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078章
幾個人在門外笑鬧片刻, 便相攜進了花廳。他們都是自己人親近,是以也並不分什麼長幼,四個人就是一張矮炕, 母子、姐弟的相挨坐著。
趙太太問問兩人在宮裡如何, 見他們一切都好, 便也放下心來,開始八卦些旁的事情。有什麼她說漏了的, 便會有旁邊的姑娘補充著, 四個人嗑著瓜子聊天,就跟開著茶話會似的。
這幾年有了兒子的香水方子, 趙太太的胭脂鋪開得紅火著呢。因賣的都是有檔次的東西, 平日里來來往往的,都是京里有點體面的貴人們。但不管怎樣, 只要是女人,那就沒有不愛聊八卦的。她也因著這個,知道了不少京中貴人們的隱情呢。
輪到跟兒子見面了,趙太太就愛拉兒子一塊坐著,母子倆也聊聊閑話。
「……你不知道吧, 前兒寧國府那蓉兒媳婦出殯……哎喲, 寧國府的那副架勢呀,不知道能眼饞死多少人了。」趙太太一隻手托著小碟,裡面是她兒子剝的瓜子仁, 一隻手揮舞著。
「那天, 我還帶著迎春去瞧了瞧呢。就那搭在路邊兒送殯的祭棚, 各家路祭用的就有多少座,排出多老長去。還有那送殯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得有好幾里長,不知道還當是逃荒的呢。」
「這一個重孫媳婦,就是這樣的排場,往後要是那家裡的那老太太沒了,得揮霍成什麼樣?虧得我的環兒過繼出來了,不然啊……還不定會不會受他們連累呢。」趙太太說著就撇了撇嘴,至今深恨賈政他們把兒子過繼了。
在她心裡頭,她兒子能自個兒要求出繼,但那起子人可不能把她兒子往外攆啊。
聽娘親提到了賈母,賈小環就往那姑娘處看過去,得到對方一個淡然的眼神。如今這家裡,也就是這位迎春姐姐,尚且同榮慶堂有些交情了,畢竟在那邊生活過好幾年呢。
「嬸娘說得極是,小蓉大奶奶的喪事,排場確實大得有些過分了。這也就是父親遠在揚州,不然怕是得抽珍大爺幾棍子呢。往後再有這樣的事情,可該讓父親把著關,不能叫他們惹禍了才是。」賈迎春給弟弟賈琮遞著點心,似不經意地說道。
賈小環聞言便笑了笑,遞過去一碟子瓜子仁給娘親,問道:「娘啊,那府上還有什麼稀罕事沒,跟兒子說說,也叫兒子開心開心啊。整天在宮裡,可悶得慌了。」
「整天上學讀書呢,有什麼可悶得慌的。小崽子,我可告訴你,要是敢不好好兒學,都不用陛下動手,老娘就得把你屁股抽兩半兒去。」當娘的對兒子的學業還是很看重的,趙太太當即就瞪了眼,捏著賈小環的耳朵教訓。
「哎喲,哎喲,疼啊,娘……」嘴上嚷著疼,環小爺連眉頭都沒皺,嬉皮笑臉地嘀咕著,「兩瓣兒就兩瓣兒,反正本來就是兩瓣兒的。」
趙太太瞪兒子一眼,也不跟他計較,接著道:「那個,就是那個男人,如今可了不得呢。」她往榮國府的方向指了指,賈小環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
「那府裡面的姨娘、丫鬟已經固不住他了,如今都學會去逛青樓了。不,不但是會逛青樓,都知道從青樓往外贖人了。就是上個月,才從那什麼艷來樓還是燕來樓啊的,贖了個清倌人出來。」趙太太湊到兒子耳邊,擠眼道:「不過,他倒是知道躲著王氏,將那淸倌兒養了外室呢。」
嚯!這個消息,確實讓賈小環吃了一驚。
他著實沒有想到,賈政,政二老爺呀,竟然能幹出這等事來!真是讓他匪夷所思,弄不明白這位是被誰調.教成這等模樣的。
這樣的人物,那絕對是人才啊!
不過……賈小環替娘親笑歪了的髮釵,眨眨眼問道:「娘啊,您怎麼還操心著他的事兒呢,不值當了啊。兒子不是跟您說過,您要是覺著一個人孤單,兒子就給您擺一排的好男人,隨便您挑。可千萬別在那一顆樹上吊著,咱丟不起那人吶。」
「又胡說八道,老娘哪還惦記著他呀。不過是整日里閑得慌,打聽打聽他們的稀罕事,讓自個兒樂呵樂呵罷了。你個小崽子不是也說,就愛聽聽他們的糗事,自己也好高興高興嘛。」趙太太不屑瞥一眼兒子,自個兒撫正了髮釵。
她知道,兒子是怕她放不下,心裏面難受。可他也不想想,她如今過的日子,跟在榮國府比起來,那簡直天差地別,她哪還會惦記著那麼個男人。
現而今那府裡頭,唯一能讓她牽絆掛懷的,也就只有……
賈迎春雖然不愛說話,但卻是個心眼通明的,眼瞅見趙嬸娘黯然下來的臉色,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嬸娘這是,想起還在榮國府的三妹妹探春了。
她握住了趙太太的手,柔聲道:「嬸娘放心吧,三妹妹在那府里,一直跟在老太太身邊,吃穿用度都挺好的。前兒我回去探望老太太、太太,也將您託付的東西都交到三妹妹手上了呢。三妹妹當時,別提多高興了。」
可不是得高興嘛!
她每月都回去一趟,每趟嬸娘都托她給探春帶東西,帶的還儘是好東西,有的連榮國府都得不著。可偏偏,她還不能將嬸娘亮出來,只能跟探春說是環弟叫送的。
環弟是什麼人物,那是深受當今聖上寵信的,滿朝上下都知道這事。有這麼個弟弟每月都給自己送東西,探春妹妹能不高興才出鬼了呢。
這邊安撫著趙太太,迎春那邊不著痕迹地瞥一眼賈小環,想讓他也開口哄一哄嬸娘。
「娘,你還沒說王氏知不知道這事兒呢。說起來,她這幾年的日子不好過啊,這外頭怕都不知道還有她這麼號人物呢。」賈小環一卜楞腦袋,噘著嘴不理會這事,轉回話題追問道。
賈迎春見此情形,在心裡嘆了口氣。瞧瞧,這要是叫探春知道,環弟其實是這麼不待見她的,就不知道還能不能高興得起來了。
趙太太也知道兒子不喜歡女兒,這個她雖然也在努力改變,但目前為止效果都不明顯。不過,她倒是逼著兒子立過誓,好歹都要護著女兒周全,這個總歸是跑不了的。
是以,她這會兒也不跟兒子計較,隨著他的話道:「可不是說呢,王氏是個什麼人物,她男人每天上幾回茅房她都知道,外室這麼大的事會不知道?不過三五天的功夫,那外室就被寬宏大度的二太太給接了回去,還不知道如今是個啥模樣呢。」
「唉——我也是沒運氣的,都沒機會瞧瞧那女人摔成了個什麼樣兒,竟然這麼幾年了都不曾出府過。我聽說,旁人便是過榮國府拜訪,出面的也是那老太太,抑或是大太太、二奶奶,她都不出面的。環兒,你啥時候想想法子,讓娘瞅她一眼唄。」
賈小環一聽就樂了,對他娘親打趣道:「咋,娘你還惦記上她了。行,兒子有機會把她弄出來,讓你好好瞅上幾眼過過癮。」
「呸,你個小崽子。」趙太太也樂了,啐了兒子一口,就去吃兒子剝的瓜子兒。怎麼說呢,能瞧瞧王氏那女人的狼狽樣兒,她高興著呢。
老娘的兒子,就是這麼貼心!
「對了,還有件事兒忘了問呢。」趙太太想起了什麼,見兒子要下炕去,忙把人拉住了,把一雙杏眼瞪得溜圓地問:「環兒,我可聽說,他那個元日出生得大姑娘,爬了……爬了老聖人的床?不能吧,她不是才二十五六,那老聖人得有六十往上了啊?」
「不爬老聖人的床能怎麼著呢?」小爺那貼膏藥的床她又爬不上去。賈小環點了點頭,嗤聲道:「您也說了,她都已經二十五六了,只當個女官可就到了該出宮的年紀。若是不往老聖人床上爬,她說不得年底就得出宮來。」
賈小環說話間,帶著些對賈元春的不耐煩,「到了她那個年紀,即便真是國公府的嫡長女,出來了又能有個什麼著落呢?再說了,她又不是真的國公府嫡長女,爹可已經歇著不幹了,底牌並不堅硬啊。」
當年在御花園裡,他覺得自己已經跟賈元春說清楚了,可人家顯然沒這麼認為。這幾年來,那位賈女官隔三差五地時不時就想來看看他,跟他敘一敘姊弟之情,訴一訴她的進宮之苦。
當然了,順便她還想碰一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蹭上一貼「膏藥」。
「估計是覺得宮裡頭兩位聖人,不管巴上了哪一位,總是能留在宮裡頭當娘娘,比在外頭當繼室、小妾強一些。目前為止,過程還算順利,已經連著侍寢四、五回了吧,就是還沒冊封呢,也不知道大明宮那邊是個什麼章程。」賈小環笑得有些奸詐,搖頭晃腦地道。
當年,老賈家可是出了位賢德妃的,那一回的貴妃省親,端得是流金淌銀、聲勢浩大。就是不知道這一回,那位老聖人會給她個什麼封號了。
「還真是啊。」
這一回,不光是趙太太吃了一驚,便連賈迎春也訝異了。在她們的印象里,大姑娘賈元春那絕對是非同凡響的,怎麼竟會落得這般地步。為了能留在宮中,竟然、竟然主動爬了個老頭子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