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互撩日常·二
第七章
互撩日常·二
郁辭就坐在最邊上的位置,腳邊的地上就是排數——十一排,沒錯。
她又回過頭看了看自己的椅子,二十三座,也沒錯。
她坐在觀眾席上往下看,薛忱也正抬頭看過來。十一排的距離說遠也不遠,至少還能認出他的臉來;可是說近卻也實在不近,起碼以郁辭的視力是看不清他此時此刻的表情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郁辭就是知道,他現在大概是有點緊張的。
郁辭站起身來,在身旁小姑娘們羨慕的「嚶嚶嚶」聲中走到了台上。
台上的燈光打得很足,把薛忱臉上泛起的紅色照得纖毫畢現。
教導主任這時候已經從意外的愣神中回過了神來,盡職地完成著自己肩負的主持任務,舉著話筒問兩位「幸運觀眾」有沒有打過乒乓。
男生顯然是面對全校師生和近在咫尺的教導主任顯得格外緊張,搖頭小聲地答了一句「沒打過」,郁辭倒是笑了一下,也說自己沒打過,頓了頓卻又補了一句:「不過最近也看了一些乒乓比賽,都很精彩。」
她一邊說視線一邊不經意地掃過就站在自己身邊的薛忱,就見他聽完一瞬間臉更紅了,眼睛卻是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本來他在台上大概是想保持奧運冠軍的高冷形象、除了剛才打完表演和鄒睿擊掌時外也不太有表情,這時候終於綳不住了,抿著嘴偷偷笑了一下。
郁辭敢確定自己聽到觀眾席上有女生驚呼了一聲:「天吶好可愛!」
是挺可愛的,郁辭也忍不住笑。
這時候教導主任已經退到了一邊、把球台讓給了兩對「師生」言傳身教。那頭周毅已經帶著男生在講握拍姿勢,這頭薛忱一見沒有了別人,趕緊解釋:「我、我不是……」
他一緊張起來就有些微的小結巴,本來想說「不是故意叫你上來的」,一想又覺得這話好像有點兒歧義、再說也說不出這麼違心的話,急得直撓頭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郁辭心裡笑得不行,臉上卻還是維持著平時溫吞的笑意,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球拍,語氣溫和自然得彷彿什麼特別的事都沒有發生過:「不是要教我打球嗎?」
一句話終於把薛忱從懊惱中拉了出來,趕緊答應了一聲,又自以為隱蔽地偷偷去看郁辭握著拍的手,隔了兩秒終於壯著膽子伸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薛忱頓了一下,又偷偷去看郁辭的表情——好像並不抵觸。他一下子鬆了口氣,握著她的手教她調整握拍的手型。
不知道是不是乒乓球運動員的手都很好看,反正薛忱的手修長又骨節分明,看起來就賞心悅目。從小握拍讓他的掌心毫不意外的起了繭,微有些粗糲卻莫名地讓人安心。他手上溫度有些高、掌心裡還有汗,也不知道是因為才剛打過球還是因為緊張和害羞。
其實郁辭也有些緊張,畢竟還從來沒有被家人以外的異性這樣雙手相覆過。只是……她看了眼薛忱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的汗,就忍不住有些好笑——當另一個當事人比你更緊張更害羞的時候,你好像也就不那麼緊張了。
「好了,握拍就是這樣。」薛忱忙活了半天終於調整好了她的握拍,一臉大功告成地看她,表情里又像是有點邀功的意味。
郁辭微微偏了偏頭,忍不住逗他:「不是說一個教橫拍,一個教直拍嗎?」
一邊說,她一邊又示意薛忱去看對面的周毅,提醒他是代替鄒睿上來的、應該教直拍。
薛忱愣了一下,臉上一瞬間有些懊惱,居然真的手忙腳亂地給她換成了直拍的握拍姿勢,一邊還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哎呀我都忘了。」
郁辭終於沒能忍住笑出了聲來。
薛忱看了她一眼,撓了撓頭。
郁辭沖他笑了一下,示意他繼續。
薛忱又撓頭了。
撓了兩下見郁辭看起來心情不錯,右手依然覆著她握拍的手、左手有些緊張地搭上了她的肩膀。
郁辭最初似乎是有些不太習慣地微微僵了一下,隨即卻很快就在他滿心緊張的注視下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薛忱幾乎是在感覺到她放鬆下來的同一瞬間一下子鬆了口氣,開始給郁辭講基本的站姿:
「雙腳分開站好,身體稍稍前傾,重心在前腳掌上……」
這個姿勢,讓他幾乎是就貼著郁辭站在她的身後。郁辭微微側過臉,就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劍眉星目,好像只要一講到乒乓球的專業領域,他一下子就顯得自信了起來,半點也不帶緊張,眼睛里像是帶著光。
給她調好了姿勢,薛忱又帶著她的手教她引拍揮拍。
「教學活動」的成果驗收,是以周毅和薛忱兩人各自帶著「學生」面對面打一個球來決定的。
發球的難度略有點高,兩個初學者暫時還勝任不了,周毅帶著男生給對面的薛忱和郁辭餵了一個球作為開局。
薛忱帶著郁辭反手推擋。
反手推擋大概是直拍入門時最易於上手的不二選擇了。只是反手推擋的姿勢,引拍的時候在腹前、由後向前上推,薛忱帶著她的手和肩膀,頓時就是把她整個人都攬在了懷裡。
乒乓球「手把手」教起來,總是免不了這樣的親昵,這也就是一向考慮周全的周毅之所以選了一個男生上來的原因——人家隊長可是個正經人,不像有的人心裡打著小算盤。
這姿勢有些太親密了,郁辭臉上依然神色自若、卻幾乎沒有再說話,薛忱微紅著臉也不說話,渾身上下卻都透著一股愉悅。
圍觀了全過程的鄒睿覺得有些辣眼睛,忍不住跟老何吐槽:「他一左手橫拍,硬是要教人家姑娘右手直拍,看給他浪的。」
老何當年做運動員的時候就是公認的心思細膩、算球驚人,這情形哪裡還看不出什麼來?不過他是過來人,也並不反對什麼,只是拍了拍身邊的空位讓一直晃來晃去的鄒睿坐下歇會兒——晃得他頭都快暈了。
台上雙方還在推擋,大家正看得有些走神,就見球聲忽然變了——大概是這個球的弧線實在太好,周毅沒忍住、下意識地拉了一板,一瞬間球的旋轉就「判若兩球」了。
郁辭愣了一下,潛意識裡卻並不怎麼著急無措。就在她這一愣神的功夫,原本略垂在腹前推擋的手和球拍已經被拉得舒展了開來、肩膀忽然又被往下一壓、背脊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身後一個結實的胸膛。郁辭還沒來得及反應,右手已經被帶著揮了一拍。
虧得這是帶了個初學者、周毅又只是下意識拉了一板,球的旋轉並不強烈、落點也不刁鑽,薛忱帶著郁辭當即就是一個正手快帶。
薛忱的正手,那是全乒壇都公認的殺傷力強。不過他是橫拍選手,帶著個初學者能打成這樣,也算是有點兒為了在心上人面前顯擺的超水平發揮了。
「零比一。」鄒睿已經跑上來一本正經地報了個比分。
周毅一方發球,比分自然也排在前面。
贏了個球,薛忱習慣性地去跟搭檔擊掌。高高興興地和郁辭擊了個掌,他這才猛地意識到自己這會兒還把人姑娘摟在懷裡呢,趕緊鬆了手、急忙解釋:「我……打起來就忘了。」
一緊張,又有點小磕巴。
郁辭也有點臉紅,卻並沒有生氣,只是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薛忱大概是回想起剛才的情形,又有些高興,又覺得懷裡現在空了有些失落,傻笑了一下又和她擊了個掌。
郁辭本來那點害羞頓時就被他鬧得全忘了。
周毅走過來時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味深長地看了薛忱一眼,卻又像是正式比賽結束一樣認認真真地和郁辭握了握手。
這一次的宣傳活動效果極好,不管是被運動員吸引了也好、還是被乒乓球本身的精彩和多變吸引,總而言之今天下午的一場活動無疑引起了大家對於乒乓球的興趣,已經是達成了最重要的目的、圓滿地落下了帷幕。
一中是寄宿制,活動結束后離晚飯還有些時間,學生們回到教室開始自修和做作業,郁辭今晚值班、要到晚自習結束才能下班回家,回到辦公室后想了想,找出了自己的數位板。
郁辭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她也算是書香門第,從小就開始學國畫,陸陸續續也得過一些獎。只是這幾年人也懶了、各方面也不方便,倒是越來越少拿起毛筆,反而從大學的時候開始偶爾畫些同人圖、有時也接一些商業插圖。好在她的父母都很開明,並不干涉她的愛好和副業,幾年下來她在業內也算是小有名氣。
少年的英氣的眉眼在筆下一點一點變得清晰了起來。
她承認她對薛忱是有好感的,可能在東屏村第一眼看見他一本正經盯著水渠看的時候就有好感——劍眉星目、少年意氣,卻又赤子之心的大男生,她想誰都會有好感的。只是他們認識的時間還太短、相互之間的了解也還不夠,一時的好感並不能決定些什麼。
所以……
所以她可以創造一些互相了解的機會和話題,很顯然,薛忱也是在努力這樣做。
郁辭想起他紅著臉偷偷看自己的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然後她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郁辭放下筆和板子,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好不容易把笑意忍了回去,這才又接通電話:「喂?薛忱?」
嗯,經過數次的忘記和不好意思之後,薛忱終於還是開口問她要了電話。不止要了電話,而且還第一時間就火急火燎地加了微信,像是生怕自己又會忘記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