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落霞峰乃是位於玄天宗西北方向的一座荒山,千年前住在那裡的是一位林真人。
這位林真人曾經受玄天真人大恩,卻不思回報,反而投身於魔宗,乃是十足的不忠不義之輩,亦是玄天宗史上的一樁驚天醜聞,為了維護宗門的臉面,與他有關的事幾乎被抹消乾淨,連帶著落霞峰也成了禁地,數百年無人踏足此處。
光陰荏苒,這件往事逐漸被世人淡忘,一直到六百年前出現了一位落霞真人,他手指西北方向,對宗主道:「那便是傳聞中的落霞峰吧,我的道號亦是『落霞』,此峰與我甚是有緣,府址就選在這裡好了。」
一座荒蕪的廢棄山頭,宗主哪裡有不應允的道理,立即便將那座山頭划給了他。
沒有人知道,千年前林真人前往魔宗前,曾將一件至寶封印在此處,那便是林玄天的遺物——極品仙器碧玉簫。
修真之人要想在道法上佔據上風,自然離不開趁手合心意的兵器,稱為法寶。法寶也是有等級之分的,最下等的法寶稱為法器,其次為寶器,靈器,高級的有仙器,神器。
神器只存在於傳說中,據說神器通靈亦可化形,據說神器可斬日月可吞山河,據說未到大乘境界的修士難以承受神器的威懾,然而大乘期的修士在冥瀾大陸已經絕跡。所以神器只存在於傳說中。
冥瀾大陸最厲害的法寶當屬極品仙器,其中以玄天真人的碧玉簫和魔尊颯耶的幽炎斬最為有名,然而這兩樣驚世法寶都在千年前失去了蹤影,任憑修真人士將整片大陸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它們。
然而此刻,冥瀾大陸人人垂涎的碧玉簫正躺在樊遠手中,因為施加了封印的原因,這支玉簫已經沒有了往日緩緩流動的瑩瑩碧光,也沒有了能震懾其他法寶的靈氣和威力,破裂的碎紋橫亘在簫體上,顯得灰舊破敗,哪裡還有半分極品仙器的樣子。
樊遠食指指尖輕輕滑過玉簫的紋絡,眼中滿是追憶和思念。
碧漪在一旁看著十分心疼,小聲道:「主子既然不舍,為何還要勉強自己,許小子的生辰禮物送什麼不好,犯不著送出真人的遺物。何況這支碧玉簫實在太貴重了,即便給了那個臭小子,他也未必守得住,還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其實是個□□煩。」
樊遠沒有答話,他凝聚靈力於指尖,導出一陣白光將玉簫完全籠罩住,待白光散去,只見那支破舊的玉簫已經變成了一支嶄新的竹簫。
「我施加了雙重封印,現在它只不過是一支稀疏平常的竹簫罷了,誰又會惦記這個。」
「主人為了許漠然煞費苦心,也不知道他能否擔得起這份用心,一支沒有用的竹簫,恐怕他轉身就會扔了,到那時,主子可別後悔。」
樊遠輕輕搖搖頭,嘴角帶著淺笑,「不會的,漠然是個好孩子。」
碧漪咬著唇氣悶地轉過臉,小聲嘟囔道:「他哪裡是個好孩子,比我這隻狐狸還精明呢,我看他分明就是對主人你………」居心不良!
樊遠聽她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已經聽不到了,不過大致猜到是一些抱怨的話,他順毛道:「漠然還是個孩子,你比他年長一千多歲,就別跟他計較了。」
碧漪低低地嗯了一聲,化為原形跳進樊遠懷裡,樊遠順勢接住小東西,帶它一起回了無雪殿。
小狐狸聞著熟悉的味道,越發感到委屈,明明是自己守了千年的人,莫名其妙冒出一個小崽子想要和自己搶,而且主人也太遲鈍了,它得看得緊一點才是!
其實它心裡也清楚,不管是自己,還是許漠然,皆比不過那個人。
只是那個人已經死了千年,能一直守在原地等待他的,從來就只有自己啊。
樊遠不知道自己的靈寵正在想著如何霸佔自己的事,他滿心盤算著接下來的劇情,今日是許漠然的十八歲生辰,亦是男主和女主相遇的日子。
女主劉問雅乃是觀瀾宗留音閣閣主劉冉之女,素有修真界第一美女之稱,傳言她善良單純有如皎月,是最像仙子的女修。因為三宗會試的日子在即,所以跟隨自己父親一同來到玄天宗,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男主。
之後在比試中男主力壓群雄,在年輕一代中嶄露頭角,一舉成名,也成功俘獲了眾多女修的芳心,女主自然也不例外,對許漠然二見傾心。她在自己父親的幫助下,留在了玄天宗,名曰「交流學習」,實則是為了追漢子。
身為女主,她當然有一些其他女修所沒有的美好品質,比如不管怎麼被打擊都不願意放棄,不管怎麼被男主嫌棄依舊死纏爛打,努力用滿腔的熱情去融化男主堅冰一般的心。這種持之以恆的精神,簡直連天地也要為之感動,所以一心求真問道的男主最後也動搖了。
在共同經歷過許多波折之後,二人結為道侶,開始了一邊修行一邊虐狗的美好夫妻生活。主要日常就是女主闖禍惹麻煩,男主善後展現男友力,無比和諧甜蜜,使得滿修真界都在吃狗糧==
樊遠想到自己養大的徒弟,很快就要有了媳婦忘了師尊,一時間還有點小傷感,都說「兒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他也終於體驗了一把當爹的感受,感覺稍微有點酸爽。
進了無雪殿,他抬手從一旁的蓮花池內引出一個水球懸在半空中,念了一個口訣然後將魂力注入其中,透明的水球中開始顯現出清晰畫面,從背景能看出是在落霞峰隔壁的蒼翠山,最中間那個英俊挺拔的少年,便是奉了師命在此修行的許漠然。
碧漪一睜眼就看到那個煩人的臭小子,心裡極其不滿,在樊遠懷裡上躥下跳地鬧騰個不停,樊遠只得分開注意力來安撫它,待小狐狸稍微消停一些,他回過神去觀看水球,劉問雅不知何時已經出場了,正在和許漠然說話。
水球只能監控一定範圍內的畫面,並不能聽到聲音,所以只能根據他們的表情還有口型來判斷。也不知許漠然說了什麼,劉問雅忽然捂著嘴笑了起來,看樣子兩人相談甚歡。
樊遠一揮袖,水球形成一股水流倒回池子里,蓮花池內被濺起一陣水花,他默默看著濺起的水花表情凝重,碧漪也被他的舉動嚇得不敢再鬧,乖乖縮在他懷裡。
「那名女修,看服侍不像是玄天宗的。」
碧漪從他懷裡跳出來,化為人形,她咬著下唇猶豫了片刻才道:「應該是觀瀾宗的人,三宗會試在即,觀瀾宗和破雲宗都會派出最有潛力的弟子前來比試。不過………那名女修當真是美貌,難怪向來對女子不假顏色的許漠然,竟然也心動了。」
樊遠蹙眉沉吟道:「你如何知道他心動了,不過說了幾句話罷了。」
碧漪眸光微閃,「碧漪不過是猜測罷了,那女子笑得那樣開心,難免叫人生疑。不過他如今也十八了,若是在平凡人家,早該成親生子了,便是對女子心動倒也不足為奇。」
樊遠琉璃色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哀傷,低聲喃喃道:「留不住的,總歸是留不住。」
他將那支竹簫交給碧漪,「替我交給他,祝他生辰快樂。我需要閉關一些時日,不要來打攪我。」
說罷他消失在無雪殿里,只留下碧漪和那支竹簫。
碧漪持著那支竹簫有些心虛,她也不想說謊的,只是那個臭小子實在很惹人厭煩啊,最好讓主人永遠討厭他,再也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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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遠當然知道小狐狸是因為吃醋了,所以才胡言亂語的,現在男主心裡除了修行和報仇,哪裡還有其他的心思,能對初次見面的女主心動才怪。
不過知道歸知道,劇情還是得走。
接下來的劇情才是對他巨大的挑戰,因為他將要親身體會「心魔」這種東西。
修真人士最怕兩樣,一怕瓶頸,二怕心魔,前者會使修為停滯不前,在某一個境界停留幾十年、幾百年都是有的,另一樣就是心魔,稍有不慎就會遭到反噬,導致修為盡失是小事,還有可能神魂受損直接喪命。
真是想想就覺得非常可怕。
雖然劇本上說只是會重傷昏迷,不過這種玄幻的事很難說的清,萬一出了岔子,領盒飯事小,靈體受損就糟了。
「小五,有沒有保險一點的辦法,比如假裝出現了心魔,我可以表演得很逼真,真的!」
「叮,不可以,請主人務必按照劇本上來,否則影響評分和獎勵。」
樊遠淚奔,他憤憤指責道:「同樣是叫主人,你看人家小狐狸,能撒嬌賣萌隨便摸,還會爭風吃醋,你呢!不是給我潑冷水,就是催我做任務!」
「叮,小五提醒過主人,上層位面的任務危險度很高,主人當時說………」
「好好,打住打住,我就是裝一下b而已,哪知道會遇上這種破劇情!劇情時間那麼長,要虐身虐心,還有靈體受損的危險,真是不能好好做任務了!」
「叮,請主人再堅持一下,這個任務如果順利完成,主人的等級將會有大幅度提升,甚至可以進入中層位面執行任務。」
樊遠想了想,中層位面的任務獎勵不是下層位面可以比的,那絕對是質和量的飛躍,而且系統商城的道具也能解鎖很多,以後做任務就更輕鬆了。
權衡利弊,他覺得自己應該不會這麼倒霉………吧,姑且試試好了。
#論裝b失敗的風險有多大#
#用生命做任務的男人#
#這一刻我想念下層位面的傻白甜狗血劇情#
腦中思緒繁多糾結不已,動作上卻很乾脆利落,他毫不猶疑地在月白石上打坐了起來,凝神靜氣,緩緩將四周靈氣聚集到自己周圍,開始用心悟道。
原主在合體期初階已經停留了接近五十多年,他來到這裡也不過十來年,期間也曾試過去修行,卻被小五給制止了,因為原作中原主在這個境界上停留了很久,要是不小心被他給突破了,那就真是悲劇了。
其實他覺得小五想太多了,突破一個境界哪裡這麼容易,他又不是男主,領悟修道跟玩似的。就算給他個幾十年,他也未必就能突破,不過是想嘗試修真的感覺罷了。
他放空思想,默背已經滾瓜爛熟的心法。
「聞熏聞修,以入正定,定久則心華自開,十方圓明之境庶幾矣。轉識為智,道固如是也。」
感覺到靈氣開始進入體內循環,五感逐漸清晰,花香鳥鳴,空氣的流動,體內靈氣的遊走,一切一切都瞭然於胸,在腦中成形。耳目鼻口,四肢百骸,彷彿與天地相融合,與萬物融為一體。
這邊是領悟之道么。
不知過去多久,日落日升幾十個輪迴,他忽然感覺到某個一直閉塞之處在緩緩疏通,黑色的旋渦逐漸被一片白光吞噬,樊遠略有些驚訝,想要看得更清楚,卻被小五阻止。
「叮,主人誤打誤撞衝破了原主一直無法突破的瓶頸,請主人立即停止!」
樊遠恍恍惚惚道:「停止………怎麼停………」
「叮,想一些不好的事,困惑的事,或者讓主人覺得不開心的事,最好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不好的事………」
樊遠腦子裡一片混沌,完全想不到有什麼不好的事,他這個人向來是個樂天派,就算真的遇到什麼煩惱,也會強行讓自己去忘記,或者深藏在心底,以陽光積極的心態去面對生活。
小五見他眼看著就要突破障礙進階,連忙出聲道:「叮,顏睿一直沒有出現,主人難道不擔心嗎?」
顏睿………他有什麼可擔心的?那傢伙厲害著呢,只會讓別人吃不消,誰能傷到他?
「叮,顏睿是沒什麼好擔心的,該擔心的是主人自己,主人難道忘了上個世界的事了。」
當然沒忘,因為擔心被報復,他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安心入睡。可是,來到這個世界十多年了,他連面都沒露過,說不定已經厭煩了這種遊戲,回到他本來該去的地方了。
這樣也好,這樣當然好。
沒有人干擾劇情,一切都會很順利,他不會失常,不會猶豫,也不會難過,他可以像以前一樣沒心沒肺,盡情享受劇情,而不用為了那個傢伙心煩意亂,接搞砸了好幾個任務。
一切都很好。
可是………為什麼心裡很不舒服,好難受。
——憑什麼,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要結束就結束,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顏睿,我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呢?
平穩的氣息忽然開始變得紊亂,周圍的空氣忽然開始暴動,體內的靈力不聽使喚四處遊走,先前那個光團逐漸變小一直到消失不見。
小五鬆了口氣,給他打氣道:「叮,主人做的很好,接下來很可能會產生心魔,務必保持清醒的意識,不要被幻覺迷失了心智。」
然而此刻樊遠已經聽不到它的話了,他感覺自己在一團迷霧中行走,看不到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機械地抬著腳步往前走。
被人拉住了胳膊,背後驀地貼上一個堅實的胸膛,有人在他耳邊低聲呢喃道:「小遠,你別走了,留在我身邊好不好,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樊遠想要推開他,可是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氣,這個聲音熟悉而陌生,他不可置信地問道:「高煜?」
忽然那人聲音一變,低沉的帶著惡趣味的笑聲輕輕響起,「小遠,你說了喜歡我的,不能反悔哦。」
不是高煜,原來是方煦………
樊遠用盡全力推開他,卻在看清那人面容的一刻驀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身明黃的裴啟,他低頭蹙眉正認真地凝視他,他問:「你想要去濟州,去了還會回來么。」
(接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