連吞了一大口冰水。
冰塊在舌根下慢慢融化，大腦漸漸恢復了清醒，舒離整理了一下思緒，從容開口：「舒氏現在的主要產業分電腦，平板與手機，還有傢具電器這三大部分，最近幾年，家電的變化並不太大，電腦的銷售額逐漸縮水，移動電子方面，舒氏投入了大量資金，但是回報並不大……」
江亦楓只是靜靜聆聽，並未多言，只是偶爾微微點頭作為回應。
也許是他鮮少插口，又或者是借著幾分酒精的緣故，原本有些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心底的一些疑慮也一併道出：
「移動部門研發成本過高，卻未能打入市場，銷售量一直沒有突破，拋開移動部門不說，其他的產業銷售額變化不大，市場也比較飽和，凈利潤雖然在縮水，但是也不應該出現這麼大的資金短缺，就拿今年來說，純收益額比同期降低了百分之五，但是現金流卻降低了近百分之三十……」
江亦楓放下了刀叉，用餐巾輕輕地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這麼快就有所發現，看來你還挺敏銳。」
舒離微微一頓，有所發現？發現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舒離眉頭一皺問。
其實不用問，她也隱隱察覺，再回想起那日在醫院江亦楓說的話……
——舒二爺，舒三爺，你們幾個早就存好了棺材本，當然是想什麼時候退休都可以了。
當時聽在耳中，舒離並未多想，但是現在想來，舒氏的財務不一直都是二叔掌管的么，運營方面則是歸三叔所管。
當初提出發展移動部門的正是三叔，移動部門這幾年如同一個燒錢的無底洞，手機市場瞬息萬變，舒氏起步本就過晚，這幾年投資了大筆資金做研發，但是卻一直無法做出尖端產品，所有投入的錢如肉包子打狗一樣有去無回。
舒離心中一沉，手腳瞬間冰涼。
難道說舒氏的落魄並非單純的經營不善，或者轉型失敗。
而是……
「銷售可以捏造，但是現金總不可能憑空捏造出來。」江亦楓抿了一口紅酒：「所以收益與現金流相差過大，那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收益本身就不存在，要麼錢用在了別處。」
「又或者是，流到了誰的口袋。」
他的輕描淡寫的一句，聽在舒離耳中，卻無疑如同一記驚雷。
心中的疑慮從他的口中得到了證實，舒離臉色一白，手指不知何時已經攥緊在掌心。
她本以為自己早已看穿那些人的虛偽面孔，但卻還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可以喪盡良心到這般地步！
就算她心中早已不把他們當作親人，但是想起父親為公司操勞奔走的模樣，心頭一陣酸楚，難受極了。
怎麼說也是手足之親，父親這麼多年來幾時候虧待過他們，而他們為了中飽私囊，殺雞取卵，把舒氏，還有他們父女，往絕路上逼！
不知是難過還是憤怒，舒離的雙肩微微顫*抖，江亦楓看在眼中，眼角微微一縮。
本來氣氛正是融洽，他不應該提起這麼沉重的話題的。
眸中的光芒一暗，心中浮現出几絲懊悔。
卻見舒離緩緩地飲了口水，語調平緩地道：「既然如此，那這些錢去了哪裡，總該有跡可循吧。」
琢磨不透她的心思，江亦楓眼眸一眯，點頭道：「那是自然。」
「那我就把這些錢，一筆一筆追查出來。」舒離輕聲道，語氣中卻帶著不可撼動的堅定。
江亦楓眼眸一深，繼而一笑。
這就是他認識的舒離。
眥睚必報並不是她的風格，但這並不代表她是任人欺壓的包子，平日中的口角她大多都不屑放在心上，但若觸及到她的底線，她遠比任何人都要堅定執著，不遺餘力的反擊。
「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開始整理了。」舒離道。
心中惦記著賬面上的問題，再美味的佳肴也嘗不出味道，只是有些可惜了他精心安排的一餐。
江亦楓卻沒有一絲不悅：「好。」
舒離微微有些意外他的爽快，卻聽他又道：「我陪你。」
舒離抬眼，撞上他那如同湖水一般清澈又輕柔的目光，心尖竟微微一顫，有些不自在地挪開了目光，垂了垂眼帘，終於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