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你不怕那隻碗被人洗了?若是洗了那可就難辦了。”水如天雙手抱在腦後,半倚著牆,輕挑雙眉,眼冒賊光,就差在臉上寫上“快來求我”幾個大字了。
我撇了撇嘴,雖然很不樂意,但這事沒他的幫忙還真辦不成。輕咳兩聲,“那個……幫我……”就連出口的聲音都是弱弱的。
“理由!”水如天朝天吹了聲口哨,慢慢吐出了兩個字。
我邁步走到他麵前,望進那雙藍寶石,“你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幫我也就是在幫你自己。若是龍族就此失勢了,你以為鳳族會放過蛟族嗎?”嘴角掛著淡然的笑,我就不信這條理由打動不了他。就算打動不了,他也該為水家想想吧。
“嗯……好像是有點道理。”水如天突然低頭對上了我的眼,就在我以為他要答應時,卻說出了一句讓我差點炸毛的話。
“不過……龍族是存是亡我一點也不在乎。“藍眸撇了我一眼,話鋒一轉,”至於蛟族,在外人看來,我已嫁入皇室,就稱不上是水家的人了,所以蛟族怎麽樣也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更何況,若是鳳族得勢,火碧疏也不會傻到用蛟族去殺雞儆猴,她還沒那麽大的能耐。”
說完還不忘朝我挑了挑眉,毫不掩飾眼裏的那份得意。他說的不錯,若是鳳族得勢,隻會想著法兒拉攏蛟族,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動他的。
可我是那麽好打發的主嗎?
臉上依舊保持著淡定的笑容,“可你別忘了,我們是夫妻。若是火碧疏成了皇,第一個殺的人就是我!”接著舉起右手,在他麵前晃了晃,“而我們之間,可是下了血咒的,同生共死,永不分離!這血咒你也知道,你若死了,我不會受影響,但我若是死了,你也得給我陪葬!”
嬌笑了兩聲,成功看到水如天臉上的一絲動容,我急忙趁熱打鐵,“況且,從你給我烈炎的那刻起,你就注定了要同我站在一條船上,與鳳族為敵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拿到的烈炎,也不想知道,但從我下毒的那刻開始,這場皇位鬥爭的遊戲就已經走出第一步了。以火碧疏的性子,不可能就此罷休,勢必會查出那包烈炎的下落,難保不懷疑到你頭上來。”
時間每流失一分,時局便緊張一分。我已經沒有那麽多時間在這廢話了,若是那隻被我擦了烈炎的碗被洗了,那我精心策劃的這一切就白費了。
所以,在水如天麵前,我必須表現的淡定,成竹在胸。
再次迎上那雙藍眸,目光堅定,“幫?還是幫?還是……幫?”嘴角笑意漸濃,因為我已經看到水如天釋然的眼神。
除了與我合作,他沒有任何選擇。
水如天抬手挑起我下巴,隻見他的俊臉在我眼裏逐漸放大,男性的氣息撲打在我臉上,我下意識地想偏過臉,卻被他緊緊扣住。唇上一軟,輕輕印下一吻,“這是定金!”又是那慣有的語氣,壞壞的像是地痞。
抬眸給了他兩白眼,但畢竟是我有求於他,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我也不好在他麵前太過囂張。撇了撇嘴,問:“你有多少人?”
他明白,我指的是暗衛。身為蛟族長子,不可能一點自己的勢力都沒有。
水如天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禁音的手勢,接著朝我拋來一記媚眼,“秘密!不過……足夠保護我們倆了。”
保護我?誰稀罕!
我甩給他兩白眼,用鼻子發出了聲冷嗤,一臉不屑的偏過頭去,卻又不由自主的斜睨著他的方向,好奇他會怎麽召出他的暗衛。
隻見水如天在空中打了個響指,兩道灰色的人影瞬間半跪在了他身前。我暗暗吃驚,好快的速度!原來在這四周,一直都有著他的人。
藍眸一瞥,朝著我努了努嘴,明明是低垂著頭的倆人竟一起轉身,跪在了我麵前。嬌軀一震,好厲害的人物!想來這兩人的實力不會比水如天低到哪去。
素手一指,“你,現在去禦膳房,不管用什麽法子,不準任何人碰緋瑟殿送去的餐具。”接著,我目光瞥向另一個人,隨手丟給他一瓷瓶,而一旁看戲的水如天明顯在我丟出這瓶藥時變了臉。
“你將這瓶解藥送至禦醫司,務必交到禾肅手裏,但不能讓他發現你。”
“是!”話音還未消失,兩道灰色卻已不見了蹤影。
暗衛剛一離開,水如天立馬上前扣住了我的手腕,“這太危險了,你沒必要這麽做!”劍眉緊蹙,臉上寫滿了不讚同。
我微微搖頭,打開被他扣住的手腕,伸出舌尖欲要舔上染了毒的指甲。可還沒等我舔上,手腕再次被他拉開。輕抬眼瞼,給他的眼神是疑惑,見他幾不可見地再次搖頭,我回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這烈炎,我必須要吃。隻有診斷出我確實中了烈炎,才能給鳳族致命一擊,也不會那麽容易被火碧疏查到把柄。
“放心,有一刻的時間呢,我死不了,你也不用為自己的人生安全擔憂。”回給水如天一個輕鬆的笑容,隻見他輕歎一聲,鬆開了對我的禁錮,將臉偏向一邊。
他心裏應該還是不讚同的,但這是我唯一的轉機。事有輕重緩急,他是個有分寸的人。況且烈炎也不是立即斃命的毒藥,它要讓中毒之人受盡一刻鍾的煎熬,慢慢折磨死去。而就這一刻鍾,我有把握等到那瓶解藥,挺多受些皮肉之苦,還不足以要了我的性命。
伸出舌尖,舔上那致命的塗藥,將它含入口中,吞下。
“這次……謝了。”扯了扯他衣袖,我難得的軟言細語。
“謝什麽,不是娘子托人帶話,讓為夫去救你,說是報酬先欠著的嗎?”再次回過臉的水如天又恢複了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挑了挑眉,嘴角噙著抹壞笑,整一個紈絝子弟。
“說吧,你要什麽?隻要我有,任你選。”我拍了拍衣袖,雙手環胸回望著他。
有時真看不透他這人,冷峻、邪肆、深沉……到底哪個才是他真正的性子?
突然肩上一沉,我猛地抬頭,卻對上了那雙泛著促狹的眼,耳畔是他特有的慵懶,“圓房!”
男性的氣息氤氳在我周身,我下意識地偏過臉去。做夢!
“好啊!”鬆開握緊的雙拳,我嬌笑一聲,不著痕跡地拍開了他的狼爪。轉身撫上那張如玉的臉龐,光滑如絲,剔透玲瓏。沒想到他皮膚竟保養得這麽好,我心中暗自感歎。
我臉上笑意漸濃,成功看到他眸中的癡迷。輕笑一聲,踮起腳尖來到他耳畔,“隻要你告訴我,他在哪,等我確認了他的平安,我……什麽都依你。”聲音輕柔而嫵媚。
腰間一緊,再次被他的鷹爪扣住,我也沒急著推開他,而是很自然地雙手環上他的脖頸。嬌軀廝磨著他已經僵硬的胸膛,媚眼如絲,吐氣如蘭,“告訴我……”
劍眉緊蹙,似是掙紮,似是糾結,就在我以為他要答應了的時候,竟發現藍眸中閃過一瞬的狡黠。
該死的!他又耍我!
“你耍我!”猛地推開水如天,我立即跳出了他的胸膛,現在的我像極了炸毛的母獅。明明沒中我的美人計,非要裝出一副癡迷的樣子,真當我耍著好玩呢!
“為夫哪有……娘子貪玩,為夫好心陪你做個伴,想讓娘子盡興,這怎麽能叫耍你呢?”水如天說得一臉無辜,可那眼裏的笑意卻怎麽也藏不住,恨得我直咬牙。
我冷哼一聲,不再看他,自顧自地往回走。“娘子,那圓房……”身後傳來他揶揄的笑聲。
我恨恨地跺了跺腳,幾乎是用吼的,“先欠著!”
七月,天空澈藍,陽光已經有些灼人,可照在我身上,卻是冰涼刺骨得很。
烈炎,外界的溫度越高,中毒者的身體就越冷,毒素發作越快,越猛烈。但中毒者的內髒卻始終像是有團火在燒,讓人內熱外冷,受盡煎熬。隻有等到內髒燃盡,中毒之人才能得到解脫。
我再次痛苦的呻吟出聲,剛一張口,嘴裏的鮮血便順著嘴角滑落,染紅了胸口的衣襟。好在我穿著的衣服是黑色,倒也不明顯。否則,定然是猙獰得很。
由著水如天抱回我的住處,宸宮。見那道青色的身影已然在門口等了許久,目光觸碰到我時,那雙綠眸裏閃過的錯愕與愧疚沒有逃離我的眼。
“還愣著做什麽!快去叫禦醫!”上方是水如天焦急的怒吼,身體的顫抖證明著此刻的他顯露的是真情,而不是在演戲。
而阿漠被這麽一吼,明顯的呆愣了數秒,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領命奔向禦醫司。她一定是沒想到我會以這樣的姿態回來吧。
一進房間,水如天立即小心翼翼地把我平放在床榻上。揮出一記掌風,把門關上。接著在手中凝聚出一晶瑩剔透的冰球,房間內的溫度驟然降低。
“別、別為我耗費這麽多靈力,我死不了!”我忍著痛,勉強扯出一絲笑意,盡管我知道現在我的表情是多麽的猙獰。虛弱的聲音從喉間發出,輕得連我自己都有些聽不清。
“閉嘴!”冷冷地甩出兩個字,沒有更多的感情,隻有房間內低得不能再低的溫度證明他在生氣。
隻是不知道他是在為我擔心,還是因為怕受到同生共死咒的牽連,白白送了性命與我陪葬。但我想,應該是後者。我與他之間的關係是互相利用,互相依存,他沒有理由會真心想著我。
我無力地輕笑,既然他喜歡浪費,不把自己的靈力當回事,那我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這是怎麽回事!”門外是溪雅氣急敗壞的吼聲。
嘴角微勾,她可總算是來了。緊閉的房門被猛地推開,隨之而來的一道暖風卷上了躺在床上的我。痛苦的嘶吼,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飛濺在了來人衣角上。
坐在床沿上的水如天立即扶起我,順著我後背,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多了塊手帕,輕柔地擦拭著我嘴角的血漬。隻是胸腔裏的血液不受我控製,瘋了般的向外湧。剛擦幹淨,血又染紅了一片。
“初兒……怎麽……怎麽回事?”溪雅從水如天手中接過我,伸手撫上我後背,一股強大的靈力立即竄入我體內。我隻覺五髒六腑撕裂般的疼,又是一大口血噴濺而出。
見此,水如天立即製止住溪雅,“母皇,初兒中的是烈炎,用靈力是逼不出來的,隻會加速毒性蔓延。兒臣懇請母皇立即下旨捉拿賊人,讓其交出解藥!”說完,水如天立即跪倒在榻前,那雙藍眸裏竟真滾落出兩行清淚。
“什麽?烈炎!”當聽到“烈炎”兩字時,溪雅嬌軀猛地一震,窩在她懷中的我明顯感受到了她一刹那的顫抖。烈炎的毒性,她也是知道的。
隻見她柳眉緊蹙,黑眸望向遠處,似是能穿透那扇關閉的窗看到別樣的風景。久久地,經過了內心不斷地掙紮,溪雅垂下眼瞼,望了眼懷中依舊不斷吐血的我,“天兒,先起來吧。”話,卻是對著另一個人說的。
“不!”水如天毫不猶豫地拒絕,接著哽咽道:“母皇若是不答應,兒臣就此長跪不起。”聲音略帶沙啞,口吻堅定不移。
“天,不、不要……讓……讓母皇……為難……”斷斷續續地憋出一句話,現在的我連開口說話都顯得那麽吃力。
“初兒……可是你!”水如天跪著向前爬行了兩步,伸手握住我的柔荑,像珍寶般捧在手裏,輕輕印下一吻,淚水沾濕了我的掌心。
“你若是不在了,我也不會苟活。我們發過誓的,同生共死,永不分離!”
水如天那雙藍寶石依舊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藍眸已經開始泛紅,可見流了不少的眼淚。我在心中不禁為他拍手叫好,這家夥,演技也忒好了點吧!若不是知道這是我們倆合夥出的計謀,我想我一定會被他打動的。
溪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看著我被烈炎折磨,滿臉痛苦,她的眼裏也是與我一樣的痛。接著,將我輕輕放回床上躺著,再次站起身,臉上是從未見過的狠絕,“來人呐!將鳳君給朕押來!”說出的話威嚴不可忤逆,又恢複了一國之主的形象。
溪雅說的是“押”,而不是別的詞。可見她已下定了決心,不會再包庇偏袒火雲燁,那我的計劃也就成功一半了。
趁著溪雅轉身之際,我朝水如天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見他甩來兩眼刀,我安心地笑了,盡管現在的我連笑容都是猙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