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盯梢
虧得小魚兒土生土長熟悉道路，又跑得飛快，兩人穿大街過小巷，不到一刻鍾便來到了城北關廂下。
這邊進出的人明顯稀少。高翊不欲引人注意，便想找個角落躲起來觀察。但這裏實在太過僻靜，竟連個開門營業的早點攤兒都沒有，這麽兩個明晃晃的大活人立在街邊，任誰經過都會看兩眼。
高翊四下一打量，離得城門最近的一所民宅似乎廢棄很久了，院子裏還有一座小小鴿樓。轉到房後，高翊先翻上牆，又把小魚兒拽上來。雖然牆上和屋頂都有積雪，但這兩人一個功夫不弱，一個手腳靈便，沒費多大功夫便爬到了鴿樓裏。
透過二尺來寬的圓窗，城門裏的情形一覽無餘。
高翊便道：“要是有一天打起巷戰，這所院子會是進城之後的第一關！”
小魚兒懵懵懂懂，隻能陪笑。
又等了約莫一刻鍾，城門裏走進來一人，正是方才那鄉農打扮的教匪。
兩人死死盯著，那人進城之後並不著急，順著大街一直往前走，等到幾乎看不到人了，小魚兒著急了：“追不追？”
高翊反問道：“據你看，他是要去哪裏？”
小魚兒眯著眼看了看遠處的街道：“不好說，沿著這條街一直走，能到縣裏最大的車馬店，前麵向東拐能到城隍廟，向西拐是回回營兒···似乎都能藏人。”
高翊歎口氣，兩人從鴿樓裏鑽出來，跳下院牆，沿著那人的腳印追了下去。
剛過了一個路口，冷不防左邊巷子裏衝出來三個人，為首一人低聲叫道：“是高老爺吧？”
高翊停下腳步，循聲望去，竟是三名綠營兵。為首那人有些眼熟，再一看，竟是方才在西門見過的守城隊目。楞了一下，高翊警惕地問道：“你要做什麽？”他怕官兵誤會，這當口也沒時間解釋，拉著小魚兒後退了兩步，以便隨時開溜。
隊目上前一拱手：“高老爺，我是昕城守備營甲字汛三小隊隊目江大勇，知道您正在追捕教匪，特意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高翊有些遲疑：“我們以前見過？”
江大勇忙解釋“剛才西門下有個兄弟見過您——他昨夜隨宋守備去了袁宅，看到您獨戰群賊，威風八麵！隻是黑地裏看不清楚長相。後來您拿出腰牌，那小子才想起來。”
高翊點點頭：“那你怎地不守城門了？”
江大勇道：“我見您來去匆忙，想是發現了賊情，便稟了本隊的把總，帶了倆人趕過來效力。”
高翊思忖了一下，覺得這人甚是機靈，但他現在想的是暗中綴上教匪，並不想打草驚蛇，便笑道：“那便辛苦幾位兄弟了——煩請知會四門，加強戒備，凡是青壯男子要出城的，一定要嚴加盤查，也要防備男扮女裝。再有一條，城門邊貼的畫像絲毫不像，就不用照那個圖找人了！”
江大勇想了想，忽然一驚：“高爺，您是說，方才西門下您前麵出城的那人是教匪？”
高翊笑道：“別怕，那人出去轉了一圈又回來了，走的北門。”
江大勇鬆了口氣：“那就好。要是真從我眼皮子底下跑了教匪，罪過就大了。”
高翊一歪腦袋：“快去吧，不然待會兒又跑出去幾個。”
江大勇一拱手，三人匆匆去了。
高翊和小魚兒順著腳印又跟了兩條街，遠遠地又看到了那人的背影。這會兒他已經放慢了腳步，左顧右盼地往前踅。
路邊有賣饅頭的，他停下腳步買了一屜，拿油紙包了，擎出一個邊吃邊走。
高翊躲在不遠的牆角處，看了看那鼓囊囊的一大包，低聲道：“這夥人還挺能吃。”
小魚兒道：“萬一是有很多人呢？”
高翊道：“不會的，要是人多，昨夜就一鼓作氣衝出城去了，犯不著東躲西藏——瞧這意思，快到了。”
正說著話，那人假裝失手將饅頭掉在地上，借著撿饅頭的功夫四下望了望，見無人注意他，便飛快地閃進了一戶不起眼的小院。
高翊仰頭一望，這地點選得倒不錯。兩條斜街夾著一片民宅，教匪藏身的院子便混在這片民宅的正當中。前麵隻要鬧出一丁點動靜，後麵的人就能立刻作鳥獸散四下奔逃，若無三五十人鐵壁合圍，根本攔不住。
“既然人不多，咱們這就衝進去吧？”小魚兒試探著問道。
高翊斜了他一眼：“小魚兒你是不是飄了，裏麵的人再少，那也是窮凶極惡的悍匪。咱們兩人就這麽赤手空拳衝進去，是想為國捐軀嗎？”
小魚兒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夜見您以一敵十，我以為···”
“我可沒以一敵十！”高翊糾正：“昨夜是有十個人不假，但並沒有一擁而上！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還是你去縣衙報個信兒吧。”
小魚兒一愣：“又要我報信？”
高翊道：“要不你留下盯著，我去報信兒！”
這個題目不難選，小魚兒立刻說：“我去報信兒！”
正要走，高翊一把拉住：“來不及了！”
小魚兒趕緊向那宅子看去，隻見大門仍舊緊閉，不解地問道：“怎麽？”
高翊道：“你聽，有狗叫！”
小魚兒仔細一聽，果然那院子裏傳出一陣高亢的叫聲。
“這院子主人若是教匪坐探，養狗護院不稀奇。但因狗最戀主，賊人撤離的時候，也會先把狗解決掉！”
果然，狗叫聲很快由狂吠轉為哀鳴，隨後再無聲息。
“怕是吃完饅頭就要出來了。”高翊沉聲道：“你四下找一找，看有沒有巡街的兵丁。”心下不禁有些後悔，方才如果把江大勇三人一起帶上，此刻人手便會寬裕許多。隻是沒想到這夥教匪如此警惕，雖然沒發覺危險，但也抱定了早一刻離開便安全一分的念頭，急急忙忙要撤離了。
小魚兒跑出半條街，果然見到前麵一隊五人的綠營兵在巡邏。昨夜劫案之後，城裏的戒備確實是加強了不少。
小魚兒趕緊上前，拽住為首的一人便低聲道：“官爺，我發現了昨夜逃跑的教匪！”
那隊目嚇了一跳，看清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有些將信將疑：“小孩，你可別亂說話，謊報匪情罪過不小！”
小魚兒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隨總督衙門高老爺辦差的，他就在前麵盯著。再不快去，他們就要跑了！”
隊目頓時信了八分：“帶路！”
一行人快步奔來，高翊轉出來一亮腰牌，也不管那隊目認不認識，一指那院子：“他們馬上就要出來了。”讓眾兵丁在院門兩側埋伏好，低聲道：“院子裏有三個人，待會兒門一開，咱們一起衝進去！”隊目稀裏糊塗，隻得任由高翊擺布。
眾人屏住呼吸，剛擺好架勢，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門裏探出一個腦袋正要觀望街上動靜，高翊一馬當先，衝上去飛起一腳。“嘩啷”一聲大門洞開，裏麵的人驚叫著倒退。
為首一人胸口被大門重重撞了一記，當即倒地不起。
另兩人撒腿要往後跑，五名綠營兵一擁而上，手中刀槍亂刺，那兩人後背、大腿紛紛被創。雖然傷得都不深，但也立時血流如注，慘叫著趴倒在地。
兵丁見這幾人已經無力抵抗，便上前解開他們的腰帶，結結實實捆了起來。
高翊回身看看外麵，已經有不少人被這裏的動靜吸引過來。忙關上大門，盯著地上三人，冷聲喝問：“呂弘羊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