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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入知府劉宸相問XiN

  “李樸隻是個已近黃昏的老頭,怎麽會抵擋的住那迷魂術,這讖語能讓他迷途知返已經算不錯了。”


  秋毫之末明足以察,而不見輿薪,這讓華抒感到李樸的超級愚蠢,何況還有六個侍衛。


  “不過這催眠術能同時讓八個人在街上即可進入迷幻狀態,可見手法之迅速與高超,何況連當今皇上在天司監裏也沒有這等高手。”


  “下馬牽著走吧!走走這唐西街,然後往知府大院找大姨媽去。也不知怎麽回事,到了這裏反而沒有在白府,那種溫凊的感覺,倒變的更加忐忑,或者還有一種莫名的失落與愴惻。”


  劉斐一個向後的飛腿轉身下馬,這裙袂邊上的縠紋如箑般敞開,綴裰的那些旖旎圖案一覽無餘。


  “是的,一到這裏,本公子也覺的你沒有在白府裏的那種朝思暮想,人在閣樓紅帷,而心卻似乎已在姑蘇知府的那種心馳神往。”


  “說的倒跟紮了我心似的,你白霂怎麽知道本小姐在你家白府裏的感覺,心在那,而人卻在這裏。”


  “本公子隻是對比一下你現在的心情,對於你那深若泱漭澹濘的心思,我可是望而卻步的。”


  “這裏就是灌溉那桂花樹的大缸,裏麵有這麽清的水。”


  劉斐在那可以當洗浴的大缸前停止了腳步。瓢子還在那水麵上飄著……,清揚且快樂。


  當初華抒就用此瓢中的水,把李樸從迷幻中揪了出來。


  “對,對,就是這裏,就是這株桂花樹。”


  “顯而易見,公子郭祺從這唐西街被劫持的,管家李樸你帶公子出來時,第一意識就是這桂花樹,所以這裏才是你清醒的時候,再說這唐南、唐西二街幾乎一模一樣,所以當你和六個侍衛同時在這裏被施了這迷魂術後,這些盜賊就用預先準備好的幨車把你們立刻轉移到唐南街,而公子則被預先的幾個人用馬車接走……”


  這天才般的推理,竟然是華按察使,這一幕當時還讓劉斐頓起歆羨之情,雖然第一提出迷魂術的是自己,但接下來的細節動作,分毫不差,采擷的非常井然有序,特別是算出來的路線與行車時間的對比,讓這幫施法之人頓時露出了破綻。


  “你看,我華抒說的對不對,劉小姐……,不過沒有劉小姐的奇特點撥,本提刑按察使還真不知道如何解開這個謎團。”


  華抒還特地征求了劉斐的意見,想從劉斐的口裏得出自己的推斷是不是還有什麽不足的地方。


  “無懈可擊,本小姐詫異的都想驚叫出來,華按察使果然是辦案高手!”


  “你看劉斐姐,就是心有靈犀,不但美貌若仙,還心思縝密,揆策淵奧。”


  一旁的華洛無法自持,雖然她不懂哥哥華抒的那入微細致的斷案分析,並且也在蹙眉分析回味,但還是雲裏霧裏,而對劉斐的一番小語,華箏卻是駘蕩春風,下自成蹊。


  “這一瓢水就當我施了這桂花樹,灌溉於這裏,朝自己的心裏所想慢慢的出發,不見盡頭,亦絕不回頭。”


  劉斐綽著那大大的葫蘆瓢,傾瀉著裏麵的清水,那桂花樹周圍的土壤變的慢慢的濕潤濘淖,雍閼不住的白色小泡沫彌漫在樹根的周圍,最後在劉斐掿著的瓢裏倏然不見。


  “走,上馬!往知府大院方向去,見本小姐的大姨媽就在今日。”


  二騎坌塵,蹀鞚橐然,直出唐西街而去。


  經過衢衖石坊,巷道蒼蒼,一闋又闋。


  迤邐馳騖後,便到了那知府的豪華大石獅子守護的門口。


  這府門金漚浮釘,庭墀外路邍閌閬,這高牆翬簷,葳蕤槎椏之間,樓宇疊嶂,璀瑋甚都。


  這氣派比白府還甚,白府也隻是最多二、三品的官員府邸。而知府也同樣隸屬同級別,省級官員,地主之誼,一方水土鎮一方人,這裏吳越富庶之地,江南糧倉,國之東麵門戶,怎會不富麗堂皇。


  “白霂,還是麻煩你過去敲一下門,問問裏麵的人,說有北方的都城,以前的太尉府過來的……”


  “就這幾句夠了,快去,別磨磨蹭蹭,囉裏囉嗦的!”


  白霂下了那赤兔紅烈馬,往府院大門而去,邅囘不前的箠撻府門。


  不晃門開了,走出一個頭戴青帢,非常淨潔的一個中年人。


  “你是……”


  “我是來自北方京都的,是以前太尉府裏的家眷,來這裏是探望知府郭大人的,還有知府的劉夫人,麻煩請稟明通告一聲,多謝!”


  白霂拱背作揖相告。


  “好,你們這裏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告知知府大人和劉夫人。”


  那個中年人善於察顏觀色,他一看白霂的穿著裝束,頭戴鑒湖錦冠對稱花姿帽,飄曳兩鬢長帶龍卷珠。


  一下子就明白這位公子所言不虛,肯定跟知府大院有什麽沾親帶故的姻婭關係。


  “這個也太憋屈了,我堂堂一個白府公子也會低三下四的求一個下級人,唉……”


  白霂有點不習慣現在的這種做人方式,以前隻有別人對他低三下四,而他隻有喝五幺六的公子範,現在是倒著過來了。


  “哈哈……,不習慣了吧!比你在監學院裏的感覺怎麽樣,你爹也真是的,還會絞盡腦汁把你舉薦到國子監這最高學府,這以後可是進翰林院的人選呢!”


  “這是知府,不是白禦史府,這門還沒你家門自在,但是要進此家門,必須低三下四。”


  劉斐被白霂的那突然情緒,給悶了一圈,她下麵惦著小步走近到白霂身旁。


  “沒關係,我隻是感慨這身份的一落千丈,天壤之別。”


  “別你個頭,就這點小事情,受點委屈就不耐煩,本小姐看以後你如何成就大事。”


  “鄙人可是一個相貌堂堂,英姿偉懋的白府公子,以後可是國子監的最高學府的學生,弸中彪外的國家的棟梁,怎麽能受此等窶陋憋屈。”


  “哈哈,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就算以後你白公子可以成大事,也是曇花一現。微綿小事方可曆練自己。”


  “劉斐妹,跟你說吧!本公子也是一時打誑語,在這知府門外發發牢騷又何妨,再說這三四品官府,本公子看都不看一眼。”


  “現在白大公子倒胸有丘壑了,不過低吟牢騷也可原諒,白霂你現在真有匡扶社稷之誌,我想皇上說不定會立你為臣,你看一個小小的庖長白庸都混的風生水起,還是二品戶部侍郎,光祿使一把手,可是與白叔叔平級的。”


  樞臼發出沉悶的聲響,淡影倏然從朝西北而建的府門縫隙內投射出來。


  由於閌門簷楣的一部分的阻擋,使那庭墀上的沙岩石鋪設的地麵,顯的光照不足。


  “兩位快請進,劉夫人和知府大人都已在內堂等候了。”


  原來那個扈從告知了郭琯之後,郭琯沉眉一想:“這以前太尉府的,來自京都的……”


  “莫非是恩公陳平太尉的家眷,如果是的話,那夫人的確有一個親妹嫁了太尉,並且誕下一女,名叫陳茜,隻可惜不到九歲,劉楠夫人因太尉府招受蒙難,而擗慄過度,心疾複發,以至於撒手人寰。”


  “外麵是什麽人,模樣怎麽樣?”


  郭琯向那扈從一問,以確定一下自己的思忖真假。


  “二個是一男一女,年齡相差無幾,男的一身是官宦人家的裝束,女的蜚襳垂鬟,天生麗質。”


  “嗯,趕快去告知夫人,如果是太尉府來的,那就肯定是夫人的外孫女-陳茜。”


  “是,大人,小的這就去內房告知夫人。”


  那個扈從顛著屁股緊急蹴屣,出了庭堂閌閎的門楣木柣。


  “這……,還有一位官宦人家的公子,那會是誰?這次夫人也未曾告知與我,不日將有客人到訪,也不曾見有京都的書涵往來啊!”


  ……


  郭琯坐在知府廷堂的水雲椅上,抬頭闞望著榱桁柁枋,又緩緩深閉雙眼,凝神靜思起來。


  “你這老頭,府上來了貴客,還不趕快去迎接,來的是本夫人那可憐的外孫-小茜茜,你這還愣在這裏幹嘛,快與我去外麵一起迎接。”


  “果然是從太尉府來的自家人,李樸!快收拾一下府院庭堂,所有府內家丁婢女都必須出來祇恪恭迎。”


  翬簷魴瓦下的衢道空廊,一下子鮮裝袨服,人影軿臻簇動,知府郭琯和劉宸夫人滿麵喜急,步履輕快,前後還跟著府內的丫鬟和內侍。


  “你就是茜茜啊,啊呀!都已經是如花似玉的大閨女了……,大姨這幾天剛給你寄過了楮墨書涵,恐怕已經到了,想不到你千裏迢迢,竟然一下子出現在這知府大院,一路這麽遙遠,怎麽過來的,也真辛苦了我的這個好外孫女。”


  進了那知府府院後,劉斐坐在了客堂的水雲椅子上,這椅子都是純一色金絲楠木打造。


  旁邊的桌子幾案幾乎都是南國的檀香木。


  在暗暗的發散著清冽的幽香。


  “大姨媽,茜茜是和這位白公子一起騎馬過來的,多虧了這位白公子的一路護衛相隨,才可以見到茜茜一直朝思暮想的大姨媽。”


  劉斐吮呷了一口暖茶,潤了潤幾近澀閼的喉嚨,然後側過臉睇視了一旁正襟危坐的白霂。


  “哦,這位白公子,是不是白寇都禦史大夫的公子,都長的這麽高大了,本夫人去太尉府時,白寇是你父親太尉大人的學生,當時身後還偶然跟著一個小男孩來太尉府玩耍,似曾麵熟,現在仔細看來,想必一定是。”


  劉夫人看了看白霂,雖然變化的幾乎認不出來,但是她還是記的小時候的白霂頜下有一點紅痣,在脖子與下頜的旯旮處,這一般情況下看不出來,需要白霂抬起頭來才可看清,剛才白霂進知府桓柱閎門時,劉夫人不經意看了一下,發現剛剛抬頭看知府簷花府匾時的白霂,頷下有明顯的一顆小紅痣。


  “稟夫人,晚輩正是來自白都禦史府的,白寇正是晚輩的父親。”


  “想當初你父親白寇一路跟隨太尉陳平,從一個小小的郡令做到正二品吏部侍郎,也算操守為國,而如今太尉已不複往日,多虧了白都禦史大人承難之時,留養陳茜,並且隱姓埋名,如今已長大成人,隻可憐了我那命苦的妹妹……”


  說著劉宸哽咽啜泣了起來,雙眼淚如雨下,急忙用袖袪裏藏著的帨絹,擦了擦躺落在臉頰上的眼淚。


  “大姨媽,你也別難過了,如若這樣,我也一樣想我娘了,還有杳無音訊的在漠北的父親……”


  劉斐一聽到劉宸那怊怊閔閔的哭泣聲,不覺也潸然淚下,啜泣起來。


  “都已經歡歡喜喜團聚了,竟提些不開心的往事,你看,這屋子都成什麽啦!”


  郭琯一看這樣,也擔心劉夫人的身體,畢竟一旦傷心憂鬱,必會傷及心肝,這樣對劉夫人的身體不好。


  “家裏又多了一個新大姐姐,並且這麽漂亮,母親你就別哭了,我往後可以有伴,找這姐姐一起玩。”


  郭祺依偎在一個貼身丫鬟的身旁,跑過來見到劉夫人哭,卻用小手抓著劉夫人的衣裾,還微笑著瞟看劉氏的抽泣。


  “這漂亮的大姐姐孩兒是要定了,娘親,你別哭,我要和這位大姐姐一起玩。”


  “好嗨,那你快去說茜茜姐姐別難過,娘就不哭了。”


  郭祺一聽,就手舞足蹈的跑了過去,也拉起劉斐的酥手,抬頭望劉斐的臉上看。


  並且調皮的掀起劉斐袿衣綴襖的衿袂,倏然間,一陣旨魂散馥的丁香花清香從小腹出來。


  “大姐姐,你別哭,陪我玩,我有很多街市上的泥塑,你一定會喜歡。還有姐姐的人好香啊!哈……”


  劉斐被這郭祺小表弟一逗,突然放下了薅在手指裏還在揩淚的袖褾,並破涕為笑,她透過還未揩淨的淚痕中,垂頭往下的朦朧瞟覷,看清這郭祺也就跟自己失去母親時,太尉府出事時的年齡相仿,墩頭墩腦,稚臉無邪,就八歲左右的樣子。


  “好呢!大姐姐會陪你一起玩的,姐還要長住在這裏,不回京都了,要終身陪伴大姨,還有侍奉大姨,我親人現在已是寥寥無幾,隻有大姨是最親的……”


  不覺這樣一說,劉斐的眼淚又不自覺的滾落下來。


  “別哭呢,大姐姐,母親說了如果你不哭,我才可以和你一起玩,你才可以一直陪伴我。”


  說著郭祺踮起小腳,伸著小手準備去幫劉斐擦淚,就在勾著劉斐的臉頰時,劉斐趕緊抓了郭祺的手,讓他撫摸了自己那白皙如玉的臉。


  這讓白霂羨慕不已,因為自己連劉斐的酥手都不敢碰,更何況是那雪腴霜膩,白若玉石的臉頰了。


  “劉斐,你真的要長住這裏……,看來如果我白霂護送完這趟差使後,就也該回府向爹爹赴命了,這一路櫛風沐雨,茨藿填腹,山嶺暗鏢,夜宿山神廟,如猶在眼前啊!”


  “這好不容易來到了大姨這裏,能不多待時日嗎……,你要回去隨你便,這裏不還是有華抒和華洛,沒有你在這裏,才不會礙手礙腳。”


  白霂立刻臉色陰沉下來,劉宸看著這突如其來的氣氛變化,頓覺怍訝,流慧眼眸的嗢噱一笑道:


  “初來乍到的,連屁股都沒坐熱,還竟說著回去不回去的!白公子是不是另有他事,想走的如此匆匆……”


  “稟劉夫人,我爹已將晚輩酬酢好了國子監的一期預備生,入國子監的秋學亦指日可待,晚輩既然已護送劉小姐到了知府,不日也該訖命回京!”


  “這……,本夫人也知讀書人負笈擔簦,踔厲風發,就是為了在秋闈裏搏一功名,白公子現在英氣甚都,相貌堂堂,看來日後桓圭綬符,登臨殿堂為官,可光耀門楣啊!”


  “大姨媽,你太抬舉這位白公子了,他急著要走就讓他走,何必煎湯洗臀的去討好他……,還什麽秋學入國子監,又不是真才實學,還不是開後門走關係!”


  劉斐見大姨劉宸麵色晬然,溫凊入微的在誇讚白霂,遂感到厭惡閼抑雙耳,用媚眼瞟覷著正躊躇滿誌,神采飛揚的白霂。


  “茜兒,你怎麽可以這麽說白公子呢!一個搢紳閥閱的千金小姐,琴棋書畫,金繩玉檢的樣樣都懂,並且天下誰不知道宮廷第一樂師的太尉榮耀,所以更應該溫婉淑懋,佳娢芳庭!”


  “唉!好你個丫頭騙子,居然如此的誣紿詬言你夫君,早知就不應該讓你這憮傲野蠻的嫠女來姑蘇,讓本公子丟人現眼,出盡洋相……,不讓你來這,父親那裏絕對是可以說通的,現在倒好,留在這裏,堂而皇之的準備做起長久的知府小姐……,還竟然當著劉夫人和知府大人數落本公子,如同刀子一樣刳剟本公子的心窩……”


  白霂頷首低眉,神色憯憯,本想摽袖而起,流星劍步的走出廷堂,但深閉雙眼,啖噬唇齒的忍耐了下來。


  “好了,姐弟倆也算終於聚在一起了,丫鬟晨晨,去問一下用膳房,中午的筵席有沒有已經準備好,過會我們馬上過去。”


  “是,夫人!”


  “往事就讓他過去,也該到用午膳的時間了,我看就一起先過去了,也不必等這丫鬟來回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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