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選擇

  晏三合黑沉沉的瞳仁像是被什麽定住了,一言不發。


  謝而立聽得心裏驚濤駭浪,“父親,後來呢?”


  “後來?”


  謝道之心裏升騰起快意,冷笑道:“不用我動手,晏家就像被下了降頭,敗了個徹徹底底。”


  “怎麽敗的?”


  “我們離開後的兩個月,晏行就被貶官,抄家,流放到了雲南。”


  “他一個人去的?”


  “小兒子跟著一道去了。”


  “那晏家其他人呢?”


  “落魄的落魄,早死的早死。”謝道之冷笑連連。


  四十年啊,轉瞬即逝。


  如今他身居高位,晏家的那些人和事早已不在心上。


  要不是晏三合找上門,要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問,那兩年的時間,他權當是做了一場夢。


  點香的那一刻,他清醒了。


  不是夢。


  那些都是刻在他心上的慘烈碎片,是沉在他血液裏的痛苦回憶,是長煙落日,明月落紅都不能阻擋的恨意。


  而這恨的盡頭,就是晏行。


  “謝道之!”


  沉默許久的晏三合用十分平靜目光看著麵前的男人。


  “我從雲南府趕到京城,用去四十天時間。進你們謝家,這是第二天,換句話說,現在還剩下七天的時間。”


  她的口氣也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


  “未知他人苦,不勸他人善,我還是那句話,選擇權在你手上。當然,還存在一種可能性,老太太是拿到那封休書的。”


  謝道之有一瞬間的怔愣,仿佛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晏三合嘴裏說出來的。


  “兩個時辰,足夠你問清楚老太太當年的事情,並做出決定。”


  晏三合低咳一聲,“兩個時辰後,我會離開謝府,時間不多,你抓緊。”


  一股難以形容的滋味,在謝道之的心頭蔓延開來。


  當年的圓房辦得極為潦草,若不是晏三合拿出合婚庚帖,他根本不知道母親原來是繼室。


  二人被趕出晏府,母親除了哭以外,什麽都沒對他說,更別提休書不休書?

  他冷笑一聲,甩手進了書房。


  謝總管忙不迭的跟進去,但謝而立卻看著晏三合沒有動。


  這人半個字不提晏行的過錯,隻把利弊擺在台麵上,用一招以退為進,逼父親做出選擇。


  真是冷靜啊!

  冷靜嗎?

  晏三合心裏早就已經沸騰的不像樣子。


  她心說,祖父你活過來吧,活過來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是謝道之胡謅的。


  你怎麽能那樣對他們母子呢?


  你的風骨呢?

  你的清高呢?

  你引以為傲的不與世人同流合汙呢?

  統統都是假像嗎?

  晏三合閉上眼,她第一次覺得京城冰寒的夜是那麽的冷,冷得她連牙齒都在打顫。


  ……


  謝道之的書房,從來沒有像這兩天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死寂。


  謝道之也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人生進不得,退不得,怎麽做都是為難。


  “父親!”


  謝而立喉結顫動幾下,“實在不行,我親自走一趟,去寺裏問一問老太太。”


  “不必!”


  謝道之太清楚老母親的心,晏行就是她人生大半輩子過不去的一道坎,這事提都不能提。


  “老太太年歲大了,驚動不得,真驚出個好歹來……”


  自己守孝三年,想要再複起就難了,這個險他萬萬不能冒!


  “那萬一……”謝而立不敢把話說下去。


  萬一沒有休書……


  萬一那些倒黴真的會落在謝家頭上……


  “依老奴看。”


  謝總管咬牙道:“那人就是在危言聳聽,什麽棺材裂開,什麽化念,統統都是騙人的,甭信!”


  “如果是真的呢?”謝而立眼睛驟然迸出寒光。


  “這……”


  謝總管垂下臉,不敢去看大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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