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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致富經·三

  第三章


  致富經·三

  鵝這種生物,又凶又好鬥,不僅不怕人、甚至還會主動招惹別人,打起架來用嘴啄不算還用翅膀扑打。如果只是一隻鵝,那戰鬥力也還好,可偏偏又總是成群結隊出沒,簡直就是鄉村一霸,陌生人見了都是要繞道走的。


  饒是郁辭向來鎮定,可這時候看著身後窮追不捨、一個個翅膀都撲棱作響的鵝群,一時間也有些發懵,被薛忱拉著下意識地就跟著跑。


  薛忱畢竟是職業運動員,雖然不是田徑隊的,但每天的體能訓練也輕鬆不到哪裡去。先前他雖然被鵝群追著,看起來好像很狼狽,其實還是甩開了鵝群一大截、並不怎麼危險。但郁辭就不一樣了,她一向好靜,除了學生時代的體育課外幾乎就沒主動運動過——事實上,就算是學生時代的體育課,她的體育成績也始終徘徊在及格線的邊緣,這時候哪怕是被薛忱拉著也跑不了多快。鵝群越來越近,她自己反倒是已經有些跑不動了,漲紅著臉直喘氣。


  最重要的是……她想不明白,自己這時候明明應該早就已經一身輕鬆地到車站等著回家了,現在怎麼就被鵝群追著、和一個世界冠軍在田野間一起拔足狂奔了呢?

  「我……我跑不動了。」郁辭有些艱難地喘著氣,隨即幾乎是心驚肉跳地看著領頭的那隻鵝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追了上來、撲棱著翅膀就在薛忱捲起褲腳的小腿上拉出了一道紅痕,忍不住下意識地倒抽了口涼氣,卻還是掙扎了一下被他拉著的手腕,「你跑吧,它們是追你的,應該不會理會我的。」


  都是追著他來的,她完全是池魚之殃、無辜受累,沒道理還要跟著他一起亡命天涯。再說,如果他一個人的話,甩開鵝群應該也只是眨眼間的事。


  果然,她說完就覺得手腕一松、已經被放了開來。


  下一秒,她就覺得渾身一輕、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了前面的物體穩住重心,意識里一下子有些發懵。


  足足過了三秒,她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薛忱嫌她跑得慢、跑不動,卻又不肯扔下她,直接強行就把她背了起來!


  上一次被人背,好像還是小時候爸爸背著她呢!其實她和薛忱一共也就見過兩次面、算上這次也才剛剛是第三次,按理說被一個有些陌生的異性背起來,她應該是有些緊張不安的。可也許是他這幾次見面的表現都有些孩子氣,郁辭這時候不止不害怕,居然好像莫名地還有些安心,又覺得有些好笑。


  「哎……」郁辭趴在他背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其實你不用管我,鵝是追你來的,我只是捎帶。你跑了,它們不會停下來攻擊我的。」


  「萬一追你了呢?」男生腳下沒停,想也沒想就回了一句。


  郁辭微微一愣,抱著他的脖子穩住自己、沒有再說話。


  雖然背上背了個人,但薛忱平時的體能訓練顯然是沒有偷懶,腳下步履穩健、健步如飛,比郁辭自己一個人跑得還要快多了。幾分鐘后,兩人終於徹底甩脫了氣勢洶洶的鵝群,一起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喘氣。


  確切地說,喘氣的是郁辭,毫無形象的是薛忱。


  郁辭抱著膝坐在地上,還沒有完全緩下來、微微有些氣喘。一旁的薛忱已經枕著雙臂毫無形象地仰躺在了草地上休息,雖然額頭上也已經出了汗,可是看起來呼吸卻比郁辭要穩得多了。


  郁辭休息了一會兒覺得緩過了氣來,轉過頭問他:「你怎麼招惹那群鵝了?」


  語氣有些無奈,卻又像是帶著些自然而然的熟稔。


  薛忱不知道為什麼像是有些不敢和她對視,微微偏了偏頭躲開了她的目光,低咳了一聲:「那邊不是有條小河嗎?我隨手撿了兩塊石頭打水漂,不小心扔到對面養的鵝了……」


  別人都是看著鵝群恨不得小心翼翼地繞道走,你倒好,還要去招惹人家……郁辭簡直是忍不住想要嘆息一聲。


  薛忱顯然是也有些尷尬,有些心虛地撓了撓頭,過了幾秒后又沒忍住、轉過頭去看郁辭:「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放學了?」


  郁辭休息得差不多了,已經站起了身來、正用手撣著自己身上沾到的泥土:「我今天要回去了。」


  「回去了?」薛忱猛地一個打挺坐了起來,仰起頭盯著她看。


  「我在村子里待滿一個月的交流期了,下周起就回一中了。」郁辭笑著點了點頭,視線落在他身上時微微頓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笑出了聲來。


  薛忱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問她在笑什麼,就見她忽然彎腰湊了過來。


  他突然有點緊張,好像比自己站在賽場上萬眾矚目的時候還要緊張上那麼一點點。


  她長得很好看,而且是那種溫溫柔柔、一點都不帶攻擊性的好看。可是她現在靠得這麼近,他卻忽然覺得這張臉好看得有點晃眼,又想看,又有些不敢看。


  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咽了口口水。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見她伸出手,從自己的頭頂輕輕地拂了過去,很快又站直了身子拉開了距離。


  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薛忱有些懨懨地抬起眼皮,就看到了郁辭手裡拈著的東西。


  一根鵝毛。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沾到他頭上的。


  有點丟人——薛忱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燙。


  然後郁辭又笑了。


  薛忱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又出醜了,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地跳起來站好——好像每次在她面前,他都在出醜丟人。也不知道現在在她心裡,自己是不是還有形象可剩。


  「擦擦吧,手上泥都蹭到臉上了。」她的聲音里還帶著明顯的笑意,伸手遞了一張紙巾過來,又低頭掃了眼他的腿,語氣有些擔憂「你腿上的傷怎麼樣?」


  「沒事兒,皮都沒破。」薛忱不以為意地掃了眼自己略有些發紅的小腿,見她這就要走了,一邊擦著臉一邊跟了上去,「我送你去車站吧,可以給你拎行李。」


  郁辭沒有拒絕。


  雖然在村裡待了一個月,不過每個周末都可以回家,郁辭的行李其實並不多。薛忱毫不費勁地單手拎著行李,把她送到了車站,跟她揮手道了別、又看著她上了車,直到大巴徹底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中。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和頸側。


  剛才他背她的時候,她的呼吸就噴在他的頸側、她的手臂就抱著他的肩膀和脖子,好像到現在這裡都還有些發燙。


  他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好一會兒,而後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忘了問她留電話了!

  ……


  老師有周末休息,地里幹活可沒有什麼周末。雖然都是一個禮拜,郁辭周五就能包袱款款地回家了,薛忱卻還是要老老實實地幹上七天活才算完。


  周日的晚上隊里派了車來,終於宣告了他這一周下鄉種地懲罰的結束。


  回到隊里,第一件事是先去向主教練老何彙報一下自己這一個禮拜以來勞動改造的思想成果,重點保證以後一定遵紀守法,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這都是套路了,反正所有人每次罰完回來都是潸然淚下、指天罰誓,沒兩天就是該怎麼熊還怎麼熊。好不容易被放了出來,就見一群人正都等著自己呢,那眼神……不管怎麼看都有些不懷好意。


  「怎麼樣,種地有沒有種出什麼特殊情況?」鄭鵬用手肘捅了捅他,湊過來沖他一陣擠眉弄眼。


  鄭鵬應該是目前國乒隊年紀最大的運動員了。早年這人也是個風雲人物,一手直板在世界乒壇都留下不少傳說。只是這些年國際乒聯數度修改規則對他影響不小,再加上他年紀也大了狀態下滑不可避免,現在多數時間在隊里都是做陪練,他倒也泰然處之。畢竟是老將了,經驗豐富,拼起命來還是能打得年輕隊員們哭著重新學做人。


  「什麼特殊情況?」薛忱愣了一下,不知道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見過自己數度狼狽的女孩子,眼神有些飄忽。


  「比如說,」有女孩子的聲音插了進來,「被鵝追啊……」


  薛忱一愣,睜大了眼睛看向肖萌。還沒來得及問,鄭鵬已經又掰著手指頭八卦兮兮地數了下去:「背姑娘占人家便宜啊,打球耍耍帥啊……什麼的。」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薛忱一陣心虛,卻還是嘴硬得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別過頭望著天、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幾分音量,眼神卻是越來越飄忽——這幫人怎麼知道的?

  「年輕人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鄭鵬一臉痛心地搖著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那語氣之賤,聽得讓人恨不得揍他一頓。


  顯然,薛忱現在就很有馬上把這個想法付之行動的衝動。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跟鄭鵬一樣這麼無良,還是有人趕在兩人「身體力行交流感情」前趕緊解釋了始末——肖萌遞了自己的手機過來:「忱哥你自己看唄。」


  薛忱狐疑地接過手機,就見是個畫手的微博首頁——肖萌是去年進的國家隊女隊,和他們一向玩得不錯,小姑娘平時不訓練的時候就喜歡刷刷微博、看看小說漫畫什麼的,十足的網癮少女。薛忱對這些不是太感興趣,只是粗粗掃了兩眼,卻一下子就愣住了。


  這畫手最新的畫是一張q版,兩頭身的少年正背著個姑娘拔足狂奔、腳都畫成了圈還帶著風,身後追著一群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白鵝,空中散落著根根鵝毛,怎麼看都怎麼狼狽。


  再往下翻,下一章還是q版,穿著亮黃色衣服的少年握著乒乓球拍站在球桌前,眼裡亮得幾乎像是帶著星星。


  這一幅似乎是畫得格外用心,圖的一角甚至還特地配了字:

  「少年心事當拿雲」。


  哪怕是兩頭身、大眼睛這樣不成比例的可愛畫風,可那樣的劍眉星目,只要是認識的人都一眼就能看出,畫上的那個少年,毫無疑問就是薛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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