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9 安得雙全法(2)
那夜,是入冬之前的最後一場秋雨。
其實,相較於一個不能籬畔訪菊的悲涼的秋,我倒更願意對即將到來的嚴寒徹骨的冬抱有好感。
我心想,似乎從春到夏,再由夏轉秋的日子裏,總是在天涯中奔波著驚風駭浪的途程,目睹耳聞著愁慘冷酷的形形色色,到最後,這一切的一切,不還是要交托給冬季嗎。
四季之中的最後一個季節,冥冥之中似有一種宿命般的職責,那便是將以往的一切喧囂躁動著的事物,都收束進過去的囊中,並且給予世間一個新的開始。
第二日,我自夢中醒來,立刻發現今日似乎同往常不大一樣,侍奉的小丫頭伺候我洗漱時,告訴我今日是出發回京的日子,我這才恍然,怪道外麵這麽吵,耳邊總朦朧響著混亂的馬蹄聲。
乖乖用了早餐,也少有地將碗中的藥喝幹淨,往常這件事總是要在白梓軒的恐嚇中才得以完成,伺候我的丫頭有一些目瞪口呆,我茫然瞅她一眼,她驚了半晌,突然換上喜色,這樣開口:“姑娘,看來今日奴婢不必再挨王爺的罵了!”
聽完她的話,我胸中立刻油然而生一股內疚之情,於是衝她抱歉道:“都怪我任性,這些天委屈了你。”又補充,“不過也不能全怪我,你家王爺脾氣這麽不好……”
話剛說完,就看到一隻手撐開隔簾,聲音倒是比人先到:“本王脾氣不好,對你卻也夠寬容了!”
小丫頭立刻惶恐地垂下頭去,這般為我辯解:“王爺,姑娘隻是這麽一說,王爺別往心裏去。”
白梓軒卻一揮手,示意她退下。
待小丫頭退出房門,我歎一口氣的功夫,白梓軒已抬腳走到我身畔,他低著頭看我,又順帶瞅了一眼桌畔喝空的藥碗,嘴角動了動,道:“你若是一直這麽乖,本王也不至於對你那般嚴厲。”說著又揉一下我的頭,歎氣一般道,“你這丫頭,實在不讓人省心。”
“勞煩王爺掛心。”我這般道,語氣有些冷淡,他手上動作頓了頓,終於頗為無奈地從我頭上拿下來。
“王爺是來通知我今日啟程的嗎?”我抬眸問他,話音剛落,下頜就被一隻微涼的手挑起,我心一驚,唇上忽然覆上一片柔軟,有片涼意便在唇瓣上蕩漾開來,我隻覺得自己身體緊繃,額上也刹那間滲出細密的汗珠,因為這毫無征兆的吻而有一些失神,等到頭腦清醒過來時,他的唇已離開。
“你幹……”什麽兩字來不及說,就聽到他沒有什麽溫度的聲音:“我來,是要告訴你——慕容雪時,我可以等你。”
麵前的男子那日穿了一襲不惹塵埃的白衣,眉飛入鬢,鼻也挺拔,眼神卻清冷,如同冰泉之水。
“我可以等到你願意的那一日。隻是在那之前,我絕對不會放你走。”
白梓軒這句話剛說完,就有人慌張進來,我看清楚那個進來的男子的臉,記起來他似乎是白梓軒的副將,我對他黝黑的皮膚印象很深刻,似乎是情況過於緊急,他一入房門,也不避諱我在場,就直接這樣稟報:“王爺!出事了,有人搶了昀端大人的防禦圖!!”
白梓軒麵色一沉,目光凜凜:“你說什麽?”
對方更加著急:“那人指明要見王爺,說王爺若不見他,就要將圖給一把火燒了!!王爺還是快隨末將去看看吧!”
聽完這話以後,白梓軒便再也顧不上我,話都沒說就直接隨那副將去了,我目送著那個白色的身影跨出房間,陷入了沉思。
如今兵權三分,三分勢力難分伯仲,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有了師父費盡心思拿到手的這副圖,白梓軒便在這三分勢力中握有更多勝算,若是這副圖丟了,怕是很難在不久之後的對峙中占有主動權。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又有誰會去偷這樣一副關係到日後局勢的圖呢?若偷圖者是白墨錦或是白帝的人,怕是要將這副圖據為己有吧,可是此人卻揚言白梓軒不到便要將之付諸一炬……這,這舉動未免太輕浮。
會這樣輕浮處事的人,我的印象裏隻有一個。
歎口氣之後,我決定跟過去瞅一瞅,於是胡亂將床頭擺的衣服套在身上,又裹了前幾日師父差人送來的狐裘,踏上床頭的白色繡鞋,這些日子雖然大部分時間臥病在床,可是每日都會讓丫頭攙著我去院中散步,所以此刻身體雖有些倦,卻也不至於走路走不穩。
誰料我一出房間,就被門前守著的兩個侍衛給擋了下來。
“姑娘留步,王爺方才吩咐了,在他回來之前,不準姑娘踏出房間一步。”其中一個麵無表情地道。
我在心裏將白梓軒問候了一遍,堆起笑臉:“這位大哥,興許是你聽錯了,王爺他沒準兒說的是‘在本王回來之前,不許姑娘出府一步。’不過也怪不得你們,這‘出府’和‘出房間’啊,原本就容易聽錯。”
我說著,便作勢往前走。
“姑娘,末將自覺,並沒有聽錯王爺的吩咐。末將職責所在,還請姑娘體諒。”那個侍衛絲毫不留情麵,再一次擋了我的去路,我心想此人怎麽這麽小心眼兒啊,我體諒他,誰來體諒我?
於是我有些不滿地瞪他一眼:“本姑娘要如廁,你們也要攔著嗎?讓開!”我就不信這樣一個強大的理由都有人好意思拒絕。
隻見那個人臉果然紅了紅,可是卻仍然不動如山。
“那末將便隻能請姑娘……忍一忍。”
我無奈地將一隻手搭在他肩上,語重心長道:“這位大哥,你難道不知這世上有些事是不能忍的嗎?”看著他的眼睛又道,“姑娘我就是忍不了,才會不顧顏麵與你爭執,你想,一個姑娘家的,連顏麵都不要了,難道還能是騙你的不成?”
盯了他一會兒,隻見他咽口唾沫,麵頰更紅,說話也有些結巴:“那末……末將去請示一下……”
“不用請示了!”一個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
我循聲望去,立刻驚喜地衝來人叫了一聲師父,然後看著一身玄袍的青年男子走到我身邊,師父張口,吩咐那個看門的侍衛,道:“把這丫頭交給我吧,保證跑不了。”
“是!昀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