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挖墳

  裴笑翻到一半的白眼,頓時卡住。


  安靜幾秒後,他把酒杯一扣,蹭的站起來,一隻腳踩著凳子,一隻手指著謝知非的鼻子。


  “謝五十,你不讓我聽小曲,我也就忍了,你讓我扒我外祖母的墳,爺我忍不了。說吧,你想怎麽死?”


  謝知非:“……”


  要不還是不扒了吧,起碼死的不會是他!

  “行了,坐下,好好說話。”


  謝知非推開快戳到鼻子的手,“我這麽火急火燎的過來,是聽到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你舅舅隻是被罷了官,皇帝到底還留了幾分薄麵的,但那一位似乎不會善罷甘休。”


  謝知非把手伸到茶盅裏沾了點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


  “漢王”。


  裴笑看到那兩個字,眼神頓時就不對勁了。


  當今皇帝膝下有兩個嫡子,一位是太子,一位是漢王,這兩人明明是親兄弟,卻為了一個皇位你死我活地爭了二十幾年,


  自家舅舅在戶部做郎中,主管漕運、倉儲這一塊,算是個肥差。


  而戶部素來由太子掌管,舅舅自然而然也就歸了太子一黨。


  裴笑咬咬牙,“他想怎樣?”


  “他想痛打落水狗。”


  謝知非一把揪過裴笑的衣襟,唇貼著他耳朵道:

  “聽說禦史台要參季大人一個貪腐,事情可大可小,弄不好連家都得抄了。”


  “那幫狗逼的,風往哪頭吹,他們狗頭就往哪邊倒。”


  裴笑怒得心頭一顫,腦子也跟著一顫。


  “對了,這事跟扒我外祖母的墳,有什麽關係?”


  謝知非:“……”


  要不還是不扒了吧,起碼不用解釋的這麽累!

  謝知非認真的想了想,從牙縫裏擠出了這麽一句話。


  “你外祖母前段日子托夢給我,還不止一個,說她住的房子漏水,冷死了。”


  此刻,謝三爺的薄唇離裴大人隻有三尺的距離,他本想一巴掌甩上去。


  做個夢你他娘的也能當真?


  但鬼使神差的,裴大人穩穩的問了一句:“我外祖母為什麽托夢給你,不托夢給我?”


  “可能……”


  謝三爺大言不慚:“我笑起來,比你好看一些吧!”


  裴笑:“……”


  這也是個理由?

  ……


  月黑風高夜;

  正是扒墳時。


  主子們是不可能動手的,動手的都是侍衛。


  裴大人的侍衛叫黃芪,裴家的家生子,拳腳功夫很不錯,膽子卻比芝麻還小。


  他挖一鏟,心裏咯噔一下;

  再挖一鏟,心裏再咯噔一下。


  最後咯噔的受不了,黃芪把鏟子一扔,噗通撲倒在自家主子麵前。


  “爺啊,好歹和季家人說一聲吧,萬一出了事,咱們就是長十張嘴,也說不清啊。”


  裴笑心裏也瘮得慌,用力瞪了眼一旁的謝知非,心說我怎麽就信了你這個王八蛋。


  “挖都挖了,黃芪你廢什麽話!”


  謝知非擺出主子的譜,“出事了,我去給季家負荊請罪。”


  “三爺,那可是你說的。”黃芪哭喪著臉。


  朱青用胳膊碰碰他,“別擔心,我家三爺做夢很靈的。”


  這話沒安慰到黃芪,卻被他主子聽了個自著,“謝五十,你什麽時候做夢靈了?”


  謝知非昂了昂頭,無比鎮定地說著謊,“最近。”


  裴笑心裏暗暗搓火,“你就鬼扯吧你就!”


  謝知非看他一眼,“靈了怎麽辦?”


  裴笑:“我讓我衙門裏的高僧陪你喝酒。”


  謝知非:“我對著禿驢喝不下。”


  裴笑:“那我再讓外祖母托夢感謝你。”


  謝知非:“行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鬼扯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


  “挖到了。”


  朱青大喊一聲,扔了手裏的鏟子撲過去直接用手扒。


  黃芪雖然頭皮發麻,卻不敢不去幫忙。


  最後一層覆蓋在棺材上的土清理幹淨,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慘淡的月光下,上好的金絲蓋裂開一條縫。


  鬼氣森森。


  更讓人心驚膽戰的是,那條縫初時隻有幾寸,然後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一點一點變大。


  黃芪嚇得“嗷嗷”兩聲,屁滾尿流地躲到了朱青後麵,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裳。


  朱青膽子稍稍大些,胸口起伏幾下後,抬頭正想問一句“三爺怎麽辦”,話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裏——


  他家三爺筆直地站著,雙手打橫抱著裴大人。


  裴大人臉色慘白,雙手勾著謝三爺的脖子,氣若遊絲地道:

  “承宇,快,快把我懷裏那份高僧抄的金剛經拿出來……對,對,對,對了,我,我腰上還有一串五錢帝,能,能,能辟邪。”


  謝知非臉上看著還算鎮靜,心卻是砰砰直跳,幾欲要跳出胸腔。


  聽說是一回事,親眼看見又是另一回事。


  這場麵也虧得他事先有個心理準備,否則也不會比懷裏這家夥好到哪裏去。


  “晚了!”


  他把裴笑往地上一放,勻了半天的氣,又道:“帶我去見季老爺,我有話對他說。”


  裴笑頓時一個激靈,魂回來了。


  “對,對,對,你對我舅舅說比較好,畢竟我外祖母托夢給了你。”


  “托夢是我騙你的。”


  謝知非擰著兩條眉,死死地看著裴笑。


  “明亭,下麵我要說的話,可能有些詭異,但句句是真的,你給我認認真真聽好了。”


  裴明亭:“……”


  “傳說,死人的棺材板合不上,是因為生前有沒法子說出口的念想,時間一長,這念就變成了魔……”


  裴明亭:“……”


  玉皇大帝啊,他,他,他在說什麽?

  能不能派雷公雷母給我下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好助我原地飛升?

  劈死我吧!


  來啊!


  劈死我!

  ……


  沒有天雷,甚至連雨水都沒有。


  翌日,是個春光明媚的好天。


  晏三合看著衣架上花花綠綠的衣裳,還有化妝台上的胭脂,這些都是謝胖子一趟一趟送來的。


  沉默良久,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那件蒼青色的舊衣裳。


  “姑娘這是打算出去?”


  湯圓正曬太陽做針線,見晏三合出來,忙迎上去。


  “我去後花園看看景,順便上街轉轉。”


  “姑娘再繞回前門太遠了。”


  湯圓從懷裏掏出一吊錢,“後門不常開,守門的人有銀子拿,行事會痛快些。”


  “不用!”


  晏三合淡淡道:“不慣著這些壞毛病。”


  湯圓已經習慣這位主子說一不二的性格,“那我陪著姑娘吧。”


  晏三合素來自由慣了,哪能讓她跟著。


  “我也不慣著你這到哪都要跟著的毛病。”


  湯圓:“……”


  園子裏春意盎然,花開正盛,處處透著精致。


  晏三合一眼掃過,覺得也就這樣,和自家門前門後漫山遍野的野花根本不能比,便不再多逗留。


  “站住!”


  突然,一個聲音自背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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