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禦膳房大開眼界
裏麵人物景觀都栩栩如生,如躍然而出,旁邊還鐫刻著幾行發光的大字:“皇家尚膳監”、“宮殿筵席盛閶閭,羲和弭節在靈圃。
皇家禦膳朝天闕,是為天帝共饜饗。”
旁邊的署名是朱見深。
穿過那大屏扆,裏麵粗大的木柱子需要二三個人才可圍繞過來,房頂則感覺更是直入雲霄,中間還依稀有天窗給照射進晏光。
過了幾道曲廊,原來這禦膳房並不是單間獨立的,而是由並列的幾間房子穿插起來的,廊道上白玉欄杆,石雕奇異,周圍還長有奇花蓀草,騰淩散馥。
過了這蜿蜒的園林曲道,進了一扇描繪著菜譜的彩門,並遠遠的就能聞到廚房出來的香味。
“劉斐姐,你看,原來這裏才是廚房,有許多庖子都緊張的在分工明確的做菜。”
“嗬嗬,拐了幾道彎,原來這禦膳房就在這裏,不過進了這門這裏是有侍衛的,穿著甲胄,手持繡春刀,好象是錦衣衛的服飾。”
劉斐在孩提時的懵懂印象裏,曾經在太尉府見過錦衣衛,錦衣衛是著飛魚服,是明朝著名的特務機構,前身為明太祖朱元璋設立的“拱衛司”,後改稱“親軍都尉府”,統轄儀鸞司,掌管皇帝儀仗和侍衛。
陳平任太尉時,曾經也執掌過禁衛軍和錦衣衛,但後來被憲宗削去執掌權力,獨有皇帝親自統領。這期間劉斐在尚幼時就見過了錦衣衛來太尉府聽命或者轉達憲宗帝的密旨。
正遲疑間,一個錦衣衛上前止步相問,“不得擅自進入禦廚房,以免引起庖子們的分心……”
“男女有別,你們兩女一男怎麽回事。”
過問的還有一個禁衛軍模樣的介胄軍士。
“今日皇上下旨不是放開禦膳房了嗎?對各評判官員的親友團開放嗎?怎麽回事……”
白茵有點看不慣這二個專橫跋扈的皇城拱衛軍士。
“開放,今天是開放,但是沒叫你們一定可以參觀庖子們在做菜的情景。”
“算了,算了,今日我們又不是來值班的,何必多管閑事,欺騙這幾個姝麗非常的女子呢!還是走吧!來這裏隻是來傳聖諭的,既然
白庸侍郎知道了,咱們就走吧!”
那個稍微慈眉和藹的錦衣衛拊了拊那個跋扈的軍士肩膀,然後給劉斐她們讓開了一個寬闊的大道。
“實在不好意思,剛才隻是戲弄一番,別無它意,望小姐們海涵,如有什麽不便之處,也可以隨時相問我們!”
這時白庸走了出來,他聽到門口有喧嘩聲,就來察看真實。
“這就是白庖長,皇帝新封的光祿司三品侍郎,皇家筵席的頂級掌門人!無人可及其項背。”
“這白庖長好生相熟,好象記的曾去過太尉府上,我年齡尚幼稚。”
“白庖長,今日一見如雷貫耳,真是見之駘蕩春風,久旱逢甘霖啊!”
白霂作揖祇恪,以示上下尊卑之分。
“杜覽,你們事情辦好了,就先走吧!”
原來那杜覽是地牢中杜郃的兄弟,杜郃為大,杜覽為小。
並且在那地牢裏,白庸通過白寇認識了杜郃,兩人一見如故,惺惺相惜,遂成縞紵之交。
感情至深到如左臂右膀,鸞鳳交儔亦不為過。
“你我如兄弟一般相見恨晚,彼此光明坦蕩,心存匡扶之誌,撥亂反正之心,今日在此地牢不打不相識,真是蒼天有眼,猶使你我多年不曾相識的兄弟相見啊!”
“哈哈……,對對!”
坐在鏤漆鑣鑣的長雲堂桌旁的白寇不禁也激動的笑出聲來。
現如今白庸當然和錦衣衛杜覽很是相熟,彼此也亦成了昆季之交。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到旁邊的一休憩室裏暫坐一回,順便也嚐嚐新來的一批雲貴的高等茗茶。”
白庸見了這三個年輕的、從纓蕤簪冠之族出來的閨秀和公子,麵容韶秀,膚如玉脂,裝束綝纚,蜚襳垂髾,帶著府院風華的錦衣衿褵,顯示著無尚的高貴氣質。
“你們來此有何貴幹?這裏是內廚,正常的話不方便進去!”
“我們是來看看今日比賽的頭魁狀元梁燁和王玠的,他們到底是怎麽樣的人,看看國子監高等學府出來的學生,到底究竟如何……”
白茵又開始激動起來,大黑眼睛一閃一閃,如啣著琅玕璧玉的晏光,光點正如饑似渴,薈蕞在白庸的鼻子和眼睛上。
“哈哈……,你這大府院來的小姐,有點急躁了吧!這內廚可是禁地,怎麽可以隨便喧嘩和進入呢?”
“我不管,今日我們是受過聖諭的,是皇上親口答應的,說凡是來這裏的官員親友團都可以隨意進入禦膳房參觀,如有任何人阻攔,一律嚴懲。”
“你這白庖長是故意找茬讓我們進不去,違抗聖旨,你身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這可是要受處罰的。”
所謂人小膽大,什麽話都敢直接說出來,何況這是在人家的地盤,就算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吧!你這白茵也得看看這是白庸,是白庖長,皇帝的親娘被毒菜給薨了、都亦離不開的三品侍郎。
“你這小丫頭,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不懂規矩,有沒有受過庠學之道,懂不懂上下尊卑……”
“白大人,這白府出來的白小姐脾氣有點不大好,不過她是無邪天真,雖然誑言不羈,但本性祇恪,還請白大人不要計較這些。”
劉斐在孩提時畢竟也見過白庸,知道白庸是父親陳平的半路學生,並且受過陳平的深刻教誨,知道白庸乃是寬厚仁慈之人。
“什麽?白府……,白小姐,令尊是不是都禦史白庸大人?”
“正是晚輩的父親,晚輩正是白都禦史大人的令郎,晚輩名叫白霂,請白庖長大人見諒小妹的言語衝撞。”
“小女沒有衝撞,這是既定事實,絕不可牽強附會、旨令府規,今日乘興而來,誰也別想擋小女的道,擋我道者,必爭鋒相對,哪怕是這位英姿颯爽的白庖長。”
“小妹,你這樣是有損家風的,讓爹爹知道可是要……”
“弱女子不管什麽家風門風的,來了就該行止坦蕩,不象某些人冠冕堂皇,卻暗流湧動!”
“你……”白霂見自己一片棐諶,反而會遭白茵的一番揭短,頓時讓他雙頤赧然、啞口無言。
“哈哈……,本大人素與白府交往甚密,也見過你們孩提時垂髫裩袴、襦袿短衿時的天真無邪,剛才本大人亦知你們是白府過來的,故爾以言相戲,白小姐如此乖巧靈氣,我白庸怎麽會生氣呢?現在大家都隨我來。”
進了這廚房的大門,裏麵感覺真的是旨酒蹇驤,醯醬騰淩,雖然尚未構成煙熏火燎,但是這味還是嗆鼻而來,如果沒有適應,深畜其中,頓覺惡心滾咽。
不過這禦膳廚房就是不一樣,銀瓶金盞應有盡有,商觚秦罍亦比比皆是,翡簠琉簋更是礱光甚烜。
所謂的排煙設施也大有講究,是如一大螺旋槳似的風箑,用一個庖子手動操作,那些邃炁雲霧,轉幾下就歘然灰飛煙滅。
看那些綽勺執叉的,一些庖子還真手忙腳亂的,顙頭上有些還泚泚汗滴。
“這是一間休憩室,不若剛才的雲吞煙罥,還是比較清爽自在的,你們先這裏坐一坐,現在中午的禦膳尚早,還在巳時,就暫且在這裏貯盞薌茗,歇馬小憩。”
劉斐就先坐了下來,臀下的椅子是剡木精巧的無欄椅,上麵畫枋紫藤、約裙絲帶。
她攥了攥領衿佩褵的垂帶,又褫下放於原處,卻把腰間粉色的長緄放在了裙襟上,今日她特地穿了一件漂亮的鑒湖色連衣裙。
“今日所見白庸庖長,果然是英雄氣概,當初的魚躍龍門這道菜本來是想除掉憲宗帝的,想不到偷梁換柱,被太後調包,而太後自作自受,半夜發熱薨於鸞床衾裯上。”
……
茶也慢慢的涼了,這梁燁和王玠也沒有出來過,讓他們心若針氈。
“你們是不是來看梁燁和王玠的,這二個現在是我的高徒,日後肯定會高徒出名師的,他們可是國子監太學府的高材生,以後翰林院的掌門人呢!隻是由於宮內變故,皇上憂心忡忡,才挑選國子監學員來這裏蒞臨掌廚的,不過不出時日,必回原籍,去國子監啦!”
說著白庸那幹涸的喉嚨裏灌了一口茶,又噓吮了周圍的一口空氣。
“這梁燁和王玠他們受封去了,用膳也會在皇宮陪皇上一起用膳,今日比賽皇上非常開心,擢我已經為光祿司二品侍郎,兼禮部行事,但由於皇上一直癡迷我的技術,所以這些職務也是有名無實,我根本不能去那裏的署衙赴任的,且隻能在這裏繼續當尚膳監的庖長了……”
“什麽……,今日特來看梁燁和王玠的,想不到受封去了,真是白費了一片苦心!”
“話不能當著白侍郎這樣說話的,白茵妹妹,你這樣白叔叔他會怎麽想,我們來這裏看白叔叔不是也一樣的,至於梁燁和王玠,等回來或者找其他機會再看也不遲啊!有什麽可以糾結的……”
劉斐一下子語氣強硬起來,畢竟當著白庸的確不能這麽無禮,小女子雖然瑯笈玉簦,弱不勝衣,但應該內外兼修,家風幾箇,再說這不是在白都禦史府,可以隨心隨意,沒大沒小。
“劉斐姐……,你,我不理你們啦!我走了……”
白霂趕緊把白茵的長袖翬褾攥住,嚴肅的看著白茵的眼睛。
“你這使性子,以後就不用一起出來了,不過是見一下今日比賽的頭魁嘛,既然有事情見不到,那也是事出有因,有什麽可以任性的,你這樣任性等會回府我看肯定被爹爹一陣臭罵誚訶。”
白茵的強脾氣被這麽一說,終於緩和了許多,她稍有淚痕的眼睛似乎很失望。
她望著這紅牆楹柱,軒竇雲台,鳳簾飄帳,壁衣屏扆,勝感到鬱悶萬分,接著在劉斐的撫下慰坐回了位置。
“這樣吧!既然白茵如此相見今年的禦廚頭魁,那我會安排時日的,這見見麵有什麽難的,何必哭哭啼啼的,梁燁和王玠又不是不在這任職啦,他們還會回禦膳房的。”
“那太好了,白叔叔可要說話算話,一定安排我們見麵,具體時間地點一定到時詳細通知我。”
“那肯定的,白叔叔又不是哄哄你的,說了肯定會派人捎話到白府的,靜候佳音就是啦!”
一旁的劉斐撫摸著白茵濃墨般的黑發,這鬟發差不多一直垂到了地麵。
今日白茵的梳妝打扮夠精致的,她的鬟發沒有環繞成盤狀然後用金釵固定在發頂,而是鬢發發末稍微用螺鈿加以修飾,其餘的頭發直接用鑒湖色的縭綾給綁了起來。
在皇宮議事朝堂處,憲宗帝正坐在龍椅上,這龍椅非常氣派,外框用的是紫檀木,板心是樺木,還用了金絲楠木。所以,看上去很是豪華的“龍椅”,是三種木材的精加工高工藝“拚接”。
然而,這個象征至高權力的椅子,卻有一個很霸氣的正式名字,叫做髹金雕龍木椅。
由於放在皇帝議政的地方,所以,它的地位在所有龍椅中最高。
但是,皇帝並不是天天坐在金鑾殿的龍椅上,隻有在重大慶典或是重要活動時,才著裝上殿端坐在龍椅之上接受朝賀並發表旨意。
這次朱見深沒有遣散群臣,而繼續在議政堂慎重的開朝議事。
原因則是為了這次的禦膳頭魁。
形式不得不讓朱見深繼續坐於這龍椅上。
“今日比賽的結果令朕甚慰,所以特開此朝會,加封國子監太學院的梁燁和王玠為翰林院學士,專事籍學之事,如若朕的各位皇子有召喚,必當聽候侍用。”
“而這次由於禦膳房事出有因,人才匱乏,不得不調用國子監,而今民間受納的庖子,已經經過層層選拔,還有政治考驗,經過了幾日特殊培訓,已經可以上崗,所以擢梁燁和王玠即刻去翰林院赴任,不得有誤。”
朱見深鏗金戛玉的語氣,飛神蹇驤在議事宮殿的朝堂中。
“謝皇上的隆恩浩大,學生謹記聖命,定不負皇上的冀望,明日即刻去翰林院赴任,忠心耿耿,勤於籍學,使天朝光照千秋萬代。”
“好,此等忠心棐諶,朕心甚悅,還有各位卿等,也有必要學習勤政之作風,匡扶社稷,為國為民,鞠躬盡瘁。”
“謹遵聖命,臣等一定殫精竭力,死而後已。”
殿中環堵之室,朱脂為壁,光鑒毫芒,持剡章的紱冕簪冠者幾乎是異口同聲,佇立於旒扆陛棧下,歴天街,黃礱甓金色之秋。
散朝後,太師馮莫齋在大殿庭墀外喊住了梁燁和王玠,並邀請他倆個去太師府赴宴。
而館驛裏的柳夫人正等著白寇回來,可想不到先回來的是垂頭喪氣的白茵,還有神情愜如湝水的白霂和劉斐。
“怎麽啦?誰惹你了,去了禦膳房反而不高興啦!嗬嗬……”
“少小姐,請吃銀鷺八寶粥湯,這是剛才禦膳房裏特地端到各館驛的,還熱著呢!”
唐管家把盤子裏還滿滿一碗的八寶粥給端了過來,放在白茵旁邊的案幾上。
“我不吃,吃什麽,誰要吃這煩人的稀酏,這禦膳房也不過如此,裏麵煙熏火燎的,都熏的快憋死了,還好,趁早出來,不然嗆得不得了……”
還輕輕咳嗽了幾聲,旁邊的柳夫人給她輕捶了一下背椎。
“小小年紀,慣你使性子的,這可是皇上的禦膳房,你這樣數落,可被別人知道,告你去可要受訓誡的,那些宮廷侍衛,嚴法刑律,你小小年紀可承受不起,所以還是跟你姐白鈺、你哥白霂一樣,小心翼翼,謹小慎微,這樣多好呢!”
“反正女兒是失望了,這裏皇宮就是不好,禦膳房的比賽也一般,這國子監太學府裏的學生也一般,都如同是些不學無術的醃臢潑才而已。亦或雞鳴狗盜的宵小之徒罷了……”
“得勢時憮敖囂張,失勢時連拔了毛的雞雉都不如!”
“哈哈……”
“盡說些瞎話,那你是盲人摸玉璧,隻圖個清涼光滑!”
這時唐管家來報,白寇已經到了館驛外,並且在皇宮內一起跟皇上用過了禦膳。
現在正安排騶卒整理軫輿,準備打道回府。
這回去的路上風景依然迷人,槎椏岐枝上的小鳥喳喳,樹葉彌望菁蔥,格外清亮。
“這次皇上是封了梁燁和王玠去翰林院當學士,專事操觚染翰的著學師,要麽教皇上書法、詩詞歌賦,要麽就是撰寫文章,也亦教誨各位皇子!”
“什麽……”
白茵咯噔一跳,心涼了半截。
“這是什麽事啊!去了翰林院,那就回不了尚膳監啦……”
“人家畢竟是國子監的學生,怎麽會一直耽在那煙熏火燎、烏煙瘴氣的地方呢!與釜甑鑊弇為伍,這是他們該幹事的地方嗎?這是揞揜浪費人才,國家也沒有因才施用,如今則好,回翰林院,剛好可以為國效力,以後我們的白霂也要進國子監,今年應該可以進了……”
這朱見到還把一個大水缸搬進了自己的禦書房,原來朱見深酷喜書法,暑節寒易,秋收冬藏,一有空閑,便專研東晉王羲之的書法。
不知換了幾缸水,磨掉了多少硯,連陪伴一邊的小太監書僮也拈指無數。
“擢陳平覲見!朕有事情問他。”
原來那日陳茜在自家的後花園觀賞白牡丹時,那個花圃的管家餘彌走漏了風聲,這飛短流長不經任何過程,不知不覺的到了那付德高的耳朵裏。
“皇上,你可知道,那蟈縣金沙灘的白牡丹竟然給太尉陳平移植栽培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