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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兩難

  顧行之一直是這屆領導裏的最看重的苗子,對他也很上心,盡心盡力的培養。


  他也立過不少的功績,成績是有目共睹的。


  顧行之三個字仿佛意味著責任和榜樣。他從小就是別人口中的孩子,人品學業皆是優異,過去的老師和同學對他的評價向來都是好的,沒有一句不好的話。


  可這回偏偏就在賀翊翊這裏栽了跟頭,他被人實名舉報和有夫之婦糾纏不清。


  領導這邊接到舉報資料,立刻聯係他。


  顧行之卻很淡然,說:“如果你們願意聽我解釋,我願意說,如果不願因或者不信,那我沒什麽好說的。”


  領導那邊軟了態度:“行之,那你有什麽事回來再說。”


  又是年關,這麽重要的時間點,不能出一點岔子。


  可是現在收到人家的實名舉報,隊裏不能坐視不管。


  顧行之說:“再說吧。”


  領導好言好語:“你今年要評選,你知道不知道?這麽關鍵時候出了岔子,以前的努力就白費了。本來你可以去更好的”


  ……


  掛了電話,顧行之想抽煙,下意識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昨天把煙給丟了,因為她不喜歡煙味,所以他才想戒煙。


  把她帶回來,不是一時衝動下的決定,是他晚到的贖罪。


  她還在睡,顧行之摸了摸她的頭發,眸光溫柔,好似一汪平靜的湖水,她不會聽見的,他義無反顧自言自語:“怪我,立場不堅定。”


  一直搖擺不停,才讓她一二再而三受到傷害。


  顧行之看了她一會兒,看了眼手機的時間,差不多了,他要準備晚飯了。


  晚上,她醒了,顧行之給她喂了湯湯水水,她勉強吃了一點,吃完之後,坐在沙發上,身上穿著他的衣服,顯得她愈發嬌小。


  顧行之在廚房洗碗,洗完碗,進臥室打掃了一邊,又把她的衣服洗幹淨晾起來,做好這些,才回到客廳,坐在她邊上的位置,一起看電視。


  顧行之不了解她到底是什麽病,可那絕對跟精神有關。


  如果想要治好她,那麽必須得去醫院。


  可是……


  十點了,她沒有睡覺的意思,白天陸陸續續睡了好幾次,現在約莫不困。


  顧行之挪了挪,坐到了她邊上,她也沒動,蜷縮著身體,抱著膝蓋,手指扣著褲子的布料。


  顧行之倒了杯溫水,遞到她眼前,她抿了抿唇,視線聚焦,發啞的聲音很輕的說:“謝、謝。”


  能說謝謝,說明現在是稍微清醒的。


  她雙手捧著玻璃杯,小口喝著,極小的吞咽聲響起,喝完水,已經空了的玻璃杯被他抽走,放在桌子上。


  烏黑的眸子仿佛浸在玻璃杯裏,她又說:“我應該走了。”


  如果不是麵對麵看著他的嘴唇,她是聽不見的,於是顧行之小心翼翼繞到她身前,蹲下,與她平視,說:“你想去哪裏?”


  “……”她不清楚,她還能去哪裏。意識勉強清醒的時間並不多,也不受她控製,可她最怕的還是拖累他。


  顧行之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想去哪裏都可以,但是不要丟下我,好不好?”他摸著她的眉眼,很可憐和委屈的語氣繼續說,“翊翊,你能認出我是不是?”


  悲憫的情緒油然而生,賀翊翊用力吞咽,眼眶酸澀,她可以清楚看到顧行之那雙害怕又擔憂的眼神,“是啊,你是行之。”


  能認出他,就是好的。


  顧行之彎唇,難得露出了笑容,“我是。”


  兩個人沒有什麽話題可以繼續聊下去,賀翊翊閉了閉眼睛,半垂眸看他的脖子,不敢再對上他的眼睛。


  顧行之摸她的頭發,愛不舍手。


  夜很深了,顧行之說:“該睡覺了。”


  她沒聽見,下一秒被顧行之連同毯子抱起來,進了臥室。


  她很緊張,現在不是昨晚,她意識清醒,又和他獨處一個房間,她咬著牙根,聲音發顫說:“行之,別那樣對我。”


  顧行之步伐一頓,也僅僅是幾秒,立刻恢複正常,把她放在床上,蓋上被子,就沒有下一步動作了。


  房間有暖氣,不用擔心受涼。


  他沒有打算做什麽,他對她一直是君子,從未改變。而且喜歡她,又不是非要做那種事。


  晚上賀翊翊又做了一場噩夢,半夜驚醒,臥室沒有燈光,她尖叫大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從後被一具溫暖的胸膛抱住,顧行不斷安撫她,呢喃著:“是不是做噩夢了,我在,我在,別怕。”


  她聽不到,就是哭,轉過身抱著他的腰,臉埋進他的胸膛裏,聲嘶力竭的哭。


  她夢到了陸禮寒來了,帶她回去關了起來,他說她再跑就打斷她的腿,讓她一輩子都別想跑。


  顧行之一整晚都在哄著她,在床頭開了一盞小夜燈,讓她可以看清楚他在身邊陪著。


  隔天一早六點還沒到,賀翊翊睜開眼睛看著窗外一動不動,身下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襲來,她咬著手指隱忍不發,不斷抖動的身體讓淺睡的顧行之察覺到異樣,他睜開眼就觀察懷裏的人,小心翼翼把她翻過來,眼睛全是淚珠,她死死咬著手指,一臉抱歉和愧疚。


  “怎麽了翊翊?又做噩夢了?”顧行之溫柔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滾燙濕膩。


  她沒臉告訴他,她控製不住,又失禁了。


  屁股下是一片深色的印記,又濕又冷。


  顧行之突然讀懂她的情緒,安慰一笑:“你應該餓了,昨天睡了那麽久,沒吃多少東西,那起床我們去吃點東西。”


  她更加內疚,羞恥心讓她想死,現在,馬上。顧行之為什麽要受罪,為什麽要受她的罪?


  他什麽都沒有做錯,他是無辜的。


  卻因為她,被卷入進來。


  顧行之已經習慣抱她了,熟練抱起她,也不看床上那團深色的水漬,離開被窩的瞬間,他把被子鋪了上去,擋住那團水漬。


  味道是有的,一點點尿腥味。


  他不在意。


  賀翊翊卻不能不在意,她絕望一般閉上眼睛:“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清醒什麽時候又會睡過去,行之,再下去,你也很累。”


  顧行之當做沒聽到,出臥室之前,抱著她轉而進了浴室。


  讓她站好,顧行之看著她的臉,說:“我去拿衣服,你等我一下。”


  進來兩個人都沒穿鞋子,他隨意扯了一塊毛巾給她墊著。


  她無聲哭著,無可奈何又沒一點辦法。


  關上浴室的門,顧行之把床單扯掉,拿出備用的床單套上,動作迅速飛快,不想讓她等太久,換下來的床單他隨手塞進衣櫃的角落裏,處理好這一切,才鬆了口氣。


  他謹慎照顧她的自尊,小小的,又可憐的自尊。


  轉身的同時,浴室門敞開,賀翊翊光腳站在門口,看著他,臉上麵如死灰一樣,絕望又悲切,斷斷續續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顧行之手指用力攥緊柔軟的衣服,他發啞的嗓音沉沉的,“怎麽走出來了,腳不冷嗎?”


  她的道歉不會讓他好受,隻會讓他更難受。


  看似喜怒無形,內心深處早就翻江倒海,卷起無數的風浪。


  賀翊翊搖頭,她說:“我不值得你盡心盡力,行之,我要走,我要回去。”


  那一刻,顧行之的目光極為滲人,卻又仿佛一潭死水,他說:“翊翊,我說過了,你去哪裏我去哪裏,如果你要回到那個人身邊,我是不會同意的。”


  他的固執在此時展現的淋漓盡致。


  賀翊翊精神恍惚,容顏蒼白,無力抬起手又放下:“我的狀態你也看得出來,我不想在你麵前連僅剩的自尊都沒有,我明明是一個大人了,可還會犯三歲小孩才犯的錯。”


  現在還隻是小便失禁……如果是大的,她想都不敢想。


  顧行之不在意,依舊那麽溫柔,“你隻是生病了,生了病的病人總是很脆弱。”


  她一聽,隻覺得頭疼。


  “等你好起來,一切就好了。”


  把她推進浴室,顧行之給她換衣服,她說:“我現在可以自己來。”


  顧行之說好,重新退出浴室。


  她手上的傷沒那麽快好,顧行之一天給她換一次藥,問她疼不疼,她搖頭。


  難得清醒,顧行之說:“今天有沒有想做的事情?”


  “沒有。”她隻想待在屋裏,不想見人,更不想出去。


  顧行之也不逼她,就說:“那再回去睡一會?”


  她除了睡覺能夠躲避現實,也沒法了,可最近一到深夜,就會被噩夢驚醒,想來白天休息會好一點。


  隻是那床,她站在臥室門口遲疑不定。


  顧行之溫柔牽著她的手,麵對她:“要不去沙發躺一會,換個地方睡覺,或許不會做夢。”


  她順著台階下去,說好。


  顧行之拿來毯子給她蓋上,看著她緩緩閉上眼睛,室內再度陷入寂靜。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顧行之在她睡著後進了臥室把被套也換了,打開窗戶透氣,再三確保臥室沒有一點味道後,才進浴室。


  他打開水龍頭,大冬天直接用冷水洗臉,讓自己更加清醒。


  ……


  陳絨和周正回到了江城,但沒有告訴溫燕時,她不著急去找溫燕時,而是輾轉打聽到賀翊翊被人在醫院帶走了,現在哪裏都找不到她的人。


  陳絨打賀翊翊的手機也打不通,她這才著急。


  周正連忙安撫她說:“別急別急,她這麽大一個人了,會照顧自己。”


  話是這樣說,陳絨依舊上火,想來估計又和陸禮寒有關,她直接去賀氏找人。


  沒有預約,前台不讓她進。


  火爆脾氣的陳絨差點在前台鬧起來,還是閔遇剛好經過,聽到陳絨在罵陸禮寒喪心病狂,他把陳絨攔下來之後,一問才知道她的身份,便請去了陸禮寒的辦公室。


  陸禮寒還在看郵件,陳絨來到,他淡淡看了一眼,沒說話。


  陳絨和溫燕時關係不淺,陳絨又是陳箬施的妹妹,這些關係理一下,的確複雜。


  “賀翊翊呢?”陳絨開口一句話便是問他。


  陸禮寒不緊不慢發完最後一封郵件,才看她。


  “陸禮寒,你又對她做什麽了?”


  陸禮寒說:“把你請回來,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所以你又把賀翊翊怎了?”


  陸禮寒微笑,那眸子全是嘲弄,不過的確,賀翊翊所有的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有逃脫不了的責任。


  陳絨是賀翊翊的朋友,她自然是站在賀翊翊那邊,如今陸禮寒把她叫回來說陪賀翊翊,那她人呢?

  “在顧行之那。”


  陳絨以為自己幻聽了,又問:“顧行之是誰?”


  “你不清楚?”她的確不清楚,她不認識顧行之。


  陸禮寒饒有興致一笑:“顧行之是翊翊的前任。”


  陳絨握了握拳頭:“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陸禮寒從容點了一根煙,慢慢說:“你去幫我把翊翊帶回來,就告訴她,如果不想拖累顧行之,最好乖乖回到我身邊。”


  陸禮寒成竹在胸,十分篤定。


  他的人不好去,陳絨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


  陳絨從陸禮寒那得到了一個地址,是賀翊翊所在的地址,她去的路上接到了溫燕時的電話。


  溫燕時說:“禮寒讓你去找翊翊,是有原因的,不過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這算是打了一巴掌又給她一顆糖吃嗎?


  陳絨冷笑:“多謝溫先生關心。”


  “那祝陳小姐好運。”


  溫燕時也不多說,不在她這自討沒趣,掛了電話,陳絨給周正發了一條信息說:你沒事在家等我,別亂跑。


  一個多小時後,陳絨出現在顧行之家門口,她見到了陸禮寒所說的男人,個子很高,溫文爾雅的氣質,看起來不是壞人,反而是正氣溫雅的男人。


  顧行之問她:“你哪位?”


  “我叫陳絨,我是翊翊朋友。”


  顧行之十分警惕:“她不在。”


  “她在的,我清楚。我和她是好朋友,她沒有提起過我嗎?”


  顧行之抿唇,不太過多提賀翊翊,而是堅持說:“她不在,你走吧。”


  沒有人知道他外婆家的地址,除了徐金和顧父,如果真是賀翊翊的朋友,那她為什麽會清楚他的地址?很奇怪,他下意識就想到陸禮寒。


  如果是陸禮寒叫她來的,那就說得過去。


  陳絨沒轍,隻能亮出來的目的,說:“是陸禮寒叫我來的,不過有一點是真的,我是翊翊的好朋友,我聽說她生病了,狀態不好,我來看她。其他的,沒什麽事。”


  她態度真誠,讓人找不到一點毛病。


  顧行之卻沒讓,想關門,身後傳來賀翊翊的聲音,她在客廳眯著,看到他站在玄關大門和別人說話,走過來一看,看到了熟悉的人,她愣了下,喊了一聲:“陳絨?”


  顧行之和陳絨都聽到了,陳絨乘機鑽進來,看到賀翊翊那張沒有一點血色的臉,生生僵住。


  “你怎麽搞成這樣?”陳絨的視線落在她的手腕上,紗布裹住細小的手腕,那位置敏感的讓她瞬間聯想到不好的方麵,“你手腕怎麽了?”


  陳絨說話快,賀翊翊看著她的唇,遲緩的說:“沒什麽。”


  她不想提,多讓一個人知道,多一個人擔心,何況是陳絨。


  顧行之利落關上門,快步走到她身邊,虛虛攬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幹脆抱起放在沙發上,然後對著陳絨說的:“就是你看到那樣。”


  他口氣又凶又急。


  偏偏陳絨自稱是陸禮寒讓她來的,怪不得顧行之會對她敵意這麽大。


  陳絨僵在原地不敢動,“翊翊,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賀翊翊不太想提,眨了眨眼睛,很虛弱的。


  顧行之給她腰後墊了柔軟的抱枕,讓她舒服靠下去。


  顧行之這才說:“是你朋友嗎?”


  因為她聽不見的,顧行之每次說話都會讓她看到自己的唇。


  賀翊翊點頭,眼角有淚花閃過,“她是我朋友,叫陳絨,很好的朋友。”


  顧行之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淚,“那很好,朋友來看你,應該高興,不能哭。”


  她說好。


  陳絨心裏五味雜陳,早忘記陸禮寒說的話,她在賀翊翊身邊蹲下,握著她另一隻完好的手:“你傻不傻呀,以前我就勸你離開陸禮寒,離婚就沒事了。現在好了,把自己折騰成這樣,難不難受?”


  賀翊翊微微笑著,難得看到陳絨,她不想陳絨擔憂,強打起精神。


  可在陳絨看來,她的笑,更顯得無力和蒼白。


  陳絨摸著她的手背,不顧顧行之在場,說:“陸禮寒叫我勸你回去,可那種男人,回去做什麽,我不會瞞你,翊翊,你不要回去了,到法院起訴離婚吧。”


  賀翊翊卻沉默,微微笑著,嘴角掛不住了,自然彎下,沒了笑容。


  離婚這個話題比預想的還要沉重,顧行之不想讓她陷入悲傷氛圍裏,柔聲道:“別給自己壓力,別想了。”


  陳絨在桌子上拿了橘子剝開,心不在焉的,和她一搭沒一搭聊著,聊草原,聊攝影,還有周正小時候的囧事。


  不再提陸禮寒。


  晚上陳絨留下來吃了頓飯,親眼看到顧行之一口一口喂賀翊翊喝湯,可她胃口越來越小,吃了幾口就不要了,坐在椅子上,頻頻出神。


  顧行之也吃不多,她吃不下,他也不吃了,陪她說了會話。


  她要是走神,不看顧行之的唇,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他極耐心重複,直至她明白。


  陳絨看著看著,受不了了,猛地站起來說,椅子發出很大的聲音:“抱歉,洗手間在哪,我去上個洗手間。”


  顧行之指了一個方向,陳絨幾乎小跑過去。


  一進洗手間,陳絨沿著門板慢慢蹲下,再也不壓抑,低聲抽泣。


  她打電話給周正,說:“我以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爹不疼媽不愛,也沒幾個錢,有錢的翊翊比我還可憐,周正,怎麽辦,翊翊要怎麽辦?”


  周正不清楚怎麽回事,隻聽到她哭的很傷心,於是說:“沒事的,你不是還有我嗎?”


  ……


  整理好情緒,陳絨從洗手間出來,她有些話想單獨和顧行之聊一下。


  顧行之在賀翊翊身邊站起來,高大的身影擋住燈光,一團陰影落在賀翊翊身上,畫麵定格,兩個人看起來格外協調,是般配。


  “你稍等一下。”說完,他抱起賀翊翊進臥室休息。


  她需要靜養,不能太累。


  顧行之把她當孩子一樣照顧,就連基本的走路,都由他代勞了。


  再出來,陳絨看到他連關門都是輕手輕腳,不發出聲音,其實他大可不必,因為她都聽不見。


  陳絨是站在賀翊翊朋友立場上說的,“你這樣把翊翊留下,你沒想過之後嗎?之後怎麽解決?”


  如果賀翊翊不離婚,對他和她自己,都有影響。


  尤其是賀翊翊自己。


  顧行之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體。其他的,不重要。”


  陳絨不是被俗世束縛的人,她說:“陸禮寒那邊好像掌握了什麽把柄,他不會就此罷休,顧先生,你要認真斟酌。”


  他點頭,也清楚。


  他也不怕陸禮寒,也在等著他。


  陳絨繼續說:“她有你在,我留下來也沒什麽意義,顧先生,你好好照顧她,我先走了。”


  顧行之點頭,不強留:“我會和翊翊說一聲。”


  “好的。”


  陳絨打消了原本的念頭,或許賀翊翊和這個男人才是不錯,陸禮寒是病態的偏執,到頭來隻會害慘賀翊翊。


  但就這樣回去,陸禮寒那邊也不好交代。


  她去找了溫燕時。


  溫燕時住在酒店,陳絨經過多方打聽才打聽到他酒店的房間號,如果直接問他本人,隻怕,他不一定會說。


  畢竟溫燕時防她防的厲害。


  敲了門,溫燕時打開門,看到是她,不意外。


  “有事?”他依舊那副輕佻散漫的姿態。


  陳絨說:“站在門口說話不太方便,要不進去聊聊?”


  她做好了被拒絕和被他口頭羞辱的準備,沒想到他側身讓開了門,說:“進來吧。”


  溫燕時這人極度鋪張浪費,住的酒店是最貴的,陳絨看了一圈,嘖了一聲。


  溫燕時看她巡查一樣,四處看,戲謔說:“我這沒有女人,你再看也看不出什麽貓膩。”


  陳絨一愣,自嘲一笑,說:“不好意思,我不是在看你有沒有藏女人,我出門沒戴眼鏡,有點近視看不清路。”


  溫燕時勾唇:“是麽。”


  陳絨站在邊上,溫燕時從後麵經過自顧自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邪笑說:“不知道陳小姐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陳絨:“你和陸禮寒,在打什麽算盤?”


  溫燕時仰頭大笑:“就算真的打什麽算盤,你也配知道?”


  這麽明晃晃的羞辱陳絨有些掛不住,說:“是,我不配知道。隻是希望溫先生和陸禮寒在計劃什麽事情的時候,考慮一下身邊人的感受,尤其是陸禮寒。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給賀翊翊身上插刀子,都以為他深情,結果這樣對自己枕邊人。”


  溫燕時是聽出來,“你是在替賀小姐說話?可你的對象找錯了。”


  的確找錯了,她是一時被情緒衝昏了頭腦才跑到他這,陳絨斂了斂神,“沒找錯,你是陸禮寒朋友,你又在幫他辦事。”


  這個世界上什麽樣的女人都有,溫燕時愛好的類型廣泛,以前也有過不少女人,不過那些都是無聊時候的消遣,還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入他眼,接近他的女人目的相差不到哪裏去,為了他的人,也為了他的錢,為了他錢的,最後目的還是他的人。


  而陳絨,也是這麽多女人之一,沒有實際區別。


  隻是,模樣稍微好看一點。


  大抵是看她不化妝,底子也好。


  所以也就多看了一兩眼。


  溫燕時挑了下眉,聲音充滿磁性,說:“誰說我替他辦事了?”


  陳絨噤聲,幾分疑惑:“你不幫他辦事,你在江城做什麽?”


  這個問題問得好,但溫燕時不想解除她的疑惑,冷眼:“你去見過賀小姐了?”


  陳絨不知道為什麽不想在他跟前低頭,挺起胸腹,讓自己的氣勢看起來強一點。


  “見過了。”


  “你就沒有想問的?關於賀小姐的。”


  看他這意思,是知道什麽內情。


  陳絨要走,聽到這話立刻回頭,等他下文。


  “賀小姐自殺了,聽禮寒說,她有抑鬱症,精神狀態不穩定,繼續讓她留在舊情人那,不妥當。”


  陳絨雖然剛回到,可滿城風雨的新聞她不是不清楚。賀翊翊在醫院被人帶走,監控都壞了沒有拍到相關的證據,而溫燕時和陸禮寒都知道賀翊翊在哪裏,又不去找她回來,而去他們倆個都知道她在顧行之那。


  顧行之和賀翊翊交往過,身份太敏感。


  倘若、倘若又傳出去,賀翊翊又要脫一層皮了。


  陳絨轉而一想起白天在顧行之家裏看到的賀翊翊,要是在脫一層皮,那就隻剩累累白骨了。


  名聲這事,受到影響的向來隻有女人,男人,外界頂多評價幾句風流不羈。


  陳絨尋思許久,才嘲諷說:“我不意外,賀翊翊要是死了,也是陸禮寒親手造成的。”


  不過,抑鬱症……要是真想不開自殺,有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就和家暴一樣,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溫燕時沒說話,似乎默認這句話,不過他與賀翊翊也沒那麽熟,頂多在烏克蘭多說了幾句話。


  陳絨說了最後一句話:“你帶句話給陸禮寒,如果他真的不顧翊翊生死,那他盡管不顧一切毀掉她。”


  ……


  夏寧被起訴故意傷害罪,周烈知道後,來找陸禮寒求情。


  陸禮寒沒見他,周烈就去找唐譯幫忙。


  見麵了,唐譯說:“要救你妹妹不難,就看陸禮寒什麽意思了。”


  周烈清楚,“但是陸禮寒他不見我,我隻能來找你,小唐總,看在過去相識一場的份上,幫幫忙。”


  唐譯說:“我怎麽幫?她撞的人是陸禮寒,又不是我開車。”


  周烈是求人,把自己姿態放得低低的,“我知道,沒有讓你為難的意思,就是想讓你幫我跟陸禮寒說說情,你們是一個公司的,又都是同學,關係比我的好。”


  唐譯隻是笑,敷衍了幾句,並不打算幫忙。


  周烈急著求他,“小唐總,求你幫幫忙。”


  唐譯煩了:“幫不了,抱歉了,周烈。”


  唐譯這邊明確說不幫忙了,周烈想了想,又去找陸禮寒,他在賀氏的停車場,總能等到陸禮寒。


  可他失算了,陸禮寒雙腿不便,這幾天都沒來賀氏,賀氏公務上的事,能推就推了,要不然就是閔遇代勞,秘書小歐會把重要文件送到海邊別墅給他過目審批簽字。


  小歐開車公司的車到了別墅,又是一摞要簽字的文件,長靴踩在雪地裏,熟練敲響了別墅的門。


  吳媽開了門,熱情招呼道:“小歐啊,今天又來送文件啊。”


  “是啊,吳媽,陸總在書房嗎?”


  “是啊,還在呢。”


  小歐幾乎每一天都跑一回,吳媽和她也就漸漸熟悉起來。


  書房,陸禮寒還在看電腦,小歐敲門進去,他抬頭看了一眼,示意她把文件放下就可以走了。


  小歐遲疑了會,沒走。


  陸禮寒說:“還有什麽事?”


  小歐說:“我今天看到小唐總接待了一個人,不小心聽到了他們講話。”


  周烈是來賀氏找的唐譯,公司來往的同事,有不少人看到。


  小歐也是其中一個。


  陸禮寒:“什麽話?”


  “好像撞了您的那個肇事司機的哥哥,我聽到小唐總說什麽幫忙跟您求情什麽的。”她聽得不真切,也不敢耽擱太久,差不多就走了。


  夏寧的哥哥,那就是周烈了。來找他求情?讓他撤銷訴訟放過夏寧?

  小歐說完了就走了。


  陸禮寒打電話給閔遇,說:“你找個機會,把竊聽器裝進唐譯辦公室。”


  閔遇是他的心腹,自然是聽他的安排。


  閔遇說好。


  交代完,陸禮寒打開電腦網頁看到今日媒體的報道。


  事關江城賀家豪門恩怨,挖出了賀翊翊在上學時候的情史,當然,報道都是在寫她,和他沒一分錢關係。


  他之前那些黑曆史都深藏穀底,沒人能挖出有用的,即便有人挖到了邊角料,下一秒也會被網站刪帖,至於為什麽,都是他在背後操控。


  他要做的,隻是把賀翊翊逼到兩難的境地。


  網上津津樂道賀氏千金小姐的風流史,至於她突然在醫院失蹤,有人含沙射影說也許是和某個情郎私奔了。


  不然怎麽會平白無故不見了,那麽巧合的是醫院監控也壞了。


  陸禮寒一點不急去把賀翊翊帶回來,再耐心等幾天,她馬上就會回來了。


  ……


  年關一日日逼近,又是一年三十夜晚,陸禮寒推掉所有工作在海邊別墅待了一天,把別墅的傭人遣散回家過年,他一個人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積雪,思緒飄遠,想起還在賀宅的一年過年,家裏來了客人,都是賀漳生意場上的夥伴,賀翊翊臨時被叫出來表演節目,她那會小,長得乖巧可愛,經常被拎出來在大人跟前表演節目。


  幾次之後,她不肯了,半夜來他房裏小小抱怨,說以後結婚有了小孩子,絕對不讓小孩重蹈她的覆轍。


  她像個小醜一樣,被大人們津津樂道。


  他那會年輕,不懂她的情緒,敷衍說了一句:“你可以拒絕。”


  她膽子小,“不敢呀,那麽多人,我怕。”


  “那你半夜跑來我房間,不怕我?”


  她揚起頭,笑的單純:“我喜歡你,不怕你。”


  回憶是浪潮,洶湧席卷而來。


  那段時間雖然無憂無慮,可他深陷仇恨和痛苦,對她忽視太多,完全不顧她的感受。


  過去這麽多年,他似乎一樣還在重蹈覆轍,把傷害她作為習慣,而且不知悔改。


  甚至、變本加厲。


  她的隱忍和善良,在他這裏是無用,嘴上說著喜歡她,保護她,全是枉然。


  也不知道今天這麽好的日子,她在和別的男人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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