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見天堂鳥

  我撫著沉重的頭，燙燙的感覺讓我一陣陣發懵。隨之，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又是車禍的那一瞬間，又是父母遺體，又是我一步一步走進海裏，好比一顆一顆珠子，又被我用線串了起來。這些好比噬骨的蟲子一般，咬著我的所有感官，疼痛難忍，痛苦不堪。甚至連呼吸都是痛的。


  好痛，一伸手，點滴還插在手背上，幾乎沒有猶豫的拔掉，撐身起來，頭上又一陣眩暈。又到醫院了，這段時間估計把我一輩子的院都住了。隻是看來我還活著。


  為什麽，為什麽非要留下我一人獨自承受失去雙親的痛苦，為什麽！我狠決的扯著頭發，突然像想起什麽一樣。對，我不要在這裏，我不要在醫院，我不想聞到這裏的味道。


  這個味道讓我想起我的痛苦，我沒有勇氣再麵對事實。近乎狼狽的滾下床，踉蹌著向門口走去，突然門開了。還沒看清來人就聽到冷冷的聲音飄來。


  “　醒了？”


  “你救了我？”我冷冷的說。


  我有些恨這個多此一舉的人，真是討厭。不知道我得鼓足多大的勇氣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嗎。為什麽要救我，恨死他了。


  “怎麽……，也是，你一心求死，還把我的手咬爛了……”他自嘲的說。


  不滿於被一個陌生人這樣恥笑，非親非故的救我幹什麽。還說話那麽酷，真的以為自己是超人嗎，皺起眉來，剛要反駁他幾句，我現在也就隻有嘴頭上的功夫了。突然身子一輕，頭上又一陣眩暈，我被他抱回床上。


  “要死隨便　，但是不能在我眼前。”他冷冷的說完，又看到我不配合的掙紮，叫來護士。


  估計護士給我打了鎮靜劑，又沉沉的睡了。恍惚中，看到了爸爸滿麵寒冰的看著我。那是他很少有的怒意。


  隻是忽然見到爸爸，我還是止不住的激動。我太想他了，太想媽媽了，怎麽隻有爸爸一個人來看我們，沒有思索太久，我又有些心虛。


  “爸爸！”我撲了過去。


  “我沒有你這樣懦弱的女兒……”爸爸一把推開了我。


  我沒有想到，從小對我和藹的父親怎麽霎時間變得這麽嚴厲。硬忍著心中的淚意，看著他。


  “不，爸爸，你別丟下我，從小到大你對我最好了，從來都舍不得打我，我是你的乖紫茗啊！”我抓住他的衣袖。


  “你是我和你媽媽的驕傲，無論到什麽地步你都要活下去，我們不能陪你了，但是乖女兒你一定要堅強。我和你媽媽都希望你幸福……”爸爸又有些無奈的說著，有憐惜，有不舍，更多是陰陽兩隔的痛苦。


  “爸爸……爸爸……”我看著爸爸越走越遠，哭喊著。


  在哭喊中，我感覺到有人在旁邊擦拭我的淚。是好心的護士吧！我知道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傷心地，隻有我自己舔舐自己的傷口。


  以後的幾天，我再沒有見過那個救我的人，隻是每天都會收到一支花店送來的，據說是有人專門定的天堂鳥。每天到點就會有護士送飯菜來，還沒有從悲痛中完全走出來的我，麻木的接受著這些。


  躺在病床上的這些天，我反複思考著該怎麽辦，是的，我太脆弱了，隻一心求死。我甚至忘記了那天慌亂中爸爸是怎麽把我的車門推開，怎麽把我從車上推下去，以保我一命。


  我甚至忘記了，還有後排媽媽痛哭聲“紫茗……”回想起來如針紮著腦髓般的疼痛難忍。我怎不麽這麽不珍惜？這麽不珍惜父母又給我的第二次生命呢？

  “爸爸，紫茗會好好的活著”我看著天邊的光蘊，終於鼓起生的勇氣。


  這一周的休整，我的燒退了。天天在病床上睡的整個人都硬了，隻是有時眼睛會偶爾動一下，隨即又轉成黯然。但是我還得繼續活下去不是嗎？我輕聲問著自己，生活還得繼續不是嗎？


  “戴小姐，您的住院費已經繳過了”護士來告訴我。


  一陣愕然，前兩天很麻木，竟然不知道住院要交費的嘛，今天想起來要給人交費，竟然已經有人交過了。


  “請問給我交費的人叫什麽名字？”我想起救我的人。


  “不是你家人嗎？繳的現金！”這次我徹底無語了，連誰救了我都不知道，還默默的承受著人家給我的照顧。


  回到病房，我輕聞一下床邊的天堂鳥，好純潔的花。無語中，輕輕摘下花瓣夾在雜誌中。


  到底是誰救了我呢？至少要給人家說聲謝謝吧！至少要把錢還給人家吧！至少要知道他長的什麽樣子，至少……


  每天帶著這樣的問題，我覺得自己都快成花癡了。想好好感謝一下人家，可是那個人像是蒸發一樣再也沒有見過。有時自嘲的說還是好人多呀，直到醫生宣布我可以出院了。這次是戀戀不舍的離開了。因為我知道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那個“救命恩人”了。


  這會是我日後的一大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