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心思各異
陸洲看著許文柏說不出話來的模樣,若有所思。
其實也並不需要許文柏直白地再說出來,他的反應已經告訴了陸洲——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一個越界者。
「萬獸宗的『引妖涎』,不錯,是個好東西。」
朦朧的霧氣散開,謝清橋緩緩走來,身後跟著滿臉恭敬的蘇柳柳。
許文柏嚇了一跳,「你,你把蘇妹子怎麼了?」
蘇柳柳露出與尋常別無二致的笑容,痴痴地盯著謝清橋的背影道:「我從前做了許多錯事,如今已決意跟隨妖皇陛下。我願意為妖皇陛下獻出我的一切。」
這絕對不是蘇柳柳會說出的話!
許文柏想起七情萬象瞳,頓時又被嚇哭了。
「小橋,你想給她一點教訓我理解,」陸洲緊緊皺著眉頭,「可是把她弄成這樣,聽著這樣的話……你不覺得彆扭嗎?」
謝清橋歪頭一笑,故意道:「你吃醋啊?」
陸洲嚴肅道:「說正事呢。」
「就憑她暗地裡做得那些事,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早就讓她受盡折磨而死了。」謝清橋斂了笑容,輕哼道:「這也算是你救她一命了,至於其他的,讓她安分聽話一點不好嗎?」
論起小心思來,呂松都沒有蘇柳柳能折騰,謝清橋不可能無時無刻關注著這些越界者,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控制了再說。
「不好,要打要殺可以明著來,」陸洲很不喜歡這樣,肅容道:「控制心神魂魄這種法子未免過於陰損,平白給自己染上因果,你是想變成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嗎?」
謝清橋反問道:「我現在難道不是人人得而誅之嗎?」
「不是。」陸洲放緩聲音,道:「像杜道友、徐道友他們,如今只是顧忌著你的身份,但在他們心裡,還是願意去接近你的。小橋,你不要因一時性情而……」
謝清橋幽幽的打斷他,道:「這就是我真正的性情。我醒來后的兩年裡,更陰損更殘忍的事情都做過,你沒聽旁人說嗎?海域妖皇,殺人如麻喜怒無常……怎麼,洲洲你接受不了嗎?」
他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落下一片陰影,倏而又抬起,目光三分委屈,三分沉鬱。
許文柏往後退了退,哪怕知道是大反派也受不了這逆天的美貌啊。
陸洲更受不了,每回說到這些,謝清橋就做出這幅模樣讓他心疼,就算知道那是故意的,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完全捨不得謝清橋有一絲一毫的難過與受傷。
行動快於想法,陸洲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拉住他,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此方空間忽然震蕩起來。
謝清橋神色微變,「有人在外面破壞蛟龍白骨!」
說著,他立即張開結界,只聽到巨大的炸裂聲響起,蛟龍白骨受到強大的攻擊,應聲而碎。
裡面的徐映真等人一股腦全摔了出來。
「映真!」
「明溪!」
「無謠!」
一眾長輩收回靈器,連忙呼喚自家徒兒,不遠處,謝天衍看到陸洲和謝清橋安然無恙,不著痕迹地鬆了口氣。
「師父,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徐映真又驚又喜,跑過去打量著流光宗主,「您沒受傷吧?」
謝天衍道:「你們幾個孩子都掉了下來,我們幾個老骨頭哪還能坐得住?你師父都快急瘋了。好在拐尊者和天揚尊者也掉了下來,想法子與我們聯繫,我們合力之下才找到這裡,你們都沒事吧?」
好好的計劃卻被打斷,謝清橋撤去結界,冷冷道:「來的真快。」
拐尊者狠狠一敲拐杖,「妖孽!這回看你往哪裡逃!」
凌禕掃了一轉,沒看到自家姑姑兼靠山的身影,頓時慌了,「拐尊者,我姑姑呢?」
拐尊者將他拉了過來,面有愧色,隨即便是滔天恨意,指著謝清橋道:「凌波與善財,都已死於他之手!只恨老朽實力不夠,沒能為他們報仇!還請諸位道友同心協力,將此妖孽斬殺於此,為我人族除去禍害!」
「什麼?」陸洲詫異地看向謝清橋。
凌禕一臉懵逼:「……」反派喪心病狂!說好的由他來推動劇情呢?
謝天衍輕咳幾聲,緩緩道:「拐尊者,進入封禁墓場之時,我看到凌波尊者偷襲海域妖皇在先,此事孰是孰非,怕是還有待商榷。」
拐尊者面色一變,沒想到謝天衍會為謝清橋說話,怒道:「如何論對錯?人族與妖族歷來勢不兩立,我們四尊者苦守海天界為的是什麼?若他不是妖皇,若他沒有害無數人族,凌波會對付他嗎?」
「你們偷襲都有理由,我殺人就是不對?」謝清橋本就心情不好,一聽之下更煩,懶得跟他們再爭辯,抬起手,慢慢地捏緊,「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麼滾,要麼就去死。」
那邊人多勢眾,謝清橋這邊卻只剩下陸洲,許文柏被萬獸宗的長老帶了過去,而蘇柳柳,被謝清橋故意放任到了一邊裝死。
應無謠悄悄將先前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她父親,魔域之主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揚聲道:「天穹宗主,貴宗的天才弟子一直跟著海域的妖皇身邊,這倒是稀奇得很。」
眾人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陸洲,只是大多不清楚情況,又礙於謝天衍的顏面不好明說,魔域之主這麼一說,許多視線都落到了謝天衍和陸洲的身上。
謝天衍的手掌悄悄攥緊。
謝清橋心中升出幾分不安。
陸洲神色出奇的冷靜,上前站到謝清橋的身邊,坦然道:「前輩說錯了,早在三年前,我心魔叢生,不配再做天穹劍宗的弟子,宗主已將我逐出宗門。我如今所做的一切,與天穹劍宗毫無關係。」
他沒有再叫師父,而是叫「宗主」。
「陸洲!」有天穹劍宗的長老厲聲喝道。
謝天衍抬手制止,靜默片刻,眼中有沉痛之色,啞聲道:「此為本宗私事,還望諸位見諒。」
言下之意便是不願多談。
「本座倒是有些好奇,天穹劍宗將你逐出師門,究竟是因為你心魔叢生淪入魔道,還是因為你……」魔域之主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瞥向謝清橋,「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眾人:「!」
謝清橋彷彿僵硬一般,怔在了原地。
陸洲忽然淡淡一笑,柔和了冷峻的眉眼,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握住了謝清橋的手,緊了緊,「前輩又說錯了,沒有什麼該不該愛,我只是順應了自己的本心。」
他承認了,他居然在所有人面前承認了!
這,這……眾人瞪著眼睛,都有點緩不過來了。
陸洲可是天穹劍宗未來的接班人,人族未來的希望!妖族殺千百個普通修士也抵不上一個陸洲!
這新上任的妖皇簡直太厲害了,居然能把道心堅定的陸洲迷惑成這樣,釜底抽薪啊這是!
「有魄力。」魔域之主難得贊了一句。
「什麼魄力!自甘墮落!叛徒!」流光宗主氣得不行,她一直顧念著自家徒兒喜歡陸洲,便處處維護於他,誰想陸洲死不悔改,還當眾說出這種話,真是白費了她一番苦心與期待!
「師父!」徐映真蹙眉,扯了扯她。
魔域之主邪氣地勾了勾唇角,「陸洲,既然人域視你為叛徒,你倒不妨入我魔域。」
傻子都能看出來,海域的那位妖皇對陸洲是什麼態度。
十年不戰之約未過,兩族關係實則沒有從前那麼針鋒相對,若非凌波、善財兩人被謝清橋殺死,拐尊者也不可能會挑起事端。
如今封禁墓場開啟,人域那邊堅守什麼底線,不會與妖族合作,但魔域這邊就沒什麼顧忌了。
利益當頭,立場又算得了什麼?
「應珩!」謝天衍終於出聲警告,直接就叫了魔域之主的名字。
陸洲沒有應答,卻聽到身旁的謝清橋笑了起來,拉著陸洲的手輕輕晃了晃,眉眼彎彎,是非常開心肆意的笑容。
與之相反,其他人的臉色都極為難看。
謝天衍嘴上說將弟子逐出了師門,但完全沒有動手的意思,魔域之主態度也曖昧不明……這情形太糟心了,動手不是,不動手也不是。
人心不聚,根本無法聯起手來對付謝清橋。
謝清橋當然一眼就看了出來,不再搭理他們,溫柔得沖著陸洲笑了笑,「洲洲,我們走。」
陸洲看了眾人一眼,微微頷首。
「陸洲,魔域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魔域之主似笑非笑地又說了一句。
「不必。」陸洲哪裡看不出他打的什麼主意,頭也不回道:「我從來沒有背叛人域,以後也不會。」
應無謠不滿地撇了撇嘴,魔域之主卻不以為意,「將來的事情,誰又說的准呢……」
陸洲今日能選擇謝清橋,他日未必不會入魔域。
「爹,那獸皮殘圖……」應無謠小聲提醒。
「你都說了是殘圖,封禁墓場也不會關閉,來日方長,」魔域之主挑了挑眉,淡淡道:「急什麼?」
最該著急憤怒的,應該是海天界的人,四尊者一下子死了一半,暫時還報不了仇。
看拐尊者鐵青的臉色就知道,離開封禁墓場后,只怕又得召開一次眾域會議了。
可事實上呢?再怎麼憤恨,近十年也是無法開戰的。
魔域之主仔細想來,覺得海域這位靈主真是很不簡單,拐走了謝天衍的寶貝徒弟,謝天衍居然沒太大的反應,這本身就不尋常,其中必然有蹊蹺。
如果能將這件事情弄清楚……
魔域之主又笑了笑,謝天衍難應付,海域妖皇更難應付,所以說最大的突破口就是——陸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