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漩渦中心
寒琛沒有抬頭，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絲質襯衫，黑色的碎發半擋著前額，全神貫注地拿著平板電腦辦公。
黎鳶猶豫了兩秒後坐到他身邊，隨後關上了車門。
“你怎麽來了？”
“在附近辦事，順便讓馮凱過來開車。”
黎鳶聽完往駕駛座看了一眼，果然發現司機被換成了馮特助。
既然是寒琛的心腹，黎鳶講話也就不用那麽多顧忌。
“周家的人我都問過了，他們不知道陸海江等人的身份，周舟那天，那群人用周舟弟弟的手機，給周舟打了一個恐嚇電話，然後逼她從遊輪上跳了下去，封口費一共是130萬。”
黎鳶認真地陳述自己的收獲，寒琛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嗯。”
他對這件事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關注，黎鳶自然沒有接著說下去。
周家這條線完全無法作為調查陸海江的線索，寒琛一開始就猜到了，所謂的人道主義關懷這是財務賬單上一個冰冷的數字，不需要他來操心。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黎鳶完全能夠理解寒琛的漠然，但心裏仍是有些難受。
也許站在高處的人，注定看不到地上爬行的螻蟻。
“今天你就可以把東西搬到寒家，房間已經都收拾好了。”寒琛頓了頓，“訂婚後，我與安柔會不定期去楓丹白露，等到新房可以入住，我們會搬離。”
楓丹白露是那個美術館一樣的別墅所在的小區。
“明白了。”
寒琛擺明了不想多搭理自己，黎鳶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他特意來陪自己去酒店收拾東西已經算過度關心，她要做的就是接納他這份最後的體貼，然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上一回坐這趟車，他把她帶進楓丹白露，這一回，他把她帶回自己從小生長的家。
看起來越來越近，實際上卻是越來越遠。
黎鳶回到酒店，滿腦子都是在周家的所見所聞，以至於打包東西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周舟的事情給她敲響了警鍾——她跟誰過分接近，那人就可能就成為別人對付她的弱點，甚至有可能受到連累。
她跟寒琛，都是處在漩渦中心的人，除了並肩作戰一事，他們實在不應該有其他交集。
黎鳶沉默著拎著箱子離開酒店，並未注意到一張小小的便簽，從火災文件袋裏落了下來。
重新上車，後座的兩人依舊保持著默契的沉默。
“寒總，”馮凱先開了口，“鈴木集團的曆史財報以及市場布局詳情已經整理完畢，對應的策劃案大約什麽時候需要？”
“一個月內。”
“恐怕不太夠，”馮凱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鈴木集團畢竟是上市公司，有最專業的風險評估團隊，我們這裏需要準備的工作有點多。”
“如果鈴木次郎落馬，他的弟弟鈴木三郎便是最大受益者，鈴木三郎視財如命，可以從他那裏著手。”寒琛一邊瀏覽日文網站，一邊淡淡說道。
黎鳶聽得有些雲裏霧裏，寒琛這是想要收購鈴木集團？
馮凱有些不解寒琛的說法，“可是鈴木三郎作為鈴木集團的二股東，怎麽會心甘情願下套，讓鈴木集團的利益受損？”
“我對鈴木集團的利益沒有興趣。”寒琛手上的動作一頓，長睫斂下一片涼意。
對鈴木集團沒有興趣，意思是隻想單方麵針對鈴木次郎。
黎鳶聽了個一知半解，渾渾噩噩隨車進了寒家。
訂婚在即，寒家主宅裏卻沒有一丁點該有的布置，昔日門庭若市的寒家客廳，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清。
黎鳶的房間被安排在二樓次臥，坐北朝南，新中式的房間陳列著棱角分明的紅木家具，規整中帶著一絲莊嚴。
管家姓許，是位年近半百的阿姨，恭謹不失親切。
“這個房間的鑰匙，一共有幾把？”黎鳶把自己的行李擺放到位。
“一共三把，您一把，庫房一把，我這兒還有一把。”許阿姨輕柔地說道，“姑娘放心，您如果不喜歡別人進您的房間，我就不讓保潔進來打掃了，這屋子除了少爺和老太爺，平日裏沒人來往。”
“我自己的房間可以自己收拾，請務必不要讓外人進這個房間。我最近需要處理的工作有點多，麻煩把晚餐送到我的房門外。”黎鳶一邊道謝一邊示意阿姨離開，隨後開始把箱子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她的衣服統共就一箱，剩下一個行李箱是電腦和各種檔案材料。
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黎家村的案子，跟寒思韻也有某種絲絲縷縷的關係，這也是她願意搬進來住的原因之一。
黎鳶坐在書桌前，點開寒琛發給她的寒昕案文件，裏麵的時間跨度在五年以上，這讓黎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文件夾的創建時間竟然是十年前，那時候，寒琛不過十二三歲。
黎鳶翻看了眼寒昕被調查的新聞，發現寒琛從寒昕入獄後的半個月，就創立了這個文件夾，搜羅了與之有關的信息，其中甚至還有拜訪辦案人員的錄音文件。
黎鳶戴上耳機，聽著最開始的音頻文件。
“喲這不是寒家的小少爺麽？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媽媽知不知道你從學校出來？”
“你外公的事我們都是公事公辦，你趕緊回學校上課吧，這不是一個孩子該參與的事情。”
“……”
每一段音頻的開場幾乎都是拒絕，還有對孩子的輕視。
黎鳶幾乎可以想象出寒琛當時屢屢碰壁的場麵，他是嫌疑人家屬，又是一個剛上初一的孩子，被人打發實在是太正常了。
但是也正因為年紀小，對方才不會抱有太大戒心。
黎鳶聽了十幾段毫無意義的音頻，終於聽到事情發生了轉機。
“寒少爺你怎麽又來了……我這都下班了。”
“我想占用您一杯咖啡的時間，請教您幾個問題。”十二歲的寒琛剛好在變聲期，青澀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同齡人不具備的沉穩與熟稔。
被問話的人可能是因為不堪其擾，也可能是被寒琛的真摯打動，在這一次鬆了口。
寒琛問了不少敏感的話題，對方避重就輕，顯然不願意透露太多信息，但是在錄音的最後，寒琛卻問了一個讓黎鳶聽著都倒抽一口涼氣的問題——
“您說，這有沒有可能是一個設計已久的局，而設局的人，應該跟我外祖父關係密切——甚至有可能是親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