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發瘋
對於江詩雲的不理不睬,藍餘心裏多多少少都有些怒氣。他是學校裏的天之驕子,別人一提起他的名字就肅然起敬,他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能力有能力,要家世也有家世。
如此優秀,如此第一無二的他,從來都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男生見了崇拜,女生見了尖叫,傾盡天下芳心,怎奈卻在一個學妹的身上吃了癟。
這個叫江詩雲的高二年級的學妹,名聲比他響亮,光環比他耀眼,性格還比他更高傲,他無數次想接近她,卻被無數次地冷落,無視,拒之千裏之外。
一般來說,漂亮的女生無法拒絕他的闊綽富有,富有的女生無法拒絕他的高大帥氣。普通人喜歡優秀的人,優秀的人喜歡更優秀的人,人都是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他能夠成為萬人矚目的焦點,就是因為他足夠優秀。
優秀的他看不上那些遠不及他的人,而各方麵條件更優秀的江詩雲則看不上他——當然,這種傲慢與偏見隻是他的一己之見,他並不知道人家江詩雲心裏是怎麽想的。
其實他心裏很清楚,他沒什麽資格獲得江詩雲的青睞,所以心中的這把火早已漸漸地熄滅了。可是偏偏就在昨天晚上,在那個經常去的酒吧裏,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讓他心中的這把已經熄滅的火又重新點燃。
兩個新來的普普通通的體育老師,竟能和江詩雲在一張桌上喝酒,還輕鬆愉快有說有笑,這分明就在告訴他,江詩雲這輪天邊的明月並不是完全不可能觸碰到。
既然兩個名不見經傳的體育老師都能做到這樣的地步,自己為什麽就不能?自己比他們強上百倍,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也未必不可能。
於是他費盡心機地張羅了這場籃球賽,就是要名正言順地徹底把兩個新來的體育老師踩在腳下,明明白白地告訴江詩雲,他更優秀,更值得她上心。
一切都按計劃順利進行,可是為什麽,眼下好像還達不到效果?
江詩雲回過神來,終於看了藍餘一眼,但那眼神不太友善。
“他打球很差勁。”江詩雲平平淡淡地對藍餘說,“這是明擺的事實。”
藍餘受寵若驚,這是江詩雲第一次跟他說話,第一次麵對麵跟他說話,看來自己的計劃還是有點效果的。
“確實如此,不過要不是撞上了我們,他也不會搞得這麽狼狽。”藍餘用溫和的語氣說道,他盡可能地表現出一副文質彬彬謙遜大度的男生形象,卻難掩心中的傲氣,以及對陸征的鄙夷。
“但是。”江詩雲的語氣變得很不客氣,“他輸得很精彩,而你,卻贏得很乏味。”
藍餘霎時間直愣當場,目瞪口呆地看著江詩雲像隻蝴蝶一樣從視野中飛走。
江詩雲回到她的幾個朋友身旁,見洛秋思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便沒好氣地說道:“有什麽好笑的?”
“你家大表哥不領你的情?”洛秋思立即轉變出一副認真嚴肅的神態,“我就說嘛,夏荷盡出這種餿主意,真俗氣!”
一旁的叫夏荷的女生正欲辯駁,江詩雲先說道:“我覺得挺好的。”
“那怎麽沒見你有高興的樣子?”洛秋思說,“不僅沒有高興的樣子,卻好似心事重重。”
下半場的比賽已經開始,陸征依舊上場,馬朝則換下來休息了。江詩雲轉身看向球場,沉思了一下,突然問洛秋思:“你有沒有發現他在打球的時候,時不時會出現微小的異常舉止?”
“異常舉止?”洛秋思有些詫異,“你指的是什麽?”
江詩雲輕輕搖頭:“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現在的他有點不正常。”
洛秋思狐疑道:“我們對他的了解遠不如你,他的什麽舉止正常,什麽舉止異常,我們怎麽看得出來。既然你看出來,不妨說出來聽聽。”
江詩雲的目光緊緊地瞪著球場上的陸征,有些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說不出口是因為她不知道怎麽說,怎麽說都說不明白。
嘩——
一陣歡呼聲響起,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藍餘又有了精彩表現,要麽是進球了,要麽是搶到了別人的球。
江詩雲的目光始終都在陸征身上,她並不關心球賽,她在意的是陸征的那些所謂的異常舉止。到底什麽地方不對勁,她一時間也想不明白,就是因為想不明白,才要更仔細地觀察。
藍餘連續從陸征手中搶了兩個球,灑脫地帶球上籃,再次拿分。陸征竭盡所能配合隊友,在場上來回奔跑,早已是滿頭大汗氣喘連連。
終於有了一次絕佳的機會,陸征把握時機在三分線內投籃,可惜球剛一脫手,立馬就被飛躍過來的藍餘給擋下。
起跳落地,陸征躬著身,雙手撐在膝蓋上,看著被對*在手裏的籃球,沒有立刻去回防,而是不停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看到這一幕,江詩雲的眉頭猛然一皺,她明白了。
她跟陸征相處的時間已經不算短,共過患難,在野外一起求生,她深知陸征的體魄強健,耐力驚人,可是今天在球場上,他怎麽會這麽容易疲軟?
陸征身為血色黎明軍的成員,他的體魄和耐力,別說是區區幾個校籃球隊的學生,就是世界級馬拉鬆選手,也未必比他強多少,他怎麽會一下就累成這個樣子?
這便是陸征今天的異常之處,古怪之處。
江詩雲正默默地想著事情,球場上突然發生了詭異的一幕:原地喘息了片刻的陸征,好似突然發了瘋,完全不顧比賽規則,四處亂跑,見了人就猛撲上去,根本就是要跟別人打架。
當然,這一幕在江詩雲眼裏是詭異的,而在其他觀眾的眼裏則顯得無比的滑稽,他們都以為這位新來的體育老師打球輸得太慘,輸不起,不服氣,正在耍賴要跟別人鬥狠。
場麵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裁判的哨聲吹個不停,逮住藍餘的陸征似乎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視若無睹,隻是對藍餘拳打腳踢,胡亂撕扯。
可憐的藍餘還搞不清楚狀況,就挨了陸征好幾個拳頭。等他想明白了陸征要跟他動手,卻已然沒有了還手之力,隻能倒在地上哀嚎連連。就算他能夠還手,他也不可能是陸征的對手。
“這位老師,請你控製住你自己!不要——啊!”裁判急忙上前拉架,剛一跑上來,猝不及防也挨了陸征兩個拳頭,鼻子直冒血。
其他體育老師和馬朝見狀況不對,幾乎同一時間從休息區衝上來,三五人齊心協力才將陸征給控製住。另有幾人將藍餘從地上扶起,急急忙忙地帶他去醫務室看傷。
老師和學生打比賽,也能打出矛盾來,這讓看球賽的學生們大開了眼界,這場麵比球賽有意思多了。
江詩雲此刻也來到了球場上,她站在陸征麵前,一臉嚴肅地看著陸征,想要問話,卻見陸征神情呆滯,目光無神,雖然還在盡力地掙紮著,舉止卻好似條件反射一般,沒有自主的意識。
陸征掙紮了一陣,身子終於軟了下來,全身濕漉漉的,好似一灘爛泥被幾個體育老師攙扶著。
“這家夥是怎麽回事,這麽容易動怒,犯得著跟學生一般見識嗎?”
“他是不是有什麽瘋病,剛好發作了……”
“我看像是羊癲瘋……”
……
眾人一邊把陸征扶下去,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沒人能搞清楚狀況。馬朝麵色發白,一言不發,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反正陸征的怪異行為把他給嚇到了,他下意識朝旁邊的江詩雲看去。
江詩雲也看了他一眼,然後冷聲對他說:“先把他帶走。”
馬朝也沒有多問,反正在他眼裏江詩雲的話等同於陸征的話,陸征的話就是命令,命令就要絕對服從。於是馬朝找了個借口從幾個體育老師手裏接過陸征,然後默默地帶將他離了球場。
“嫂子,我們要把陸哥帶到什麽地方?”離開籃球場後,馬朝立即問江詩雲。
眼下已經沒有閑雜的學生在附近,隻有江詩雲和她的幾個朋友,既然江詩雲放心讓她的幾個朋友跟來,馬朝也不避嫌了。
江詩雲也沒有想好要把陸征帶到哪裏去,最好的做法當然是帶回家,可是回家需要時間,萬一在回家的途中陸征就有什麽不測……江詩雲不敢想下去,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他們正處在教研樓的樓下。
“先送他到辦公室。”江詩雲當機立斷做了決定。
體育組的辦公室在三樓,陸征雖然既不高大,也不威猛,但他的體重倒是不輕,馬朝一個人將他馱上三樓,著實累得夠嗆。
眾人將陸征扶進辦公室,讓他靠著椅子坐下。
見陸征兩眼無神、滿臉驚恐,大夥兒都是既緊張又疑惑,你看看我,我瞧瞧,最後都把目光放到了江詩雲身上。
馬朝率先問道:“他這是怎麽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問誰,如果誰了解其中的緣由,自然會出聲回答。
一片沉默。
江詩雲拿了紙巾,默默地為陸征擦拭臉上的汗水。擦完了汗,她轉身對眾人說道:“你們先出去,我有事情要跟他單獨談談。秋思,麻煩你通知一下值班老師,說我臨時征用這間辦公室,不要讓閑雜人靠近這裏。”
洛秋思會意,也沒多問,點頭道:“好。”
眾人陸續離開辦公室,江詩雲將門反鎖了,又把所有窗戶的窗簾拉上,辦公室裏瞬間暗了下來。她拿了張椅子過來,正坐到陸征跟前,一臉嚴肅地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