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環爺,這、這怎麼處置?」劉三捂著漿糊一樣的腦袋,瞥一眼滿地的黑衣人,強自穩住了聲音問道。


  他家的小祖宗是個人物啊!也不知從哪兒學來的製藥本事,單隻他見識過了幾樣,就叫人不得不讚歎:真他娘.的管用啊。


  「我娘呢,可有人陪著?」賈小環沒心思理會黑衣人們,張嘴先問他娘.的下落。方才的動靜可不小,沒聽見他娘.的動靜,賈小環心裡不安生。


  「姨娘在我媳婦那兒,今兒晚上她們幾個娘們兒整理菜蔬。」劉三也是感嘆,幸虧趙姨娘今兒沒在場,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就以小祖宗的性子,萬一姨娘受了丁點兒傷害,怕不得怒髮衝冠。


  賈小環聞言鬆口氣,這才有心思處理當前的事。這躺了一地的人,少說也有十八.九號,瞧著這些人,他忍不住又回頭瞪了一眼炕上的「老伯伯」。


  被放倒的伯伯並沒反應,賈小環踩了踩黑衣人的肚子,仰頭向著劉三笑了,那笑容分外地燦爛可愛。


  「劉叔啊,他們就拜託你了。尋個地方將他們扔過去,等天亮了我再去跟他們算賬。不過,這事兒想來不好叫別人知道,你自個兒能辦好吧。」他言罷還抬手拍拍劉三的胳膊,以表達自己充分的信任。


  呵呵……劉三掃一眼地下的一片人,再瞄一眼小祖宗的笑臉兒,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方才同黑衣人交過手,每一個都是身手一流悍不畏死的,妥妥的都是死士。能夠派出這麼彪悍死士的人,身份可想而知,反正榮國府打從先老太爺他爹之後就沒這個實力了。


  當然,這並不是他為難的緣故。此時讓他真正為難的是,小祖宗實在太不知道心疼屬下了,將近二十號人,全靠他一個人拖扛,得折騰到什麼時候?!


  折騰的時候長倒也無妨,多不過是一夜不睡罷了,可是他的腰呢?!腰斷了怎麼辦?!


  賈小環卻不管這個,吩咐完差事之後,就看著劉三先將屋裡的人都拖拽出去,然後就門窗一關一閉,徹底將劉庄頭拋棄在了門外。


  打了個哈欠,賈小環揉著眼睛爬上了炕,踹開壓在被子上的一條腿,裹著被子縮在炕頭上睡了過去。他的作息很規律,今晚上卻被打亂了,方才有危險還能打起精神來,這會兒卻是撐不住了。再說,他如今五六歲的小身板兒,正是嗜睡的年紀啊。


  他是睡著了,旁邊動彈不得的「伯伯」卻有些傻眼。


  這娃娃還真睡熟了不成?就這樣把他扔在這兒,娃娃竟然也不怕的么?還是說,這孩子對自己的葯十分有信心,根本不擔心他能恢復行動。


  不管怎麼樣,總該先處置他才睡吧?!


  冬日的陽光總是來得晚一些,今日賈小環起得也有些晚,他起床時太陽已經升了起來。仍舊是打著哈欠,賈小環忍著瞌睡起了身,打起精神來出去練功。臨離開房間的時候,仍舊沒理會身邊的「伯伯」,只交代了險些累岔氣的劉三一聲,給那傢伙換個地方。


  昨兒光顧著那起子黑衣人,倒是把這貨給忘了。後來他也懶得再開門叫劉三,白便宜這傢伙在他的炕上帶了一宿。


  劉三本就是才忙活完,來跟小祖宗彙報一聲的,卻沒想到竟還有活兒等著他,原本就酸了的腰險些閃了。這都叫什麼事兒!他都想抽自己一巴掌,叫你好往小祖宗跟前兒湊。


  心中懷著陰影,劉三拖拽男人的動作難免粗暴,讓男人給他記上了一筆。


  這個莊子上的人,真是……呵呵!

  作息時間被打亂,賈小環一早上練功都覺得腦子發漲,好容易咬著牙堅持練完了,精神頭才算是上來些。他去用早飯的時候,趙姨娘已經回房補覺去了,賈小琮則是還窩在炕上睡懶覺。


  最近菜蔬的生意十分紅火,根本就供不應求。現在劉三他們已經不用到市場去賣菜了,一直到明年二三月份,所有的菜蔬都已經預定了出去。如今他們只需要將菜送進京里,在城門口便已經被各大客戶給瓜分完畢。


  趙姨娘對此萬分欣慰,越發看重溫室種菜,每隔幾日便和幾個莊戶女人一起,將溫室打理得妥妥帖帖,又或者將菜蔬整理得新鮮青翠。勞動熱情十分高漲,賈小環便是想攔都攔不住。


  吃過了早飯,賈小環消了消食,方才邁步往關黑衣人的地方去。劉三選的地方很偏僻,在整個莊子最後面的位置,那裡曾經安置過疑似天花的小鵲,平日里輕易不會有人靠近。


  「喲,伯伯啊,你也被放到這個地方了啊。」賈小環一進門,便瞧見那一片黑里唯一露臉的主兒,天真地瞪大眼睛笑著說:「我們劉三可會挑地方了,這兒是不是讓伯伯很舒坦?」


  男人仍舊全身都動彈不得,所處的位置也看不見臭娃娃,只能在心裡狠狠地揉搓一番,給臭娃娃記上一筆。


  小東西,且等著他能活動了!


  但是旋即,男人便暗自鄙夷起自己來。曾幾何時啊,他竟然也成了只能在心裡放狠話的那個了。


  賈小環路過男人的時候,嫌棄地用腳尖踹踹,還很不小心地又從他的中間踩過去。沒什麼誠意地道了聲歉,賈小環在屋裡轉了一圈,將所有黑衣人的模樣都收歸眼底。


  劉三當他不知該如何處置這些死士,見狀便上前兩步,道:「環爺,這些人應該都是死士身份,我之前已經搜查過他們身上,並沒有發現任何能表明身份的東西,想來是組織縝密的。這種狀況下,咱們怕是問不出什麼來。您要是想知道怎麼回事,大概……」


  說到這兒,他往男人那裡瞥一眼,「還是問這男人,或者更方便些。」


  「我管他們是何身份做什麼?」賈小環奇怪地看了看劉三,又將目光轉向死士們,仍顯稚嫩的奶聲卻能讓人聽出冷意來,「他們是為了殺他,他悶著頭撞進了我房裡,他們便要將我一起殺掉,這是何道理啊?」


  「在這世上,我最厭煩的便是不講道理的人,我一直都認為,不講理的人吶,不管他是何身份,出身何處,背後有什麼靠山,那都是不應該活著的。你說呢,劉叔?」他盯著死士圓睜的眼睛,除了說話聲音之外,再沒有哪處彷彿五六歲小孩兒的。


  他的上輩子,遇到了太多不講理的人,不講理的事,當日他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並未曾想過如何抗爭,只除了生命最後的那一把火。


  到了這輩子,他環爺想開了,他要換個活法兒!


  又被小祖宗叫了一聲劉叔,劉三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在心裡抹了把冷汗。待看到小祖宗那雙黑得清澈的眼睛看過來時,他眨著眼睛訕笑兩聲,道:「這,這也得看有多不講理哈……」


  賈小環純然歡快地一笑,拍了下小巴掌,點頭道:「劉叔說得沒錯,咱們是得好生分析分析,他們到底有多不講理。」


  「那邊那個,伯伯,你來說說,他們是不是特貼不講理的。我明明只是個還沒窗檯兒高的小孩兒,跟他們又是素昧平生,更是不曾同他們有過糾葛仇怨。可是,僅僅因為伯伯你擅自闖進了我的房間,爬上了我的炕,還對我的脖頸戀戀不捨,他們就要對我狠施辣手。我只是個天真無邪,懵懂可愛的五歲小童,等過了年也才六歲。這樣無辜乖巧、天真爛漫的小孩子,他們竟然也下得去手,簡直就是……伯伯,你來說。」賈小環的話語很是義憤填膺,但一張圓潤的小臉卻是冷然無情的。


  等了半晌也沒聽見動靜,賈小環方才一拂腦門兒,嘟囔道:「嘖,我怎麼忘了,伯伯你現在是個不會動大啞巴,不會說話的。罷了,即便你不會說話,想來也是贊同我看法的。」


  他眼睛在男人和劉三身上轉了個圈兒,分別遞上去一個燦爛的笑容,「既然伯伯和劉叔都認同我的意見了,那就一起看看我如何處置他們吧。」


  男人這回瞧見臭娃娃的笑了,那笑容當真是燦爛奪目,尤其是兩頰上的酒窩兒,讓他移不開眼睛。好吧,他是本來就移不開眼睛的。但是,臭娃娃那兩個小酒窩,真的是很讓他印象深刻,大概輕易不會忘記了。


  劉三心裡就是一咯噔,也不知小祖宗又想幹什麼。但是,有些話他還是得勸的,「我的爺喲,這人可有將近二十個,您若是在這兒處置了,咱們可沒地方安置他們。咱可先說好了,我還得進京送菜呢,可沒力氣挖十好幾號坑。」


  他算是怕了小祖宗,一聽這就是打算把死士全都恁死。殺人滅口什麼的,老劉他是贊成的,可是收拾殘局會很麻煩啊。而且,就以小祖宗這管殺不管埋的性子,他把人恁死之後,只會去當甩手掌柜,留下他收拾殘局。


  老劉他歲數已經不小了,早就退出江湖了啊!

  賈小環歪了歪腦袋,向著劉三笑得更加燦爛,之後癟癟嘴緩聲道:「劉叔,你的見識可真淺。像這樣不講理的混賬東西們,都該是死骨無存的下場才對,怎麼還會有殘局讓人收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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