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大爺

  晏三合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的耦合色帳簾,足足愣了半晌。


  轉頭看向旁邊。


  邊上坐了個圓臉的丫鬟,手上正做著針線活。


  “這是哪裏?你是誰?”


  丫鬟放下手裏的針線,笑道:“回姑娘,奴婢叫湯圓,這裏是靜思居。”


  “我睡了幾天?”


  “姑娘足足睡了三天。”


  三天?


  晏三合猛的坐起來,掀開被子看了看身上。


  “是我幫姑娘換的衣裳,裏裏外外都濕透了。”


  湯圓說完走出去,再進來時,手裏多了個藥碗,“姑娘,喝藥吧。”


  晏三合怔愣:“這什麽藥?”


  “這是裴太醫開的去風寒的藥。”


  “端走吧,我不吃藥!”


  晏三合掀開被子,便要起身。


  湯圓忙入下藥碗,伸手去攔。


  “三爺叮囑奴婢好好照顧姑娘,姑娘連藥都不肯吃,豈不是讓我們做下人的為難?”


  紈絝的話,你也聽?


  晏三合:“謝知非人在哪,讓他過來見我?”


  “三爺就快從衙門裏回來了,奴婢這就讓人去二門處守著。”


  能去衙門?


  那就意味著謝家老太太已經徹底沒事。


  “不用了!”


  晏三合再也呆不下去,果斷的從床上爬起來。


  “我的包袱呢?”


  “在這兒呢,裏麵的衣裳都重新洗過、曬過,銀票奴婢沒沒敢動。”


  湯圓把包袱打了個結,遞過去。


  “姑娘最好還是等三爺回來吱會一聲再走,三爺雖說脾氣好,但……”


  “我不需要和他吱會。”


  晏三合穿好衣裳,“這幾天勞你照顧,辛苦了!”


  “姑娘,姑娘!”


  湯圓哪裏攔得住,晏三合大步走出廂房。


  外頭風和日雨,陽光明媚,已是午後。


  她用手遮了遮太陽,心裏尋思著謝家的事情已經了結,下一步自己應該……


  腦子裏剛起了個頭,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刺進耳朵。


  “哎啊,我的小姑奶奶,您這是怎麽說的?”


  謝總管呼天搶地奔過來,往晏三合麵前噗通一跪,手臂一伸,死死的抱住了她兩條腿。


  晏三合:“……”這胖子是瘋了嗎?

  謝胖子能不瘋嗎?

  三爺臨出門留了話,隻要那小姑奶奶走出謝家半步,三爺就要打斷他的腿。


  三爺倒還是其次,關鍵上頭還有一個老爺,老爺上頭還有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要是知道這小姑奶奶他沒留住,再來個回光返照……


  “姑奶奶啊!”


  謝總管心裏苦,嚎得更苦。


  “您行行好啊,可憐可憐我這半輩子還沒娶著媳婦的老光棍吧,您要是走了,我也活不成!”


  晏三合:“我管你死活!”


  “您這叫說的什麽話!”


  謝總管幽怨的咬咬牙。


  “我這條賤命是不值錢,可姑娘分明不是這麽狠心腸的人,何苦口是心非呢!”


  口是心非個屁!


  晏三合頓時不耐煩:“你放開!”


  “不放!”


  死胖子比抱著他的棺材本還用力,大有“你有本事踩著我的屍體過去”的狠勁。


  就在這時,隻聽有人喊:“大爺回來了。”


  ……


  謝而立走過去,看了眼謝總管和湯圓。


  “你們先下去。”


  “是!”


  等二人離開,謝而立開門見山,“晏姑娘,留在謝府吧。”


  晏三合不明白,“留在謝府做什麽?”


  謝而立處理問題的方式是擺事實,講道理。


  “先拋開那些恩恩怨怨不說,我們隻說一個現實:姑娘現在的處境。”


  “我處境怎麽了?”


  “晏家就剩下你一個,你今年芳齡十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一個女子嫁得好,嫁得壞,不光看長相臉蛋,也看門第。”


  謝而立頓了頓。


  “謝家的門第不算太高,但也絕對不低,姑娘如果留在謝家,我敢保證將來的夫婿絕非普通人。”


  晏三合這會總算是聽明白了。


  謝家這是覺得虧欠她,想法子補償呢!


  “你們倒替我想得深遠。”


  “恨不得再想得深遠一些。”


  謝而立深深歎了口氣。


  “不瞞姑娘,後來晏祖父到了我父親夢裏,叫了他一聲‘孩子’,可見他老人家已經放下了,姑娘何不也就此放下過往呢。”


  晏三合聽了這話,臉色不由一變。


  祖父托夢了?

  “老太太和父親商量過了,你要是願意,就認個幹親,做謝家堂堂正正的小姐;


  你如果不願意,就說是老太太的娘家人,家裏沒人了,投靠謝家而來。”


  謝而立眼神露出憐惜。


  “無論哪一種,謝家都是你的依靠,將來你的出嫁,嫁妝,都由謝家負責,謝家嫡出小姐有的,你一樣都不會少。”


  晏三合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習慣性的沉默著。


  謝而立拿不準她的心思,想了想,又開口。


  “撇開這些俗的不談,如果姑娘回了雲南府,老太太,老爺他們必定是日日夜夜惦記著。


  老爺倒罷了,老太太這麽大年紀,姑娘於心何忍?”


  之字不提她孤身一人的落魄和艱難,隻說兩個老的放不下,既能讓人感動,又給足了她體麵。


  晏三合卻冷笑。


  “謝府大爺的口才,不去做狀師可惜了。”


  “的確可惜!”


  謝而立溫和一笑。


  “但如果能多一個妹子叫我一聲哥,我多費些口舌,或者死皮賴臉的求一求姑娘,又如何呢?”


  ……


  濨恩堂。


  謝老太太搓著手心,有些坐立不安。


  “三兒,怎麽到現在還沒個消息來?她不會不同意吧!”


  “老祖宗!”


  謝三爺懶洋洋翹著二郎腿,眼睛半眯半睜。


  “你得相信大哥的本事,他都能把我吃得死死的,更何況一個晏三合。”


  “能一樣嗎,你什麽德性?”


  謝老太太抹了一把淚,“那丫頭和他多像啊,一樣的心高氣傲,一樣的自負有脾氣。”


  是臭脾氣!


  謝知非在心裏補一句。


  “萬一真要留不下來,我就真豁出去這張老臉去。”


  謝老太太碎碎念:“他們這樣的人其實心最軟,求一求,哄一哄興許就成了。”


  旁人求一求,哄一哄或許能成,這一位?

  哼!

  可未必!

  三爺坐得像沒骨頭一樣,捂嘴打了個哈欠,他前幾日忙府裏的事,這幾日忙衙門的事,缺覺啊!


  “大爺來了。”


  謝老太太眼前一亮,“快,快把人請進來。”


  謝而立走進來。


  “怎麽樣?”老太太不等他坐定就問。


  謝而立瞪了眼老三,後者屁股都沒挪動一點,還是那副爛泥扶不上牆的坐姿。


  “晏姑娘提了幾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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