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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4.第1044章 我比別人更喜歡他…

  一時間,我整個人都僵住了,看著妙言蒼白的小臉,和近乎驚恐的眼神,都忘了自己該說什麼,就這麼站在門口和她對視著。


  這時,裴元修走了上來:「誰?」


  然後,他也愣了一下。


  但他還是立刻回過神來,微笑著說道:「妙言你怎麼來了?來看你娘嗎?」


  「嗯。」妙言看著我,又看向他,雖然眼珠還在轉動,可我感到她的眼睛好像完全是深黑的,無光的,甚至沒有一點往日的靈動一般,說道:「我來看娘。」


  然後,她又轉頭看向我:「娘……」


  當她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已經感到她的聲音在劇烈的顫抖,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哭出來,便伸手拉著她的手腕將她拉進來。而一碰到她的手腕,才感覺她在發抖,而且抖得很厲害,好像整個人都有些不受控制了一樣,就這麼乖乖的被我拉進屋子,站在那裡。


  我和裴元修對視了一眼。


  我也知道她遲早要面對這個事實,但也沒有想到這一刻來得那麼快,那麼突然,不僅她全無準備,甚至連我也是手足無措的,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看著她站在那裡,小小的身子顯得格外的單薄,甚至肩膀抽搐的樣子好像都要碎掉了。


  她——哭了?

  我心頭一陣刺痛,幾乎立刻就想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好好的呵護她,安慰她,但看見眼前的裴元修,我想了想,還是很輕的,幾乎只用口型的對他說道——「你先走吧」。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妙言的背影一眼,立刻點頭明白了,對我說道:「既然妙言來看你,那你就陪著妙言再吃點東西。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就先走了。」


  「嗯。」


  我點點頭,目送他走出去,輕輕的關上門。


  然後我回過頭,看向妙言背對著我,那消瘦的,顫抖的背影。


  我慢慢的走到她身後,卻沒有立刻走到她的面前去,而是兩隻手輕輕的放到她抽搐著的肩膀上,柔聲道:「妙言?」


  她沒有開口。


  「妙言。」我仍舊平靜的呼喊著她的名字,扶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的用了點力。


  彷彿是感覺到了我掌心的溫和,和刻意傳遞的力量,過了許久,妙言終於慢慢的轉過身來,當她抬起頭來看著我的時候,我才看到,她的一張臉已經全都是淚水,眼淚甚至還沒有停,還在不斷的從她的眼角滑落,沿著她飽滿的臉頰聚到下巴,然後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我的心頓時揪成了一團。


  「妙言!」


  我伸手去捧著她的臉,立刻沾了一手的濕潤,想要給她擦拭淚水,但根本毫無作用,她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低落,甚至沿著我的手不停的往下流。我只感到那眼淚滾燙的,像是一把火,從她的心裡也燒到了我的身上。


  「妙言——」


  當我再一次呼喚她的名字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

  她哭了很久。


  剛開始,前來服侍的侍女都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往裡看,被我伸手一揮趕走了,之後便沒有人再敢靠近這裡,而妙言就一直靠在我的懷裡哭泣著,眼淚濡|濕了我的衣襟,不一會兒,就感到心口一片冰涼。


  但我沒有阻止她,只是輕輕的抱著她哭得不停顫抖抽搐的身子。


  「娘……」


  「……」


  「娘——!」她的聲音也在隨著哭聲顫抖:「為什麼?」


  「……」


  「他為什麼要娶別人啊?」


  「……」


  「為什麼啊?」


  「……」


  和沒有阻止她一樣,我也沒有回答她,而在這樣長久的沉默里,我輕輕的將她抱在懷裡,讓她的臉貼著我的臉,她的淚水汩汩而落,也落到了我的臉上,滾燙的一滴一滴,沿著我的臉頰無聲的流淌下去。


  ……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哭聲終於漸漸的平息了下去。


  我捧著她的臉,看著她已經哭花了的臉龐,甚至我自己的臉上,也是淚痕交錯。我微笑著,撫摸著她狼狽的小臉,還有那雙已經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說道:「妙言不要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就要哭壞了。」


  「嗚嗚——唔唔——」


  她卻止不住的,還搖著頭,眼淚又一次紛紛落下。


  但這一次,她說話了。


  「可是娘,他為什麼要娶別人,他為什麼啊?」


  「那不是別人,那是他的未婚妻。」


  「可是我不要!」


  「妙言,你不要,那是你的事,但你三叔要成親,要娶他的未婚妻,那是他的事。這兩件事,根本沒有關係。」


  她聽著我溫柔的聲音,卻說出了最殘忍的話,頓時臉色慘白了起來,好像無可迴避的要面對最讓她心碎的一刻,她拚命的搖頭,眼淚止都止不住的往下落,慘聲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他娶別人,他明明那麼喜歡我,我也喜歡他的,他在打仗的時候,為了保護我,連命都可以不要,為什麼就沒有關係了呢?!」


  聽到妙言的這句話,那麼任性的話,我突然有些想笑。


  年輕的姑娘,充滿生氣的女孩子,才會有這樣任性的權力,認定了他喜歡的是自己,也認定了他是自己喜歡的人,就那麼莽撞而天真的期盼著,追求著。


  但,時長日久,甚至到了自己的感情都快要被耗盡乾涸的時候,才會知道,世上原來有那麼多的不得已,有那麼多的求不得。


  我溫柔的說道:「妙言不要哭。」


  「……」


  「你的三叔喜歡你,但是把你作為晚輩來喜歡,他是你的長輩,任何一個晚輩遇到危險,他都會——」


  我的話沒說完,妙言已經急的幾乎要跺腳了,用力的抓著我的衣襟說道:「不會的不會的!不會是任何一個人!他只對我一個人好,他只對我一個人這麼好!」


  「妙言……」


  「娘!」這一回,妙言已經完全聽不進任何的勸告和安慰,我感覺到她的眼睛不僅僅是被哭紅了,更像是人在極度驚恐和絕望的情況下,充血脹紅了一般,她仰頭看著我,聲音都在發抖:「娘,我爹不是皇帝嗎?我不是公主嗎?他們都叫我公主,妙言公主。我可以讓爹阻止他成親嗎?我讓爹阻止他成親,我讓爹命令他娶我,這樣好不好?」


  我頓時驚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妙言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妙言——」


  「娘,就這樣好不好?」


  「妙言!」


  我突然厲聲喊出她的名字,妙言被我震得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睜大霧水蒙蒙的眼睛看著我。


  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剛剛她眼中臉上的狂熱在這一刻又消散了,剩下了只有滿臉的無助,眼中近乎空洞的茫然,我看了她很久,終於慢慢的伸出手去,擦拭她臉上一直未乾的淚痕,平靜的說道:「妙言不要再哭了。」


  「……」


  「妙言,不能讓你笑的男人,也不值得讓你哭。」


  「……」


  「他真的有那麼好嗎?」


  「可是——」妙言抽泣著,說話都斷斷續續的:「我喜歡他,也不是因為他讓我笑,也不是因為他對我好。」


  「……」


  「我喜歡他,就是因為他是他啊,三叔就是讓我喜歡啊!」


  「……」


  這一次,我感到自己有些支撐不下去了。


  孩子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擊重重的拳頭,打在我的胸口上,那種鈍痛的感覺比起最尖銳的刀扎進心裡,還要更加痛苦,更加難熬。


  吧嗒一聲,一滴淚落到了妙言的臉上。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看著我,我也低頭看著她,視線中有些模糊的小臉上更添了一分疑惑的神情,我卻微笑了一下,說道:「妙言這麼說,娘倒是覺得妙言長大了,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喜歡,而不是單純的迷戀。」


  「……」


  「可是,你喜歡他,只是你的事。」


  「……」


  「他讓你喜歡,也只是你自己的事。」


  「……」


  「妙言,不是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得到他,也不是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讓他也喜歡你。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走的路,你不能因為自己喜歡他,就阻止他的夢想,就截斷他想要走的路,那樣,你就不是喜歡他,而是單純的想要控制他。」


  「……」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讓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讓他愛他真正愛的人。」


  「……」


  「如果正好,他真正愛的也是你;如果正好,他想要去的地方是你的身邊,那麼你們在一起才會快樂。如果他愛的人不是你,就算你得到了他,你們也不會快樂,他不會,你更不會。」


  妙言一聽,急忙搖頭:「怎麼會呢?我和三叔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


  「那是因為三叔把你當晚輩,疼愛你,跟男女在一起是不一樣的。」


  妙言頓時有些急了,眼角都紅了起來,她慌忙的說道:「那,我讓爹去命令他,我——」


  「妙言!」這一次,我的聲音沒有那麼溫柔,更沒有了剛剛的平和,而是帶著一絲嚴厲,她倉惶的抬起頭來看著我,我說道:「你知道,你三叔要娶的人是誰嗎?」


  「我……不知道。」


  「是長公主。」


  「……!」她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長公……長公主……」


  「對,也是公主,你爹的妹妹,安國長公主。全天下最有勢力的公主。」


  一想到裴元灝竟然容許她在揚州開府,那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也更費人猜疑,我幾乎不敢想象到底裴元珍做了什麼,能讓裴元灝對她的恩寵達到這樣的巔峰,但既然已經是安國公主,既然開了府,既然他們的婚事已經昭告天下,那麼我女兒的奢望,註定只是奢望,一場無果的苦戀而已。


  我看著她的眼睛,繼續說道:「她是你的姑姑。」


  「……」


  「她是,一直陪在你三叔身邊的人。」


  「……」


  「你三叔在打仗的時候救過你,那麼娘要告訴你的是,她也曾經為了你三叔,差點把命都丟掉。如果你認為這樣就是喜歡,那麼誰更喜歡你三叔?」


  「……」


  「她陪在你三叔的身邊時間很長,也一直在為你的三叔付出。」


  「……」妙言的眼神一閃,突然說道:「可是三叔喜歡她嗎?」


  我一愣。


  「娘你也剛剛也說了,不是你喜歡人家,人家就該喜歡你;也不是你要他,他就該跟你在一起。那個,那個長公主,就算她為三叔做了很多事,但三叔就真的喜歡她嗎?」


  我的呼吸也亂了一下。


  我沒想到,我的思緒已經完全亂了,可妙言的思緒卻一點都沒有亂,甚至用我剛剛說服她的話來說服我。其實,我只要說一句「你三叔真的喜歡她」,就可以讓妙言接受這個事實,但好幾次,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看著妙言專註的目光,沉默了很久,她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說道:「娘,其實三叔不喜歡那個長公主吧?」


  我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應該叫姑姑。」


  妙言愣了一下。


  我又重複道:「別人稱呼她為長公主,但論輩分,她是你爹的妹妹,是你的姑姑。」


  「……」


  妙言沉默了下來,眼中滿是糾結掙扎的眼神,卻一直沒有開這個口。


  因為——這個時候,她似乎才突然意識到,真正的意識到,她和她三叔,並不是完全對等的。


  她叫他三叔,他的未婚妻是她的姑姑,他們兩個人才是同一輩的,而她在他們的面前,不過是一個晚輩,一個惹人疼愛,但卻不足以和長輩相提並論的小姑娘。


  三叔,姑姑,這兩個稱呼,讓她意識到了這一點。


  就在她的眼神越來越亂,甚至慌亂的時候,我又愣冷冷的開口道:「你以為你是公主,你以為你的爹是皇帝,你就很有權力,可以為所欲為嗎?」


  「……娘。」


  「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一個軟弱可欺的人,也許,他真的會放棄自己的未婚妻,也許,他真的會因為你是公主的身份而到你的身邊。但你要記得,他不是為了你跟你在一起,而是因為你是公主,你有這樣的地位和權勢,才跟你在一起。」


  「……」


  「但他的心裡想什麼,被強迫之後,是會高興還是難過?是會喜歡強迫自己的人,還是會厭惡強迫自己的人,我想,不僅他知道,你自己也該知道。」


  妙言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你更要明白的是,即使你爹是皇帝,你阿爹是金陵最有勢力的人,你也不可能為所欲為。你是公主,但還有長公主,你有勢力,別人也有勢力。」


  「……」


  「哪怕是你爹,你阿爹,都不能隨心所欲的欺壓別人。你可以用權勢欺壓人,但別人的內心是不會屈服的,反而會厭惡你,憎恨你。當你欺壓的人越多,憎惡你的人越多,反抗你的精神也就越多,越強。」


  「……」


  「那個時候,不要說你是公主,就算是你阿爹這樣的身份,你親爹這樣的地位,都會被人推翻。」


  「……」


  「妙言,你要記住,權力是用來建設的,不是用來破壞的。」


  「……」


  「權力可以用來保護你愛的人,但不能用來傷害你愛的人。」


  「……」


  「權力應該是成人之美,而是不是成人之惡。」


  「……」


  「就算你心裡很痛苦,不能做君子,難道你就要去做小人了嗎?」


  我越說,妙言眼中的神情就越痛苦,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身體里爭鬥著,撕扯著她的靈魂,善與惡的抉擇,理智和感情的碰撞,原本就是痛苦的,而她那樣稚嫩的思想突然要接受這一切,並且是在知道劉輕寒即將迎娶她的姑姑的情況下,那種痛苦,更是深重。


  當我抱著她的時候,只是觸碰到她顫抖的身子,幾乎都能感覺得到。


  和我一樣,胸口刀絞一般的痛楚。


  她沉默了很久,眼中的狂熱和任性都慢慢的消退了,卻升起了那麼多的無助,當她抬頭看著我的時候,又有一滴眼淚從眼眶落下,吧嗒一聲。


  「可是娘,我真的喜歡三叔啊,我想嫁給他啊。」


  「我明白。」


  「我比別人更喜歡他……」


  「娘知道的。」


  「為什麼我和他就是不行呢?難道就因為那個——長公主,我的姑姑嗎?」


  我低頭看著她,微笑著,卻覺得每一次自己微笑的時候都心如刀割,只能用力的抱著她,輕輕的撫摸著她哭得不停顫抖的身子,感覺到她的眼淚又一次濡|濕了我的衣襟,胸口那片冰涼的感覺慢慢的,慢慢的蔓延開來,彷彿我的心,也這樣慢慢的涼了下來。


  我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而是抱著她,溫柔的說道:「妙言乖,妙言不要難過了。」


  「……」


  「妙言,你現在還小,你還有很長的人生,也能遇到很多很好的人。」


  「……」


  「娘相信,你將來一定會遇到一個很好的男人,或許和你三叔一樣好,也許,比你三叔還好。你一定會幸福的。」


  妙言柔軟的靠在我的懷裡,我也知道,我說的那些話,她根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是輕輕的抽泣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抬起頭來看著我,大眼睛里還閃爍著淚光。


  「娘,我想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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