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同安家園301
即便是季淩熙再次複述了一一遍，顧清漪還是被自己的心慌鎮住了，她望著季淩熙久久說不出話。
她不記得季淩熙，找不回以前的記憶，這是她內心極為恐懼的事情，她不想去想，更不願意承認自己與別人的不一樣。
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是有多恐怖？
顧清漪別扭的挪開視線，垂下眼瞼看著他擦得鋥亮的皮鞋，軟弱出聲，“我……”
“算了。”季淩熙不知道是不願意勉強她，還是不想在她口裏聽見拒絕的聲音。他長腿邁出房門，端莊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涼薄的嗓音傳來徐徐的溫暖，“聽說你在片場的時候受委屈了？”
片場的事情基本瞞不過他，何況明知道靳西涼會過去，他更是對她的關心多了一倍，所以之前她和狄穎酈的事情他知道得清清楚楚，隻是他想讓她有小女兒的矯情向他告狀，就像上次在電影學院，她仗著他的勢，強勢挽回著自己的聲譽，那會讓他覺得她還在依靠自己。
那種，是心愛女人對男人最好的嘉獎。
可惜，顧清漪沒有。
顧清漪掃了他一眼，聰明的順著他的話回答，“狄穎酈不過一個小角色而已，在社會上行走，哪有那麽容易。”
季淩熙輕笑，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光潔的下顎襯得櫻紅的薄唇越發的鮮紅，“你到是看得開，那剛剛怎麽還說我是萬惡的資本家？難道在錢上，你是如此的想不開。”
顧清漪一急，“我那是……”
她頓住，總不能說嫌棄自己每月的工資不夠用，還要顧好她和顧亦樂的生活吧？
“嗬……”季淩熙淡定的幫她回答，“對於錢，你確實要糟心，你還欠我三千萬呢！”
顧清漪：“……”
能不能就不要記得那三千萬？能不能讓她沒有壓力的好好活著？
瞧著她一臉吃癟的財色，季淩熙淺笑出聲，心情愉悅的吩咐她，“晚餐吃什麽，你是不是該做晚餐了？”
這般的理直氣壯，這般的淡定神閑！
顧清漪確定，自己前輩子肯定欠了他的！
“等著！”她放開顧亦樂的小手，咬牙切齒的瞪著悠閑自在的季淩熙，“最好是吃了這次不想有下次！”
季淩熙嗤笑，“我剛剛也打算就隻吃這一頓的，既然你還記得我的下頓，那我肯定是要來的，不然到時候你又說我是萬惡的資本家，看不上你的飯，不給你麵子了。”
顧清漪：“我什麽時候說下次了？我明明說的是不想有下次！”
季淩熙抬眸，“難道你剛剛沒有說‘下次’？”
顧清漪：“……”
這個“下次”能和那個“下次”混為一談嗎？
這分明就不是一個概念好不好？
她氣鼓鼓的顧鼓著腮幫子，像是一隻鼓起來的小河豚，俏皮可愛的動人心弦。
季淩熙會心一笑，催她，“再不做晚飯，估計我今晚就要睡在這兒了。”
顧清漪：“……”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顧清漪咬牙，“我這兒可沒地兒你睡，你還是回家去睡吧！”
說著她急匆匆的趕向廚房，心急火燎的模樣像是有什麽在追趕著她。
季淩熙淡笑出聲，一雙墨眸耀眼得如夜間的火樹銀花，折射著璀璨的色彩。
顧亦樂站在他身邊，小臉揚起不解的道：“剛剛你是在欺負漪漪嗎？”
他小臉認真而執拗，似乎非要在季淩熙的嘴裏得到一個答案。
季淩熙不答反問，“那你剛才看見我欺負漪漪了嗎？”
他跟顧亦樂叫著漪漪，突然發現這個稱呼很適合他，於是，他沉吟哄騙問著顧亦樂，“你為什麽總叫顧清漪為漪漪？難道你不叫她媽媽嗎？”
顧亦樂抿唇，倔強的盯著季淩熙不語。
漪漪，是他對顧清漪的稱呼，是他每次犯病時聽得最多的聲音。所以，對他來說，相比媽媽，漪漪更親近他內心的稱呼。
季淩熙瞳孔裏閃過一抹深思，誘哄道：“別的小朋友都是叫媽媽是媽媽的，叫媽媽的名字可不禮貌，代表你不喜歡她。”
“是麽？”這個問題，顧亦樂很緊張的關注了，圓滾滾的眼睛盯著季淩熙，生怕錯過他一絲的表情。
季淩熙也不覺得自己忽悠顧亦樂可恥，反正作為兒子稱呼媽媽的名字本身就是對媽媽的不尊重，他那樣說也沒錯。
於是，季淩熙也認真的點了點頭，兩人墨眸閃動都透露著真誠。
“那你聽過別的小朋友叫自己媽媽的名字嗎？”季淩熙問他。
“沒有！”
顧亦樂簡單的回答。
他每次外出的時候確實沒聽說過哪個小朋友叫自己媽媽的名字。
他小小的眉心蹙起，不滿的糾結著，低下頭的聲音小了一點，“那我以後可以不叫漪漪了，我叫他媽媽，可是……”
可是，他怕他下次犯病的時候，聽不見這個最溫暖的聲音。
他蜷縮著手指，整個身體開始緊繃，墨色的眸子沉澱著無盡的黑色與絕望。四周窄小的房屋像是一個封閉的小籠子將他禁錮在中間，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甚至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耳邊也全部都是虛無。
他緊繃而顫抖的身子引起了季淩熙的注意，季淩熙心下一動，撈過顧亦樂的小身子將他放在沙發上，單膝跪地緊張的望著他。
“顧亦樂！”季淩熙的語氣有著自己也不明白的著急，他拍著顧亦樂的臉頰，希望能在他臉上看見他那雙靈動的雙眼。
顧亦樂目光空洞的望著前方，生命好似沒有氣息的停止著跳動，唯一能讓季淩熙安慰的是他能感覺到小家夥心髒跳動的頻率，一下一下的急促而又微弱。
他急忙拿出手機撥通了醫院的急救電話。
“速來，同安家園301。”
季淩熙的眸光閃過一抹擔憂，望著廚房方向不見伊人的蹤影，心下有了第一次的矛盾。
他是否該告訴顧清漪，顧亦樂現在的狀況？
季淩熙有些無力的決策著，終於朝廚房喊出了自己的聲音，“顧清漪……顧亦樂發病了！”
廚房裏一陣安靜後，開始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就是顧清漪慌忙衝出廚房的身影。臉色蒼白，雙手無力的垂著，圍裙布滿褶皺的穿戴在她身上。
她目光死死的盯著季淩熙身旁的小身影，眼眶紅了一圈，喉間更是像被堵住，半天發不出聲音，隻能捧著顧亦樂的臉頰親親的在他麵上親吻，沙啞著聲音一聲聲的無聲喚著“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