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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5.第955章 他們在,打旗語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就在海上飄蕩著。


  說是飄蕩,當然有些不合適,畢竟我們的船隊航線還是非常清楚的,可每一天站在夾板上放眼望去,除了茫茫的,與長天一脈相連的大海,其餘的什麼都看不到,甚至連頭頂飛過的海鳥都屈指可數,在這樣無邊無際的大海上航行,也就成了一種飄蕩了。


  也許,只有面對這樣的大海,才會讓人真的感覺到,自己到底有多渺小。


  我披著厚厚的裘衣站在船頭,濕潤的海風吹拂過臉龐,那種咸澀的滋味好像心頭一直在流淚一般,但我的臉上卻很平靜,甚至沒有表情,只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片蒼茫。


  但是,身邊的韓子桐卻並不那麼平靜。


  從出了海之後,她就一直很暴躁,尤其站在夾板上,看著眼前那蒼茫的大海的時候,她的心情越發的煩躁起來,好幾次說話都幾乎帶著要跟我爭吵的架勢,幸好每一次葯老都出現及時制止,才總算沒有讓事情鬧大。


  可我知道,她這樣的心情,是不會輕易平復的。


  越是一些舉足輕重的人,發現自己的渺小無助之後,越是會狂躁不安。


  想到這裡,我輕輕的嘆了口氣,轉身準備回艙房去,可剛一邁步,就聽見韓子桐說道:「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


  「……」


  我回頭看著她,只見她的眉心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帶著一股狠戾的看著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我們的船到底在什麼地方?」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平靜的說道:「你不要急,我今天已經問過船工了,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最遲兩天以後,就能到達舟山。」


  「到達舟山之後呢?」她急躁的走到我面前:「我們還要去哪裡?」


  我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們是出海找人的。」


  「……」


  「離兒和薛小姐在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那萬一找不到怎麼辦?」


  「一定能找到的!」


  她立刻感覺到我的口氣和神情都有些不對了,眉頭一皺,剛要說什麼,就聽見夾板的另一邊,幾個正在忙活的船工突然大喊了起來:「你們看!」


  我們兩都愣了一下,轉頭一看,只見那些人都放下了手裡的活,全都跑到圍欄邊上,探出頭去向前張望著。


  怎麼了?

  我和她沒有再說話,急忙跑了過去,扶著圍欄往前一看——只見前方那茫茫的一片灰藍色,波濤起伏的海面上,飄來了一大片東西。


  遠遠看去,就像是天空突然飄來了一片烏雲一樣。


  那是什麼?

  聽到我們這邊的動靜,船艙里的船工,連同在艙房裡休息的葯老,還有一些侍從侍女們都一起跑了出來,大家都跑到船頭探身瞭望,只見那一大片東西隨著波浪不斷的起伏翻湧著,卻又始終浮回到了海面上來。


  「那是什麼東西?」


  「是魚嗎?」


  「不像啊,不像是魚群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但都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隻眼看著那一片烏壓壓的東西隨波逐流,慢慢的漂向了我們。


  一個眼力最好的船工看了半天,大聲道:「是碎片!」


  碎片?


  大家一聽,頓時都驚了一下,一個較大的浪頭打過來,頓時那一大片漆黑的東西烏壓壓的朝著我們涌了過來,一瞬間,彷彿一頭巨大的怪獸,將我們這艘船一下子吞沒了。


  那些東西隨著洋流打在了船身上,發出啪啪的聲音。


  定睛一看,原來真的是碎片。


  無數的木頭的碎片聚集在一起,形成了那一片烏雲一般的漂浮物,仔細看時,才發現那些碎片中有的是木柱,有的是木板,還有些地方拴著粗大的纜繩,甚至還有厚重的帆布纏絞著,我們的船駛過那些東西,直接便將一些大塊的木板碾壓成了齏粉,船底傳來凄厲而沉悶的響聲。


  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哪裡來了,又是做什麼用的,只看著腳下那一大片東西出神,倒是船上的一些年輕的船工機靈,立刻牽著纜繩放下去,撈起一些木塊起來,等他們七手八腳再把那人拉上來的時候,都哄鬧了起來。


  葯老急忙走過去:「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船工說道:「老先生,你來看。」


  說著,他將那年輕船工撈起來的木板遞給葯老,葯老看了一下,卻彷彿也沒看出什麼門道來,我和韓子桐也都走了過去,看了看那塊木板,大概有二尺來寬,兩頭都碎裂了,形成了尖利的木齒,中間還有幾枚鐵釘,發出滲人的寒光。


  我問道:「這是什麼?」


  那老船工道:「這是海船用的木板?」


  「什麼?」


  「就是咱們腳下站的這種。」


  那老船工拿著木板跟我們腳下的甲板比了比,寬度大小相差無幾,甚至連釘鐵釘的位置都差不多。


  我心裡立刻咯噔了一聲。


  「你是說,這是一艘船上的木板?」


  「對。」


  我看著那木板兩邊碎裂的木齒,看起來並不想是人鋸開的,而是被硬生生的掰開,再看船下海面上還漂浮著的那些木頭的碎片,有的比這個碎得還要厲害!

  是什麼樣的力度,能將一艘海船拆成這樣?


  那老船工說道:「這應該就是一艘船上拆下來的,而且鐵釘還沒生鏽,在水上應該沒泡多久,可能——」


  他的話沒說完,看了我們幾個人瞬間變得蒼白的臉色之後,他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而我們,也都明白了。


  裴元灝試行了海禁,所以這個時候,在海面上行駛的海船並不多,而最近還出海的船,也不過就是顏輕涵、裴元豐、蕭玉聲,還有劉輕寒的船隊。


  一想到這裡,我只覺得呼吸都要窒住了。


  是誰的船?遭受到了這樣的打擊?

  會不會,會不會是劉輕寒的船?

  離兒會不會在他的穿上,如果遇到了這樣的打擊,那離兒——她——!

  我一下子抓緊了手裡的木板,上面豎起的木刺立刻扎進了我的指尖里,卻一點都感覺不到痛,我只覺得全身都彷彿麻木了一下,唯有那可怕的場景,在我的腦海里不斷的盤桓著。


  萬一,萬一離兒出事了怎麼辦?

  想到這裡,我只感到心頭好像在被火焰灼燒一般,五臟六腑都快要被點燃了,立刻撲到圍欄邊上,探身往下看著。


  那些碎片裡面,會不會有……屍體?

  會不會有……


  一看到我這樣,葯老似乎也一下子明白了過來,也立刻撲到了圍欄邊上,低頭朝海面看去。


  那些大大小小的碎片,上面還有釘著無數的鐵釘,映著陽光閃出點點的寒芒,彷彿針尖一樣扎進了我們每個人的眼裡,我甚至看到葯老的手指硬生生的將圍欄的木板都捏得凹陷了,彷彿此刻他心中的恐懼,和我一樣。


  無法宣洩。


  就在我們一群人都驚恐不已的看著船底那些破碎的木片時,突然有一個船工抬起頭來看向了前方,大聲道:「你們看前面。」


  我們倉惶的抬起頭來。


  只見前方,那幾乎茫然一片,與長天融為一體的海平面上,一個小小的黑點正隨著海浪起伏,朝著我們這邊漂了過來。


  那又是什麼?

  又是一批木頭的碎片?


  還是其他的什麼?海獸?人?海島?

  還是——


  這一刻,無數的荒唐的荒謬的想法從我的腦海里湧現出來,彷彿船底的那些碎片不斷的敲打著船身一般,撞擊著我原本就已經脆弱的神經,我直愣愣的看著前方,眼睛眨也不眨,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幾個船工也跟著我們一起探身往外看著,但越看,他們幾個的神情越凝重,其中一個年輕人索性攀著粗壯的旗繩,登上了高高的桅杆,一隻手握著旗繩,另一隻手搭在眼睛上,朝前方看了半天。


  我們也回頭看著他,只見他的眉頭也皺緊了,低頭看著我們:「是船。」


  「什麼?」


  「是一艘船。」


  我們頓時驚愕的睜大了眼睛。


  我立刻問道:「是朝我們駛過來的嗎?」


  那年輕人點點頭:「沒錯。速度還很快。」


  「……」


  我頓時皺緊了眉頭。


  雖然現在出海的船算起來應該不少,第一批是顏輕涵的船,接下來有裴元豐、蕭玉聲的船隊,還有揚州劉輕寒的船隊和我們的,但,如果我之前回憶的軟帕上的地圖沒錯的話,這些人的目標都應該是在舟山以東,可我們現在還在舟山西北,這些人的船怎麼走,也不應該往回走?


  可是,如果不是他們的話,那是誰的船?

  我皺緊眉頭,看向那越來越大的黑點,正如那年輕人所說,那艘船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已經能看出一艘船的輪廓了。


  那個年長的船工也揪著旗繩踩在圍欄上,朝著前方張望了半晌,臉色有些蒼白的說道:「可千萬不要遇上海盜了。」


  「海盜?」


  那老船工看了我一眼,說道:「海上當然是有海盜的。只是,在舟山以西,還是應該安全的才對。只是怕萬一遇上了。」


  對了,朝廷之所以在舟山訓練水師,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防範海上那些兇狠殘暴的盜賊。


  可是我們現在應該還屬於近海的範疇,不至於就遇上海盜了吧?


  那老船工雖然這樣說,但顯然大家都緊張了起來,氣氛也變得有些沉悶,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著海面上那艘船越來越近,輪廓也越來越清晰,甚至已經能看到船上高高揚起的帆,迎著風朝著我們行駛過來。


  就在這時,那個登高遠眺的年輕船工突然「咦」了一聲。


  老船工立刻問道:「怎麼了?」


  那年輕人有些驚愕的瞪大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低頭看向我們。


  老船工忍不住吼了起來:「你到底看到什麼了?」


  那年輕人說道:「他們在,打旗語。」


  「哦?他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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