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抱抱我

  謝清橋置於身側的拳頭微不可察地一松,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在眼瞼下殘留一片陰影。


  羅長老森然一笑,「臭小子,自天穹劍宗開山立派至今,你是第一個說要砸了執法殿的人,膽子不小!」


  謝清橋不以為然道:「哦。」


  他伸手要將陸洲拉開,陸洲卻不動,而是對著羅長老道:「小橋年幼不懂事,衝撞了您,我願代他受罰,還望羅長老莫與他一般見識。」


  「我沒錯,洲洲也沒錯,才不要洲洲替我受罰,有本事你連我一起關好了。」


  謝清橋擺明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麼寫。


  「小橋!」陸洲冷著臉,有點動怒了,「不準再說!」


  謝清橋委屈地眨了一下眼睛,「洲洲別凶我。」


  陸洲一噎,有些無力,這會終於開始反思自己——他平日里是不是真的太慣著謝清橋了?搞得現在說話聲音大點都不行了。


  然而反省並沒有什麼用,他一對上謝清橋就止不住的心軟。


  殷鴻故意咳嗽了一聲,兩人才發現羅長老的面色頗為難看,當了這麼多年的執法殿長老,羅長老還是頭一次被人給無視了,「你們把執法殿當什麼地方了?陸洲,他不懂事,你不會教嗎?既然入了天穹劍宗,那就該守宗門規矩,當初是你師父同意你自己管教他,你若管教不了,有的是人能管!」


  聽羅長老的言下之意,是要把謝清橋從陸洲身邊帶走好好管教了。


  「羅長老,恕弟子冒犯,」陸洲一字一句道:「任何人都不能從我身邊帶走小橋,除非他自己願意走。」


  羅長老指著他,冷冷道:「就是知道你護著他,他才敢如此肆無忌憚,以下犯上!可你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你這樣是害了他!」


  陸洲靜靜道:「我也許護不了他一世,但在我能護著他的時候,我不能讓他受一點委屈,有一點難過。」


  謝清橋聞言一呆,眼中漸漸漫上霧氣,只覺得心中冒出一團火燃燒著,不燙,反而很是溫暖。


  他吃過最甜的靈果,但沒有像這一刻那樣,一直甜到了心底深處。


  「冥頑不靈!」羅長老簡直被陸洲氣了個半死,索性眼不見為凈,立刻吩咐殷鴻:「將他帶下去關起來,好好反省幾日!」


  戚爍和趙懷蕊反而有點蒙圈,按設想,和陸洲在執法殿鬧起來的不應該是他們嗎?怎麼感覺他們變成附帶的了?挑事的變成了打醬油的,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一場戲做給了瞎子看,好特么憋屈。


  執法殿下,有囚牢上萬,有的空著,有的關押著身份不明的人物,有的一晃就能出去,有的至死不能離開。


  石門打開,一股強大的壓迫感襲來,完全禁錮了身上的靈力。裡面是黑漆漆的一片,涼意如刀,割人肺腑。嗚咽的哭聲,幽怨的歌聲,陰森的笑聲……各種詭異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傳來,直擊道心,顯得分外可怖,膽小些的,只怕連一刻都待不下去。


  落石牢是最普通的囚牢,沒什麼太折磨人的手段,只時不時的會有滾滾落石砸下,叫人不得安眠,時刻清醒著思過。


  謝清橋一直拉著陸洲的手不放,殷鴻皺眉道:「你太年幼,師父也沒吩咐關你,你趕緊回去。」


  陸洲也已經說了一路了,哄的,騙的,怒的,冷的,什麼語氣都試過,謝清橋死活不應,一句話就讓陸洲沒聲了,他說:「洲洲,我想陪著你。」


  陸洲很早就發現了,謝清橋尤其的粘他,而且決定的事情,怎麼樣都要做到。


  就算現在被拉走,估計還會想辦法偷溜進來。


  於是陸洲便對殷鴻道:「他想待著。殷師兄放心,我會看好他。」


  殷鴻挑了挑眉,沒勉強他們,卻說了一句,「管教孩子,陸師弟確實不怎麼在行。」


  陸洲不動聲色的回道:「因材施教。」


  謝清橋的性子,你不由著他,他能鬧翻天。


  殷鴻一聽,難得勾了一下嘴角,只覺得這位陸師弟不像傳聞中那麼冷硬不通人情世故,相反,通透得很。


  戚爍心中憋悶無法言喻,不想與他們多言,甩袖就進了一間落石牢。


  一人只能進一間,陸洲走入另一間,謝清橋便坐在囚牢之外看著他,順手拿了個靈果出來,邊聽著那些恐怖的雜聲邊吃,當聽戲似得,一臉的不以為意。


  殷鴻:「……」


  頭一回覺得自己有點瞎操心了。


  囚牢之地的大門重新關閉,沉寂的黑暗中彷彿一隻凶獸,盯得人毛骨悚然。


  「怕不怕?」修士目能夜視,陸洲一隻手貼在透明的屏障上,準確地看向謝清橋所在的方向,「讓你出去你不聽,現在有沒有後悔?」


  「跟洲洲在一起,什麼地方都好。」


  謝清橋伸手,輕輕一點,透明的屏障突然變成了流轉的星河,黑暗中的星子熠熠閃光,美得像是長夜下迷離的夢境。


  陸洲呆了片刻,抬頭一看,卻又怔住了。


  少年模樣的謝清橋安靜的沖他微笑,星光輝映著如畫眉目,照亮了無盡黑暗,長身玉立,瑰姿清艷,「洲洲,好不好看?」


  「好看。」陸洲情不自禁地點頭,但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此刻說的究竟是星河,還是眼前之人。


  哪怕是斷壁殘垣,荒山野嶺,只要謝清橋站在那裡,便是人間盛景。


  可見重要的不是地方,而是人。


  「這個破牢房什麼都沒有,還盡嚇人,有我陪著,洲洲就不會寂寞了。」謝清橋摸著屏障,「不過這力量有點強,讓我想想應該怎麼進去……」


  陸洲搖頭道:「你就待在外面吧,這裡面只能一個人,強行闖入會驚動長老們的。」


  「不怕。」


  謝清橋狡黠地一眨眼睛,而後身體透出純白的光芒,驟然化作虛幻的靈氣。


  「你……」


  「洲洲,我厲害吧?」謝清橋忽然從身後抱住他,將頭靠在他肩上,有些睏倦的說:「都怪那些垃圾吵了我睡覺,害得我現在想睡都睡不著,洲洲抱抱我好不好?」


  陸洲一僵,「那你變回去。」


  「為什麼啊?」謝清橋說:「變小隻是障眼法,我現在的本體就是長大了的樣子,變不變回去不都一樣嗎?」


  陸洲輕嘆了聲,回身攬著他坐下。


  謝清橋甜甜一笑,把頭枕在他膝上,長長的黑髮落了滿身,他抬指一彈,四周忽然亮起淡淡的燈火,不灼眼,反而有種溫暖的感覺。


  上方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了滾滾落石。


  微妙的氣氛無聲漫延,令陸洲的心中莫名一動,他抬手,停在半空中握緊,又鬆開,最終緩緩地落到了謝清橋的頭上。


  天穹劍宗主峰之上,謝天衍負手而立,遙望虛空。


  一隻紙鶴停在他的肩上,口吐人言,「天穹宗主,海域有變,海天界四尊者請求召開眾域會議,望應允!」


  眾域會議乃是人類修士的高層會議,以三件奇寶「通天梯」「觀明鏡」「聚影珠」為媒介,可令九州高層的諸位強者元神投影,聚集在一起共商大事。三件奇寶分別由天穹劍宗,流光宗與萬獸宗掌控,若想開啟會議,必要先得三位宗主的同意。


  需要開啟眾域會議的事,定然不是單個人或單個勢力的利益,而是攸關九州大地,人族存亡。


  謝天衍沉思片刻,抬手虛劃了一個「允」字,刻入紙鶴之內。


  做完這事,謝天衍離開主峰,就聽到了陸洲犯事被執法殿關押的消息。


  不過這在謝天衍看來只是小輩們的小打小鬧,三天禁閉也不是什麼大事,也就一笑了之,沒有再去過問。


  翌日,謝天衍宣布閉關,實則,眾域會議正徐徐拉開序幕。


  螺旋式往上的階梯,一道又一道強大的身影出現,最低的境界也是化神前期,直至頂端,有座椅環形排列,上面坐著的人並不一定境界最高實力最強,但一定代表了九州最頂尖的勢力,如三大宗主,海天界四尊者,甚至魔域之主,冥域之主,黑雲拍賣場的主人,無息樓的主人等等,俱在此列。


  「見過諸位道友。」拐尊者拄著拐杖,笑著見禮。


  眾人回禮,一人問道:「拐尊者,海域那邊究竟發生何事?竟然需要召開這眾域會議!」


  「諸位道友應該都清楚前段時間發生的海域異象,」拐尊者面色一肅,「實不相瞞,我們已有了些頭緒。」


  謝天衍道:「願聞其詳。」


  拐尊者緩緩念出一句話:「靈主降世,海域大興,萬妖之祖,終臨九州。」


  聞言,不少人臉色紛紛大變。


  季天揚冷笑一聲,「海域派遣了使者,說要與我們簽訂『十年不戰之約』,我就覺得他們沒安好心,結果在查探那使者記憶時,探聽到了這句話。海域四洲有恃無恐,我們卻不得不防,結果還真的就要面臨最壞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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