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想做好人
當狗剩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仿佛是經曆了一場夢。當他感覺到自己的整條右臂真的已經不在了的時候,他的憤怒就像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鄧布的背叛,狗剩可以原諒,鄧布跟烏島國人合作,他也可以理解,但是他砍了他的手臂,他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諒。
不管是身體上的疼痛,還是心靈上的創傷,都賦予了狗剩滔天的仇恨怒火,他壓抑著的凶狠和暴戾一下就全都狂湧了出來。
約莫一年前,他在吉滿市卸掉了拉比的徒弟索婭的一隻手臂,現在,他被鄧布砍掉了一隻手臂,這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報應,亦或說是一個讓人笑不出來的黑色幽默。
烏島國人守衛來給他失去手臂的胳膊處理傷口,之後的每天照常來給他打針,送食物。他早已對一切置若罔聞,隻想複仇,但他現在沒有能力對傷害他的人進行報複,因此他漸漸地開始變得麻木了。
已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天,每到傍晚,地室外的守衛便開始大吃大喝,高聲談論起關於這個荒蠻星球的烏島國人軍隊的事情,形成了一種習慣。
這天傍晚亦是如此,狗剩無意中聽進了一兩句,發現這一次他們的話題集中在了鄧布身上,便開始認真傾聽起來。
“怪人,真是怪人。自己好端端手臂非要砍了,還接上了別人的手臂,腦子有問題嗎?”
“他現在可是將軍器重的人,小心你的舌頭。”
“真不知道將軍看上他哪一點了,實力又不強,又不是我們烏島國人,看起來還挺陰險,這樣的人留著有什麽用?”
“將軍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別的不說,就說如果沒有這個人,我們未必能夠抓到一個如此厲害的敵人。”
“這話說的倒是在理,隻可惜隻抓到了一個,要是全抓住了就好了,尤其是叛徒血女,若不好好懲治她,我們真是愧對天皇陛下。”
“抓住血女隻是時間的問題,不用著急。現在將軍和那個怪家夥正在忙著事情,等忙完了,自然會著手血女之事。”
“我聽說將軍對那個怪家夥換手臂的事情也非常關注,難道怪家夥是得到了將軍的授意?”
“我看未必,倒是更像他在向將軍賣弄。總之,將軍沒有殺掉裏邊的那個人而隻是把他關起來,一定是有著我們無法揣測的打算。”
……
幾個烏島國人守衛一直聊到很晚才散場,燈光消失後,四周變得一片漆黑。狗剩垂頭閉目,也開始休息,但噩夢隨之而來。
他一下就被驚醒了,神情呆滯地麵對著無盡的黑暗,他想起了雪璃。
突然,他聽到了一陣微小的動靜,雖然他的狀態極為不好,但是聽力依舊很靈敏。那像是腳步聲,似乎有某中東西正緩緩地朝這邊靠近。
他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卡多瑞他們來救他了。但他不敢確信究竟是不是卡多瑞等人,如果是的話,或許隻有夜櫻能夠順利潛入這裏,她不僅實力最為強橫,而且熟悉這裏的地形環境,是最有可能做到萬無一失的人。
微小的動靜越來越近,他已經能夠確認這是一個人行走的腳步聲,而且極為小心翼翼,這說明來者並不是烏島國人守衛。
來人終於到了地室的門外,狗剩睜著眼睛盯著,似乎也有些緊張起來。
門輕輕地被推開了,狗剩看不清黑暗中的那個人,隻是從腳步聲中聽得出他進到了地室裏。他沒有出聲,等待著那人的下一步舉動。
那人或許以為狗剩不省人事,所以他也沒有出聲,摸著黑,他艱難地幫狗剩打開了手上很腳上的鎖鏈。然後,他攙扶著狗剩,將狗剩拖出了地室。他對這裏的一切顯然是極為熟悉的,手腳麻利地拖著狗剩順順利利地離開了監牢,非常快速,而且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眼看已經安全地逃出了烏島國人的大本營,狗剩欣喜之餘,開始注意他的這個救命恩人。
“你是什麽人?”
被狗剩突然開口一問,攙扶著狗剩的男子猛地一驚,然後顫顫巍巍地小聲答道:“我——我叫武田八郎。”
“你是烏島國人?”狗剩驚疑道。
“是——我是。”武田八郎回答,“不過我不是壞人,我已經改邪歸正了。是你的朋友委托我來救你的。”
“我的哪一位朋友?”
“我不能說,等你見到他,你就會知道的。”
狗剩猜測武田八郎口中的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夜櫻,不管是不是夜櫻,眼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逃出生天。他們身處的這片林地距離烏島國人的大本營還很近,一旦秋山木發現了異常,很輕易就會追擊過來。
“你能夠冒這麽大的風險來救我,我心裏非常感激。”狗剩說,“但是你這麽做的話,還能再回你們的大本營去嗎?”
“我沒打算再回去了。”武田八郎回答,“反正橫豎都是死,索性就豁出去算了。”
狗剩知道這個武田八郎有著難言之隱,不過他能夠洗心革麵,總是一件好事。
兩人在林地間緩慢地前行,走得沒多久,狗剩忽一警覺,低聲對武田八郎說道:“有人從後邊追上來了。”
武田八郎大驚,急忙回頭看去,隻見林影重重,並不見有人影出沒。疑惑之際正要向狗剩問話,猛然間一陣勁風刮起,林間起風,實在不多見。
武田八郎一愣,然後眼睛睜大了。在一片林影的後方,一個若有若無的人影,似乎在一步一步走過來。
他的動作緩慢而柔和,不慌不忙,不像是在追擊敵人,更像是在閑情逸致地漫步。終於,他的輪廊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一個身材肥胖的男子,現在,他和武田八郎麵對麵了。狗剩能夠感覺到武田八郎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汗水已經把他的胸膛打濕。
狗剩朝肥胖男子打量過去,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能夠把武田八郎嚇成這個樣子。距離很近,狗剩隱約看清了肥胖男子的那張陌生的臉。
這是一個陌生的敵人,陌生到狗剩對他一無所知的地步。
肥胖男子兩手空空,烏島國傳統衣袍輕輕地蕩來蕩去,沒有一絲響動,猶如鬼魅一般。
武田八郎像是石化成了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肥胖男子開口道:“武田君,大半夜的你這是要幹什麽?”他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武田八郎兩眼死死地盯著肥胖男子,沒有開口。
肥胖男子哈哈大笑,說道:“怎麽,你是不是覺得無聊了,想跟我切磋切磋?”說這句話時,肥胖男子的長袍一直蕩著,腳下卻微微挪開了一步。
武田八郎的臉色在這刹那之間變得駭然,說道:“土肥君,我隻不過是跟一位兄弟出來走走,並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不是你的對手,切磋就免了吧。”
原來這個肥胖男子便是所謂的天皇禦前三大武士之一的土肥六,也就是土肥八十一的父親。
不過他作為土肥八十一的老爹,模樣顯得過於年輕了些。
土肥六稀奇道:“陪一位兄弟出來走走?還要你扶著?”
武田八郎寒著臉說道:“他喝醉了酒,行動不便,但又想出來透透氣。”
土肥六的大餅臉笑成了一團,說道:“武田君,你也不必在我麵前演戲了,我既然追你們而來,難道還不清楚你在做什麽事嗎?”
武田八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土肥君,難道你就不能念念舊情,放我一馬?”
“放你一馬可以,但你扶著的這個人卻是不行。”土肥六笑著說,“把他交給我,然後你跟我回去,我會在將軍麵前替你求情。怎麽樣,我這麽多你已經算了仁至義盡了。”
武田八郎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土肥六。
“我不明白。”土肥六見武田八郎久久不答,繼續說道,“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先是血女,現在又是你,相繼地背叛將軍,難道是著了這一夥人的道了嗎?”
武田八郎正色道:“我並沒有著了誰的道,我隻是想明白了。以前我做了很多壞事,犯下了很多不可饒恕的罪孽,雖然已經無法挽回,但我不想再繼續錯下去了,我要做一個好人。”
“好人?”土肥六大笑,笑不攏嘴,“就憑你也陪做好人?!”
“是的,我知道我沒這個資格。”武田八郎極為認真地說,“但我可以努力地去這麽做。”
土肥六仍是徽笑著,看著武田八郎,語氣中帶著威脅:“武田君,你可要想清楚了,做好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武田八郎的神色頓即黯然,雖然仍是那麽堅定。
土肥六的臉上笑意更濃了,盯著武田八郎的臉.好像自言自語似的繼續說道:“在這個汙濁的世界上,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善,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惡,不存在正義,也不存在邪惡,有的,隻是利益和力量。武田君,這些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你口口聲聲說要做好人,你所謂的好人是怎麽定義的呢?”
“真正的好人擁有什麽樣的思想,會做什麽樣的事情,我並不清楚。”武田八郎坦然說道,“但我知道,斷然不會是之前的我以及現在的將軍和你們擁有的想法,也不會做你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土肥六眼中寒芒一現,揮手一個魂技拍了過去,林風頓時呼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