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人已非【第一更】
「四小姐,用飯了。」
塔子里『英雄有酒』的地字型大小門前,王延端著飯菜站在門外,半晌之後,門內才傳出一個麻木的聲音。
「送進來吧。」
王延推開門,就見昏暗的客房中,一個青絲披肩的女子低垂著頭坐在床榻旁的一張座椅上,雙眼盯著地板沒有絲毫神光,若非王延認得眼前這女子,只怕換做其他不識四小姐容貌之人,都絕想不到眼前女子就是曾經縱橫兩州,敗過無數強者,甚至斬殺過潛龍榜強者的傲劍寒月。
「四小姐……」
王延看著如此模樣的傲劍寒月,心中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感受,忍不住又輕喚了一聲,他原本以為四小姐是受了打擊難以振作,可自從離開還真山一路到塔子里這一個來月,王延漸漸發現並非如此,眼前的四小姐就如同一個軀殼,曾經的那個靈魂似乎已然不在。
這樣的認識,讓王延痛心的同時,心中更是驚懼,他知道這武林中從未有能抹去一個人神智而殘留軀殼和本能的手段,唯一能做到如此的只有蒼穹之上的那個意志,可究竟是為什麼?
王延不死心的輕喚下,過了幾息,傲劍寒月抬起頭,雙眼直愣愣的看著王延,但眼神卻沒有焦距,滿眼的迷茫,形同一個麻木的傀儡。
過去的一個來月中,由於一直在趕路,王延幾乎沒有與傲劍寒月獨處的機會,即便通過幾番試探,王延對傲劍寒月如今的狀態有所認識,可他依舊不死心或者說是不願相信,故而眼見房中只有他二人,他又道:「四小姐,你難道當真不記得王延了嗎?」
「王延?」
傲劍寒月微微歪頭,眼中的神色終於有了點點變化,再過幾息之後,她好似在背誦一般,道:「王延,傲劍山莊雜役弟子,曾失足跌落冰月寒潭為我所救,並贈之暖陽寶玉,后再無瓜葛。」
傲劍寒月清楚的道出了她與王延曾經的交集,可聽著這番話,聽者傲劍寒月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王延的一顆心冷透了,他知道曾經的傲劍寒月已然不在,留下的只是記憶,換言之,如果傲劍寒月也有本我和空我的話,本我已然消弭無蹤,空我接管了她的一切,包括曾經的記憶。
為什麼會這樣!
王延心頭憋的發瘋,他曾經無數次預想自己與四小姐再見的場景,卻從未想過會是這般,他甚至憧憬如今的自己的會被四小姐另眼相加,即便能與之多說上幾句話王延也會由心的歡喜,可四小姐已不是那個四小姐,預想與憧憬再無絲毫意義,更讓王延無法接受的是四小姐是以這方式離去,這他嗎究竟是為什麼!
這一刻,王延只想放肆的發泄,他覺得自己就如同一頭困獸,看著眼前的一切改變卻無能為力,也就在這一刻,王延前所未有的對《飛仙渡己決》之真意有了深刻體會,明白了什麼是囚籠。
「花會謝,人已非,天地在變,你所看的不過是其中之一。」
就在王延情緒將要失控之時,一個淡然的聲音傳入他耳中,王延循聲回望,就見劉兆先走進了房中。
看著劉兆先,王延就如尋到了明燈,不由道:「前輩,為何如此啊?」
「你還看不穿嗎?」
劉兆先輕輕一嘆,又道:「我雖也不知四小姐變故究竟為何,但總歸與異人脫不開關係,你既已明了這方世界本質,當曉得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可魚肉無感,我等卻是活生生的玩物,若尋不得大道,最終或許你我都會成為四小姐這般,淪為任由異人玩弄的存在罷了。」
這一個來月間,王延與劉兆先多有交流,特別是對於這方世界本質的認識兩人交流的最多,這也讓越發肯定了自己對這方虛幻世界的認知,所以劉兆先的話他聽得懂,更明白其中意味,然而明白歸明白,這樣的事實面前他卻極難接受,特別是一想到自己未來也可能變得如同傲劍寒月這般,王延五指緊握,指頭咔咔作響,不甘,痛苦,憤恨交織心頭。
眼見王延如此,劉兆先搖了搖頭,他知道王延終究涉世不深,經歷的還不夠多,難以脫開心結,故而他將目光投向傲劍寒月,嘴唇微啟,輕聲道:「斬。」
音波從劉兆先口中吐出的瞬間,一股鋒銳劍意從其體中透出,王延登時一驚,他曉得劉兆先是用出了束音成劍的上乘音波功,而其目標竟是傲劍寒月!
不單單是王延察覺到了,傲劍寒月同樣生出感應,就在音波混同劍意擊來的瞬間,傲劍寒月眼中精光一閃,整個人如似活過來一般,口中發出一聲輕吒。
「呔!」
吒音未定,傲劍寒月竟是抽劍出鞘,同時足下一點,整個人躍身而起,退至床榻上,隨即其手中長劍輕震之間,在身前挽出個劍花。
吟.……
劍花帶著長劍輕嘯,將劉兆先的音波劍給生生震散開,繼而傲劍寒月目中寒光畢現,體中劍意外現,這瞬間,那個橫行兩州的傲劍寒月似乎又回來了,其看著劉兆先道:「你想殺我?」
劉兆先微微搖了搖頭,道:「我不過是看看你這些時日可曾落下了修鍊。」
聽著劉兆先的話,傲劍寒月微微一愣,似乎在反應這句話的意思,兩三息后,她輕聲道:「哦,明白了。」
說完,傲劍寒月收劍歸鞘,從床榻上跳下重新坐回座椅上,眼中神光散去,再度如同『死』了一般,茫然的盯著地板一動不動。
「還不明白嗎?你之大道雖剛剛開始,但是無論對你還是對我,留下的時間都不多了,你已沒有多餘的心力耽誤在這些事中間,唯心尋道,余者皆不可存,否則傲劍寒月就是我等的下場。」
劉兆先離開了,房中再度只剩下王延和傲劍寒月,他的腦海中還回映著剛才那一幕以及劉兆先離開時所說的話,最終,喃喃道:「道之下,皆可棄,難道當真只能如此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