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師兄
袁宅內,高翊已經和眾賊分完了“贓”,除了方才看中的金釵和念珠,又選了幾樣珍稀首飾。他並未表現得很貪心,隻是眼光使然,選中的都是最值錢的。桑秋雨等人本來不甚識貨,但那幾樣東西單獨拎出來之後,頓覺自己吃了大虧。
接下來高翊打算先帶著嚴知縣和袁芳卿撤出來。他已然發覺外麵有人開始埋伏,自己和這幫教匪周旋半天,也該收官了。袁灃的家人不好往外帶——畢竟沒有合適的借口,總不至於說高某人對袁太太也有興趣吧。至於袁灃本人,高翊暫時不打算救了。方雲溪進院之後的一番話,讓高翊對這個文雅名士又有了些別樣的看法,覺得實在犯不上為了他多耽擱精力。雖然對他背後的故事很感興趣,但此間事了之後,一樣可以弄清楚。
高翊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別讓袁灃和嚴知縣這對老友湊在一起了,要不然非打起來不可。狗咬狗一嘴毛,高翊還得勸架,何苦來哉?
桑秋雨卻不答應:“姓高的,你可以走,這小妞兒我也不和你爭,可這狗官,你得給我留下!”
高翊自然不肯:“你留下這家夥做什麽?”
“開銀庫啊,方才若不是你打岔,我們現在已經在官庫裏了!”
“喲嗬,”高翊大感意外:“看不出來啊,你還是真是胸懷大誌,官府的銀庫你都敢動?”
桑秋雨恨恨地說道:“這趟出來,本就沒弄到什麽多少銀子,現在又被你分去不少。銀庫說什麽都得去一趟了!”
高翊笑道:大家相識一場就是緣分,我好心勸你一句,見好就收。銀庫,別說你們能不能順順利利走到那兒,就算到了,庫兵能讓你們拿出來銀子嗎?嚴知縣,你莫非沒告訴這幾位兄弟,現如今庫兵都配上火槍了?”
“啊,是,我一時緊張,把這件事給忘了。各地銀庫守衛,都配發了火槍!”嚴知縣趕緊補充:“火槍兵訓練有素,百步之外,指哪打哪!”
桑秋雨一楞,隨後破口大罵:“狗官,那你方才誑我們去銀庫,是不是存心害我們?”
嚴知縣現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什麽時候誑你們去銀庫了?分明是你們一門心思要去搶劫官銀,我可一直好心好意勸你們別去——就是霈霖也在勸你們別去,你們···”他說不下去了,氣得胸膛劇烈起伏。一半是為桑秋雨信口開河,一半是又想起了袁灃在這場摘印風波中扮演著曖昧不清的角色,氣憤難抑。
高翊急忙打圓場:“都別吵吵了,正好不用去銀庫了,這不是皆大歡喜嗎?我看今天這事兒就算圓滿了,咱們就此別過,江湖再見!”說吧衝著眾教匪打個拱手,就要瀟灑地離去。
忽地院中跑來一人,驚慌失措地叫道:“大師兄,不好了,官兵來了!”
高翊心底一沉。
為了不讓教匪覺察到異常,他不斷說話分散眾人注意力。哪知道外麵的動靜還是大了些,終於被教匪發現了。
“狗日的,是不是剛才那矮胖子走漏的消息?”桑秋雨大罵,盯著袁灃眼中冒火。
袁灃喜出望外,實在是沒想到官兵來得這麽快,又不好在教匪麵前露出,隻得為難地說道:“好漢,方才我和方雲溪說的話,您不也聽到了嗎?我可什麽都沒說!不過他是典史,眼光老辣,興許是看出了什麽,也未可知···”
桑秋雨想了一想,確實如此,轉而罵自己的師弟們:“讓你們藏好,偏偏不聽,到頭來還是被人看出了破綻!”
“莫慌,莫慌!”高翊的心怦怦跳了起來,提醒自己現在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可萬萬不能掉鏈子,笑道:“咱們這麽多人,還會怕幾個官兵?待會兒大門一開,大夥兒一起往外衝,那夥子膿包官兵還不四散逃命去了?”
“不能硬往外衝!”大禍即將臨頭,桑秋雨的腦子難得地清醒了一把:“萬一外麵有火槍,出去一個死一個!”
高翊沒想到自己方才拿火槍嚇唬桑秋雨,現在倒成了提醒了,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不讓往外衝,那依著你,怎麽辦?”高翊輕飄飄把問題拋給了桑秋雨。
“眼前這麽多人質,幹嗎不用?咱們就在房中守著,他們不敢攻進來!”桑秋雨幹這事兒倒是輕車熟路。眾教匪聞言,默契地把房門堵住。
已經到了圖窮匕首見的時候了!
高翊一把將桑秋雨拎起來,威脅道:“你們要和朝廷作對,可我和你們不一樣,我隻是求財,犯不上和你們一起玩命。讓那幾個人讓開,不然你就先死!”
桑秋雨怒道:“你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還想撇清?想得美!出了這個大門,官兵照樣把你射成篩子!”
高翊幹脆不再廢話,匕首再次抵在桑秋雨下頜,眼中寒光閃閃盯著門外教眾:“讓不讓開?”
那幾人齊齊呆住,下意識地往兩邊讓。
桑秋雨大怒:“慫包玩意兒,他不敢動手!”
高翊手上用力,桑秋雨脖子頓時鮮血淋漓。“不敢動手?你再說一遍,誰不敢動手?”
桑秋雨不敢出聲了。這一下劃得不輕不重,剛好避開大血管,但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這小子是個行家啊!但眼下的情形,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左右都是沒有生路,他決計和高翊硬扛下去。
高翊見他硬頂,幹脆利落地一記手刀劈在他後頸,桑秋雨腦袋一歪昏死過去。拿匕首指著眾教匪:“你們大師兄今日便要交代在這裏了,你們還有機會保命。現在大夥一起往外衝,官兵攔不住我們。”
大栓子叫道:“我們絕不丟下大師兄!”
其餘教匪紛紛附和:“對,絕不丟下大師兄!”
高翊無奈地拍了拍額頭:“傻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與其大夥兒一起死在這裏,倒不如保住一個是一個。真要是有心,逃得性命之後,還能再回來救你們的大師兄啊。”見眾人不說話,高翊繼續道:“那我可不管你們了,我要走了,想活命的,跟我往外衝。”飛快地給了嚴知縣一個眼神,嚴知縣低著頭將袁芳卿拽到了牆角蹲下。
良久,教匪老七試探著開口了:“我說,要不,咱們試試這位高壯士的意見?”
大栓子怒目而視,老七脖子一縮,不敢再說話。
高翊見狀,知道桑秋雨之下,就屬這個大栓子說話好使。腦子一轉,已有定計。“都不走,我可先走了!”邁步往外就走,大栓子不敢阻攔,有些畏縮地往後退了一步。
兩人身形交錯的一瞬,高翊出手如電,一拳擊在大栓子臉上。大栓子腦袋一歪,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高翊掃視一圈:“走不走?”
老七第一個服軟:“走···走···”
眾人麵麵相覷,不約而同舉步向外走。
高翊死死盯著眾人,一個、兩個、三個···除地上躺著的兩位,其餘九名教匪都來到了廊下。
高翊正要作勢往外衝,倏地衣袂聲響,一名年輕男子從房頂落下:“你要走便走,我們留下。”儀態落落大方,聲音溫文爾雅,但透露著一股讓人不敢輕視的自信。
高翊停住了腳步:“閣下何人?”
眾教匪已經叫嚷開了,聲音透著喜悅:“二師兄,是二師兄來了!”
院中那男子微笑著向高翊拱拱手:“坎卦教二師兄,呂弘羊。萬幸,我來的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