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共同的家
隔著一道屏障,兩人相對而站。
謝清橋雙眸垂下,秀致的眉眼染上了一層陰影,彷彿一滴濃墨滲入雪白的紙上,轉眼氤氳漫延開來。
而他始終保持沉默的姿態,沒有回答陸洲的問題。
陸洲心中一緊,實在看不得他這樣,下意識捏住手心,放緩了聲音,「小橋,你別這樣……如果實在不想說,我不會逼你。」
謝清橋聞言,霎時抬頭,而後唇邊漸漸露出淺淡的笑意,他想,陸洲總是這樣,外表看著冷漠,其實溫柔到骨子裡去了。
他很清楚自己十足的任性,可陸洲從相遇起便一直在縱容他,養得他越發肆無忌憚。
也許正因如此,他才會那麼喜歡這個人。
喜歡到察覺自己的身份與使命,卻還想著能留在陸洲的身邊。
他私心裡一直希望,這樣的相處能永遠持續下去。
「洲洲,你真好。」謝清橋眉眼一彎,甜美的笑容如花盛放,褪去陰影,一如孩童那般天真無邪。
陸洲看著,莫名地鬆了口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下一刻,陸洲察覺到自己的心理卻是一愣——他何時這麼緊張謝清橋的情緒了?
沒等他細細思考,外面忽然傳來聲響,伴隨著機關開啟的聲音,囚牢之地的大門也緩緩打開。
謝清橋笑容一收,幾乎是瞬間就變成了幼童模樣,這一回卻來不及自封其身,而用了他新學會的幻化之術,這種方法簡單許多,但如果遇上比他境界高出許多的修士,就很容易暴露。
好在,謝清橋自己的境界就極高,只不過很多力量暫時沒學會怎麼掌握罷了。
他體質特殊,無時無刻都在最精純的靈氣中孕養,連帶著總與他呆在一起的陸洲也有好處。只不過比起那些大妖來說,他的年歲還是太小,有時候自身力量超出自己的控制,就會陷入沉睡。
而且傳承記憶里的東西太多,他其實無法完全接收,只能想到什麼就去翻找,很多術法也不會一下子變成他的,而要他一樣一樣地去學,就算天資絕世,也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謝清橋最缺的就是時間,最開始的他就是最弱的時候,所以謝沐情才要陸洲來保護他,等到以後,他會越來越強。
殷鴻走進來打開落石牢,又走到另一處帶出了有些狼狽的戚爍,說道:「囚牢之地恐有異變,殿主吩咐將你們都放出去。」
「異變?」陸洲不著痕迹的瞥了下謝清橋,擔心這事與他有關,立刻問道:「殷師兄可知是怎麼回事?」
殷鴻搖搖頭,肅然道:「我不清楚,只隱約聽到是與當年的劍祖有關,長老們說這不是我們該管的事。」
與劍祖有關?看來不是謝清橋的問題。
陸洲點了點頭,拱手道:「勞煩殷師兄多走一趟。」
戚爍被落石牢折騰地不輕,見陸洲衣衫齊整,從容不迫的模樣就一肚子火,忍了又忍,嘲諷了一句:「陸師弟好本事,在落石牢還能保持如此風度,真叫師兄自愧不如!」
言下之意就是說陸洲太能裝,寧願多損實力也要保持形象,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貨色!
陸洲不咸不淡的回道:「戚師兄多努力便是。」
戚爍不知道他聽沒聽懂其中的嘲諷之意,被他這麼一說,氣得胃疼。
幾人出去后,陸洲便沖殷鴻告辭,帶著謝清橋返回自己的試劍峰。
離開宗門前撒下的種子已經長出綠芽花苞,淡淡的清香傳來,芬芳怡人,引來了幾隻靈蝶翩翩起舞。樹下的鞦韆纏上了道道藤蔓,青翠的綠意上點點小花骨朵,漂亮而又自然。
雪蠶液塗滿牆壁,金絲楠木下鋪開百獸皮,延伸到了屋外。
陸洲一上來就愣住了,原先荒蕪的試劍峰一下子變成這樣,他都快懷疑自己走錯地方了。
謝清橋卻是極為高興,沒有旁人在,他自然而然地撤去幻化之術,少年人修長的身姿彷彿被風抽長的玉樹,初初綻放,便引起了草木共舞,片片落葉飛旋,朵朵花苞搖晃,道道藤蔓張揚……好像一切都有了靈性一般。
陸洲從未見過這麼令人舒服的場景,不僅僅是美麗,而是一種與天地自然親近的美好。
謝清橋坐在鞦韆上,正要去叫陸洲,竟發現他處在了頓悟一樣的境地,頓時禁聲。
抬頭笑了笑,謝清橋悠悠地看向虛空,一雙琉璃似得眼珠光華流轉,裡面有浮生萬象。
夕陽西下,黃昏影落。
陸洲清醒過來,感覺有些奇異,他從前看東西,比如一片葉子,只能看到外觀,但現在再看去,竟能看到其中脈絡,那一絲絲流動的方向都完全逃不過他的眼睛。
「恭喜洲洲,這是入微之境。如果現在的你與先前的自己動手,一定能更快的『看』到以前那個自己的弱點。」
陸洲若有所思,情不自禁地再次看向四周。
「其實這是妖獸的天賦之一,人類要達到有些困難。妖獸的身體力量生來就比人類強大,而且是天生地養,經過磨鍊,幾乎每一個都會有眼明耳聰嗅敏的狀態。人類修士與妖獸動手總是吃虧,一是因為妖獸的*力量太強,二便是因為妖獸眼中能更清晰的看到人類的弱點,聽到人類血脈的涌動,他們往往能比人類出手更快更有效……人類常說的,野獸的直覺,其實就是這個。」
陸洲微微頷首,「那我方才……」
「不知道。」謝清橋無辜道:「應該是洲洲比其他人都聰明,隨隨便便就突破了。」
「盡胡扯!」陸洲懷疑道:「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謝清橋攤了攤手,「人類的身體有無限的潛能,洲洲本來就很厲害,要我多做什麼。」
他只是幫了一點小忙,提供了一個契機罷了。
「好了,你快去修鍊吧,我要玩一會!」謝清橋笑眯眯的沖他擺擺手。
陸洲看了他一眼,見他悠然地晃著鞦韆,捉著靈蝶玩,便轉身練劍去了。
謝清橋一手抓著鞦韆架搖晃,一手捉住了靈蝶,陸洲卻沒看到他一下子折斷了靈蝶的翅膀,但下一刻,靈蝶又完好如初地飛了起來。
「人類,可不可以變成妖獸呢……」謝清橋歪著頭自言自語,而後又搖搖頭,「算了,琢磨這個,洲洲會不高興的。」
接下來,陸洲和謝清橋過了一段時間的清閑日子,陸洲偶爾會去接幾個簡單的宗門任務,幾天就能搞定,謝清橋卻越發懶散,不肯出門,天天吃了就玩,玩了就睡,睡醒了再吃……陸洲都要看不下去了。
謝清橋卻滿臉期待的指著花圃道:「我想親眼看到這裡的花開。」
他在陸洲的家裡種下花草,等到花草綻放,就變成他們共同的家了……在謝清橋的心裡,這有著不同的意義。
「才長出了一點花苞,開花還要等很久的。」陸洲給他補充常識。
謝清橋不以為意地說:「我在這裡,它們會長得快一點啊。」
陸洲無語片刻,看他高興,也就隨他去了。
試劍峰下,蘇柳柳站在草叢中來回踱步,陸洲回宗門的那一天,她就知道了,可她經過多次碰壁,已經不敢魯莽地去找陸洲了。
她開始反思起一些事情,也注意到了從前沒有注意到的一些細節——十年前的陸洲雖然對她也談不上熱情,但憑著青梅竹馬的感情,她在陸洲心裡還是有些分量的,請陸洲幫忙的事情陸洲也從未拒絕過。可十年後歸來的陸洲,對她的態度卻完全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彷彿連陌生人都不如。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陸洲知道了什麼嗎?這不太可能,連許文柏那樣蠢的穿書者也不會笨到暴露自己。
或者……是因為謝清橋?
蘇柳柳從來不敢低估謝清橋那雙能控制人心的「七情萬象瞳」,從九州會武起,她心中就有一個猜測——陸洲被謝清橋詭異的能力影響了,否則沒必要對謝清橋這麼好。
但陸洲明顯還是有自主意識的,蘇柳柳想,好歹是主角,沒理由完全敗給反派,不然劇情怎麼玩?
心中有了這個猜測,蘇柳柳就不敢輕舉妄動,直到今天在宗門任務上突然看到了有關「黑魘林」的任務,她才想起了另一個劇情。
幾百年前,一隻魘妖獸為禍蒼生,遭到各大勢力聯合絞殺,天穹劍宗的劍祖在一處林子打碎了魘妖獸吸收怨力的「魘珠」,才得以鎮壓魘妖獸,將之封印在執法殿下的囚牢。
但其實「魘珠」並沒有消失,它能自主吸收外界的怨力修復裂痕,以至於將那處地方變成了恐怖的黑魘林。一直有一個說法,只要得到「魘珠」,就能擁有跟魘妖獸一樣的不死之身,人域修士大多不信,魔域和冥域之人卻紛紛前往探索,可惜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出來的,久而久之,那裡就成了誰也不敢踏入之地。
原書中關於黑魘林是一個大劇情,各方博弈令人捉摸不透,*oss謝清橋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放出了被鎮壓的魘妖獸,然後就隨它禍害蒼生去了。魘妖獸想找回魘珠,天穹劍宗聯合其他宗門阻止,絕天盟又來插手,到最後,魘珠竟然落到了最神秘的絕天盟手裡。
看書時,蘇柳柳就覺得這個絕天盟太過神秘,據說是個散修陣營,其中有妖獸,有道修,有魔修……但這麼一個人員混亂的組織,究竟什麼人才有本事管住?
蘇柳柳那時候猜絕天盟的背後就是海域四洲,是*oss謝清橋。因為縱觀整個背景與劇情,雖然書剩下的三分之一沒寫,蘇柳柳憑藉著看書多年的經驗,就覺得肯定會兩族大戰,海域四洲攻破海天界的情節,畢竟這是刷主角影響力的最好劇情。
那麼絕天盟扮演的角色,會不會就是妖族安插在人域的卧底?會在關鍵時刻反水人域,然後再刷一把主角的力挽狂瀾的能力?
這是蘇柳柳自己揣摩的,最合理的發展。
支撐她這個想法的還有一個人,就是同樣熟知劇情的穿書者呂松,至於許文柏那個廢物點心她已經不想管了。
呂松聰明,狠辣,又有野心,在當時蘇柳柳夥同許文柏揭穿他謀害陸洲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加入了絕天盟。
眾所周知,天穹劍宗是修真界正道之首,有聯合各大宗門的能力,呂松就不怕絕天盟向天穹劍宗妥協將他交出去嗎?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