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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變故·二

  第四十章

  變故·二


  上課鈴已經響起,原本有些喧鬧的教學樓一瞬間徹底安靜了下來。


  郁辭還在失神。、


  程欣急急忙忙地從自己的抽屜里找出了創可貼、不由分說地就貼住了郁辭手上已經顯得有些刺目的傷口,有些緊張地連聲喊她:「郁辭?郁辭你怎麼了?」


  「沒事。考試了吧?我去髮捲子。」郁辭終於反應過來,搖了搖頭就出了辦公室。走到辦公室門口,她又在同事們驚疑不定的注視下折了回來,低頭抱起了剛才忘記拿上的考卷、一言不發地出了辦公室。


  腳步,像是帶著一種整個辦公室同事都沒見過的忙亂。


  一中的月考是沒有老師監考的。如果是五十分鐘的考試,那麼試卷的題量一般會安排在一個小時左右——簡而言之,就算是毫不停頓、一路順暢地答下來,恐怕都不一定能來得及做完,更不要說還有時間和閑心思去作弊了。


  郁辭強打著精神給自己教的兩個班級都發完了試卷,回到辦公室里就打開筆記本搜索起了今天的新聞。


  乒乓球雖然始終關注度不高,但畢竟是國球、又是奧運會這樣的大事,今天官方消息一出,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媒體已經是紛紛爭相報道。


  郁辭幾乎是把每一篇自己所能夠搜索到的新聞都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


  內容都是大同小異,不外乎是介紹了一下新的團體賽制規則、回顧了一下中國乒乓球隊的輝煌戰績,新興的幾家媒體還不忘調侃了幾個坊間流傳的國乒段子、表達了「再怎麼改規則,你爸爸也還是你爸爸」的自豪之情。


  郁辭也看了一些評論,和先前她的同事們差不多,大多數都笑著調侃「反正結果沒懸念以後直接把金牌寄給我們就行了」云云。


  郁辭捏著滑鼠的手下意識地微微用力,卻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應該是什麼心情。


  這不是乒乓球第一次改規則和賽制了。


  這些年來,國際乒聯修改規則的頻率有目共睹。從球拍兩面膠皮必須使用不同顏色,到小球改大球,再到每局二十一分制改成十一分,到無遮擋發球、再到奧運雙打同協會必須抽在一個半區……


  雖然明面上都說是為了增加乒乓球的精彩程度、從長遠發展的角度出發,可明眼人誰都知道這每一條規則都是為了什麼。


  或是為了限制某些中國隊的隊員,又或是為了給弱勢的他國選手機會。


  然而無論怎麼修改規則,就像大家調侃的一樣,「你爸爸也還是你爸爸」。


  對於觀眾和國人來說,只要最後還是中國隊穩奪桂冠,那麼,有多少人去競爭、最後是誰登頂折桂,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可是對運動員有。


  誰不想拿冠軍?誰不想拿奧運冠軍?誰不想讓五星紅旗在頭頂升起、義勇軍進行曲在賽場響起?誰不想……讓自己的名字,和奧運金牌緊緊相連?

  四年才有可能拿一次,一個運動員的職業生涯中,又能有幾個四年?

  國家隊是一個整體,隊員們一起為國爭光、親如兄弟。你要是問薛忱鄒睿周毅……他們恐怕都能毫不猶豫地為對方擋刀子,可你要是問他們想不想在比賽里打贏對方,他們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

  「想」。


  這就是競技。


  取消雙打改成團體,金牌依然還是中國隊,可是……贏得金牌的運動員呢?


  按照最新公布的團體賽賽制,團體賽共有三人蔘賽、打五場比賽,其中只有第三場是雙打,也就是說在三人之中,每一個人至少都要打一場單打。


  郁辭幾乎不敢想象這樣的規則意味著什麼。


  五場之中,只有一場雙打,那麼在選擇參賽選手的時候,第一考慮的就是單打實力。畢竟……就算捨棄一局雙打,只要單打保證勝利,也還是能夠拿下最終的冠軍。


  而論實打實的單打能力,薛忱目前在隊內大概也就是前五的水準,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穩定。


  如果說,以前修改的那些規則,郁辭雖然也不認同,但至少能夠看到其中的邏輯;那麼這一次,她是真的無法理解——雙打本身是一項對技術、配合、戰術各方面綜合要求很高的項目,觀賞性也極高,往往最後奪冠的未必是單打最強的兩人。而在團體賽制下,優先考慮單打能力,那麼雙打只能由單打最強的幾個人里強行配對,大大減少了其中的配合和戰術要求。


  更重要的是……儘管從理論上來說,世錦賽才是最高水準的比賽,可誰都知道奧運會才是最高級別的賽場、最難拿到的冠軍,也幾乎是行業的一個風向標。自此以後,雙打恐怕就會越來越不受重視。


  明明已經頒布規則,同協會必須抽在一個半場、早已杜絕了中國隊包攬雙打冠亞軍的可能性,郁辭實在不明白這個新規則究竟對乒乓球的發展有什麼好處。


  她也有些不敢去想明白,這對薛忱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鄒睿周毅如日中天,蘇望這一批的小將也已經開始在國際賽場上嶄露頭角。兩年後的奧運會,還會有薛忱的位置嗎?


  雖然她和薛忱都信誓旦旦地相信著他一定能拿單打冠軍,可其實郁辭心裡清楚,她和薛忱一直以來,其實多少都有那麼一點有恃無恐的心態——反正雙打總是有他一席之地,不管和誰搭檔,不說十成十,至少八-九成的勝率總是有的。再拿一塊奧運金牌,也許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困難。創造紀錄衛冕奧運雙打成功的壯舉,也並非遙不可及。


  可現在呢?


  薛忱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還想要有技術上的突破並非不可能,可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郁辭很少在白天給薛忱打電話發消息,怕影響他的訓練,但現在,她簡直恨不得馬上就能聽到他的聲音才能安心下來。她找出手機,按下通話鍵的時候卻又猶豫了——她不知道,如果薛忱真的難受絕望了,她又該怎麼應對。


  她猶豫了好半天,一直到考試時間結束、她不得不去教室里收考卷,起身時才終於給薛忱發了一條消息:

  「訓練還好嗎?」


  到底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提起這一次的修改規則。


  薛忱始終沒有回復。


  郁辭這一天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同事們似乎都有所察覺,但她不說,外人也不好非要追問。唐晏清倒是能猜出來她的心事,幾次欲言又止,但見郁辭始終敷衍以對,到底也只能閉口不言。


  郁辭在晚上才接到薛忱的電話。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依然還是和少年一樣清亮的嗓音,帶著點跳脫的笑意和傻氣。


  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郁辭在半空中懸了一整天的心終於算是放下了一些,耐心又溫柔地聽他說著這幾天封閉訓練里的小段子,漸漸也有了放鬆的笑意。然後她就聽見薛忱的聲音有一瞬間的停頓。


  她似有所覺,心裡微微一沉。


  幾秒鐘的沉默后,她聽見薛忱問她:「奧運雙打改團體那事兒……你知道了吧?」


  他字正腔圓、清晰又平靜地說出了「雙打改團體」這五個字。


  郁辭低低地「嗯」了一聲。


  「你別擔心,」薛忱像是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模樣,反倒是笑了起來安慰她,「我其實還是挺能打的,兩年以後也還有希望呢。萬一不行,世乒賽那不也還有雙打的單項嘛,單打名額也多。要是再不行,過幾年我給他們做陪練唄,年紀也差不多了。」


  說著,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笑得更傻了:「奧運冠軍做陪練,也就我們國乒了吧?看給他們長臉的!」


  「萬一不行」、「要是再不行」……郁辭是第一次從薛忱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詞。


  他從來都是少年意氣、飛揚跳脫,以前想過「萬一不行」嗎?郁辭不敢肯定,但至少從來沒有在她面前這樣說過。


  他還說,「給他們做陪練」。


  明明自然而然、毫無芥蒂的一句話,卻聽得郁辭幾乎有些鼻酸。


  「郁辭?」女朋友遲遲沒有說話,那頭薛忱撓了撓頭,有些不解地喊了她兩聲,「郁辭?你怎麼不說話呀?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事,」郁辭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這才算是勉強止住了自己滿心的酸澀,又稍稍沉默著緩了片刻,一直到確定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異常了,這才溫聲應了一句,微微頓了頓,又低聲喊他,「薛忱。」


  「什麼?」薛忱立時就積極地答應了一聲。


  我總會陪著你、看你的每一場球……郁辭想這樣說,張了嘴話臨出口,在唇邊打了個轉卻又咽了下去,再開口的時候,她只是帶著點笑溫和地對電話那頭的薛忱說了兩個字:


  「加油。」


  薛忱像是也有所察覺,有一瞬間的沉默,隨即點了點頭。


  郁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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