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難測

  晏三合一點不瞞她。


  “我想見一見寧氏那個嫁得好的女兒,老太太為了她和張家對上,這事非常蹊蹺。


  李不言點頭:“的確很蹊蹺,但不至於成為心魔。”


  “是不至於,但我必須知道為什麽。”


  晏三合凝神想了想,“我有個預感,老太太的心魔怕是還得往前推。”


  “往前推,要推到什麽時候?”


  “進季家之前。”


  “這麽久?”


  老太太進季家之前,算算得整整五十個年頭,五十年前的心結成魔,這……


  李不言一時間說不清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兒。


  晏三合也不再開口,很認真的吃著麵前的飯菜。


  碗裏還剩下最一口時,外頭傳來腳步聲,她抬頭看了李不言一眼,咬咬牙將那一口飯菜咽下去。


  李不言眼底浮現一絲幾不可見的笑。


  這人就是這樣,外人麵前又冷又傲,最後一口明明吃不下,也會硬著頭皮吃下去,哪怕吃下去這一晚上胃裏不舒服。


  隻有在她麵前的時候,才會把最柔軟的一麵露出來。


  那隻刺蝟,其實又何嚐不是三合她自己。


  進來的並非謝三爺,而是謝胖子。


  謝胖子頂著一個雞窩頭,顯然是剛剛從周公的懷裏掙脫。


  “晏姑娘,三爺還沒有回府。”


  “去把他找回來,我有重要的事,耽誤不得。”


  “三爺今日怕是不會回來了。”


  謝總管麵露難色,“姑娘放心,老奴明兒一早就等在府門口,三爺隻要回來,老奴立馬請他過來。”


  季家剛抄,他就一宿不歸,是風流去了,還是……


  晏三合意味深長地看了謝胖子一眼,轉身走進裏屋。


  謝胖子暗下鬆了口氣,無意間一偏頭,與李不言看了個正著。


  李不言唇了勾,“謝總管,京城的勾欄給不給女人去啊?”


  謝總管:“……”


  李不言:“有沒有清秀的相公作陪?”


  謝總管:“……”


  李不言:“對了,像三爺這樣玩一宿得花多少銀子?”


  謝總管:“……”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嗯!

  是被生生嚇死的!

  ……


  清晨,天剛微微亮。


  謝三爺從馬車上跳下來,臉煞白,眼煞黑,臉上兩個紅唇印,一副被妖精吸幹了精血的樣子。


  “三爺啊!”


  望眼欲穿的謝總管趕緊迎上去,“你可總算回來了,晏姑娘昨兒晚上命老奴找你哪。”


  本來昏昏欲睡的謝三爺被這一嗓子驚醒。


  他抹了把臉,懶懶道:“知道了,我先回房裏洗漱一下。”


  謝總管一聞他身上這身濃濃的脂粉味,心說三爺什麽都好,就是愛往永定河跑這一樣,忒不好。


  男人兩樣東西沾不得:一個賭,一個色。


  三爺倒好,賭也沾,色也沾。


  哎!

  老爺、大爺也不管管,再這麽下去當真是要掏空身子,成短命鬼了。


  “老三!”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謝而立一身官袍站在廊下,他身旁是怒目圓瞪的謝道之。


  謝知非打了個哈欠,甩著兩條胳膊上前行禮,“父親,大哥,這麽早就去衙門了?”


  謝道之恨鐵不成鋼,偏又舍不得罵,袖子一甩揚長而去,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老子不管,做大哥的總要說兩句。


  謝而立看著老三臉上的紅唇印,忍不住嗬斥道:“衣冠不整的像什麽樣子?”


  “大哥!”


  謝三爺把手往前一伸,皮臊肉厚地嘿嘿一笑,“昨兒輸了兩千兩,窮死了,你江湖救急一下?”


  謝而立一聽這話,怒氣便忍不住往頭頂衝,猛的抬起手。


  謝三爺主動把半邊臉湊過去,“你打歸打,銀子可一兩都不能少,你是我親哥,我隻有你這一個親哥!”


  還能打下去嗎?


  謝而立手指衝他狠狠點幾下,“等我回來再收拾你!”


  “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大哥慢走,大哥早些回來!”


  謝三爺眼一斜,笑得像個二賴子,“謝胖子,我大哥同意了,一會讓帳房送兩千兩過來。”


  謝胖子:“……”


  “還不趕緊去!”


  謝三爺見他愣著不動,一腳踹過去,謝胖子閃得快,撇撇嘴心說:連聲罵都沒有,這真是寵得沒邊了!


  寵得沒邊了嗎?


  轎簾一落,父子二人目光對視,兩人都看出對方腦子裏想的事。


  良久,謝道之沉聲道:“晚點拿我的帖子,請裴太醫來一趟,給你三弟搭個脈。”


  “氣色瞧著是不大好,隻怕是一宿沒睡。”謝而立勉強笑了下。


  老三昨晚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他和父親知道的一清二楚,戲是演給別人看的,為的是謝家。


  父親身為內閣大臣,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這些年能得帝心,靠的是說話、行事不偏不倚。


  皇帝對漢王的偏愛,世人皆知;

  但太子的知禮賢德,也世人皆知。


  這其中的微妙之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老三和皇太孫之間的一切交往、走動,他和父親都隻能睜隻眼,閉隻眼,不反對,不讚同,不說話。


  好在老三自個心裏也明白,凡事不露在明麵,隻在暗處幫襯著。


  想到這裏,謝而立問:“父親,我有一事不明。”


  “說!”


  “皇上這次任由漢王動季家,難不成又起了廢立的心?還是說,太子最近又做了什麽惹皇上不開心的事情?”


  這話膽大之極,若被旁人聽去,便是一個死字,但這也是謝道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他摸著汗濕的手心,良久歎了一句。


  “老大,君心難測啊!”


  ……


  就在謝道之感歎君心難測時,他家老三也同時感歎了一句——女人心,海底針。


  不過是一夜沒見,那張原本就沒什麽溫度的臉,這會冷若冰霜。


  “那個……”


  謝三爺搓搓手,陪著小心,煞有其事開始解釋。


  “明亭心情不大好,我陪他到外頭消遣消遣,也沒幹什麽,遊遊船,聽聽曲,賭賭牌……”


  “你不必跟我解釋這些。”


  晏三合聲音更冷:“我要見一見寧氏的女兒,老太太反對做妾的那位。”


  “這事簡單,我來安排。”


  謝三爺還想再說幾句,晏三合已經不耐煩了:“湯圓,送客。”


  這就送客了?

  那謝三爺還就想賴著不走了。


  感謝姑娘們的月票;


  催更的我都看到了,但我隻當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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