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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1.第611章 裴元灝病危

  我只覺得後背一陣發麻,整個人都顫抖了一下,常晴看著我道:「你怎麼了?」


  我抬頭看著她,沒說話,常晴看著我蒼白的臉色和倉惶的眼神,似乎也感覺到我心裡的煎熬,沒說什麼,只牽著我的手腕拉著我走到床榻邊,按了一下我的肩膀:「坐下休息吧。」


  「……」


  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堅持的問題,我的心力憔悴已經到了自己都難以忍受的地步,只能低頭輕輕的告了罪,靠著邊坐在了床榻上。她又叮囑了水秀幾句,水秀便過來一直護著我,小心的幫我擦汗,又給我餵了些水喝。


  我稍微緩了一口氣,才發現這帳篷里並沒有念深,不知道他現在又在哪裡?是不是落到了申恭矣的手裡?一想到這裡,我頓時又緊張了起來,抬頭對常晴道:「皇后,大皇子他——」


  她抬起手來,朝我做了一個手勢。


  我一愣,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個聲音在外面道:「皇後娘娘,末將等尊皇後娘娘旨意,送大殿下過來了。」


  話音一落,扣兒急忙過去撩起帳子,就看見念深被兩個高大的士兵帶著站在門口。


  他衣著還算整齊,但一張小臉兒嚇得慘白,大大的眼睛里滿是驚恐害怕的神情,好像一頭被嚇壞了的小鹿,一看到常晴,急忙跑進來一頭撲到了她懷裡:「母后!」


  常晴都被他撞了個趔趄,勉強站穩,低頭看著這孩子,將小臉埋在她身上,瘦小的肩膀都在發抖,她的眼中也微微的透出了一絲疼惜的神情,但臉上的表情卻還是淡淡的,只撫摸了一下孩子的發心,抬頭看著那兩個士兵。


  那兩人對著她平靜的眸子,卻好像反倒有些畏懼,後退了一步:「末將等告退。」


  常晴沒說話,扣兒便將帘子放下了。


  這時,就聽見外面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又有人走過來,問道:「送進去了?」


  「回大人,是的。」


  「哼,這個時候了,還當那孩子是寶么?」


  那人冷笑了一聲似得,聲音慢慢的遠了。


  我聽到這個聲音,眉頭卻微微的皺了一下——是歐陽鈺。


  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


  不等我去細想,就看見念深蜷縮在常晴的懷裡,眼睛都發紅了,不停的嘟囔著:「母后……母后……」


  常晴卻是第一次,慢慢的蹲下身,環抱著他瘦小的身體,柔聲道:「念深嚇壞了吧?」


  「嗯。」


  「沒事。母后在這裡,別怕。」


  「母后——!」


  念深癟癟嘴,又伸出小手一把抱住了常晴脖子,小臉兒貼著她的臉頰摩挲著。


  雖然,我們都知道,常晴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但這一刻,她溫柔的眼神和表情,卻好像懷中的真的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一般,那種舔犢情深的柔情,讓這個威儀的女人也多了幾分母性的柔和與剛強,似乎她說了那句話,就不會再有人能傷害到這個弱小的孩子。


  看到這一幕,不知怎麼的,我的眼睛一紅,一股滾燙的熱流涌了上來。


  其實,每一個女人,都有這樣溫柔而堅強的感情,為了那個小生命,可以付出一切,為他抵擋所有的傷害,哪怕自己遍體鱗傷,甚至付出生命,也毫無怨言。


  可是——我生命中的那個孩子呢?


  她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會不會也受到了什麼傷害,會不會在痛苦流淚的時候,想念著母親的保護?


  而我,卻什麼也不能為她做……


  想到這裡,我慢慢的低下了頭,眼眶中滾燙的淚水滴落在衣襟上,輕輕的吧嗒兩聲,立刻在衣服上暈開了,也因為這樣,我的視線清楚了一些。


  頭腦,也清醒了一些。


  現在,還不是我自怨自艾的時候。


  我可以為了我的離兒付出一切,哪怕我的生命,只要我能找到她!

  我一定要找到她,前提條件是——我一定要度過眼前的這個難關,不管申恭矣要做什麼,不管眼前的局勢有多難,我都一定要過去,只有逃離了這裡,我才能找到我的離兒!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握緊了拳頭!


  這時,常晴已經輕輕的放開了念深,這孩子雖然給嚇壞了,但幸好頭腦還很清醒,小聲的問道:「母后,外面到底出什麼事了,父皇他沒事吧?」


  「你父皇?他——他沒事。」


  「那,為什麼那些官員都不停的去申太傅的帳篷那裡,兒臣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們不停的進進出出的。」


  「哦?」


  念深又縮了一下,道:「兒臣聽他們議論紛紛的,他們說——」


  「說什麼?」


  「說,說父皇病危了。」


  「什麼?!」


  常晴眉心一蹙,急忙回頭看了我一眼,我一時間也愕然大驚——


  裴元灝,病危?


  怎麼可能?


  我剛剛離開王帳還沒一會兒,就在寅時之後,他還安安穩穩的躺在龍榻上,怎麼現在就傳出話來說他病危了?!

  念深看著我們兩的表情都很震驚的樣子,頓時也給嚇壞了,牽著常晴的袖子:「母后!母后,父皇不會真的病危了吧?」


  常晴到底是皇后,這些年來大概也經歷過不少的風風雨雨,很快便鎮定下來,輕撫著念深的臉,道:「念深別害怕,你父皇沒事的,你是聽錯了。」說著,她轉頭道:「扣兒,服侍大殿下睡一會兒。你看你,眼睛這麼紅,昨晚沒好好睡吧。快去。」


  扣兒急忙走過來,帶著念深去另一頭睡下,這孩子到底還小,聽他的母后這麼說了,好像也放心下來,揉著眼睛跟扣兒去了另一邊床榻上,躺下后不一會兒,便呼呼的睡了。


  常晴這才起身走到我面前,低頭看著我:「你怎麼看?」


  我咬著牙想了很久,說道:「這不可能!」


  「……」


  「皇上的病情雖然險,但一直都很穩定。不可能一會兒的時間,就惡化得這麼快。」


  常晴默默的點了一下頭,半晌咬著牙道:「他真是處心積慮!」


  這個「他」,自然是指申恭矣!

  我現在才驀地驚覺這個人有多精明,多可怕,他利用裴元灝遇襲,禁衛軍護衛不利的借口,接管了整個營地的防護,等人手全都到位,就立刻散布皇帝病危的謠言。這樣一來,整個局面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王帳也不例外,他要說什麼話,挾天子以令群臣,這一套把戲就演得順理成章了!

  。


  冷汗,從我的額頭上滴落下來。


  常晴的臉色也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她坐在旁邊,喃喃道:「要是父親在這裡,就好了。」


  「……」我咬著下唇,沒說話。


  就算太師真的在這裡,只怕事情也並不好辦。


  申恭矣的精明之處,就在於即使現在整個拒馬河谷都落在了他的手裡,但表面上他還是做到粉飾太平,看不出一點動亂的跡象來。


  如果他真的要逼宮奪位,不止留在京城的常太師和傅八岱,就連此次隨行的文武官員們也一定不會那麼乖乖的任他胡作非為;可現在他控制局面,用的借口是勤王護駕,那這些人就不敢動,若是一動,就會跟之前他對孫靖飛一樣,一頂造反的帽子扣下來,誰都背不動!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握緊了拳頭。


  也就是說,現在的局勢,還未見輸贏。


  至少,申恭矣需要一個足夠的理由,來面對這裡所有隨行的文武官員,包括將來回京,還要面對常言柏和傅八岱。


  也就是說——


  太后!


  現在,就要看王帳中的太后,會如何應付眼前的局勢的。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到了那一天,申恭矣在我面前說出「母子連心」這四個字的時候,那種別有深意的表情和信心滿滿的微笑,雖然到現在一些事我還沒有弄清楚,但我相信,他已經掌握了太后的秘密,也掌握了皇帝最大的那個軟肋。


  如果,他真的用這個軟肋來威脅太后——


  我簡直不敢往下想。


  太后……她,會怎麼做?

  她,會做皇帝的阿彌陀佛嗎?


  。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就一直被軟禁在帳中。


  不知是因為外面烈日當空,還是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把火,只覺得帳篷就好像一個蒸籠一樣,煎熬著裡面的每一個人,我坐在床榻邊,聽著外面的每一個腳步聲,每一個人的聲音,可漸漸的,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只有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在耳邊迴響,單調卻永無止境一般,幾乎要將人逼瘋。


  比起我的焦慮,常晴雖然看起來也並不冷靜,但她卻是極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念深睡了一覺已經醒來,她坐在床沿,用小扇子輕輕的幫他扇著涼風,柔聲的讓他再多睡一會兒。


  念深喃喃道:「母后,兒臣不想睡了,兒臣想去看看父皇。」


  「……」


  「母后,父皇他真的沒事嗎?」


  「……」


  常晴的臉色僵了一下,但還是立刻做出了一個柔和的微笑:「當然。母后什麼時候偏過你?」


  「可是——」


  念深還想說什麼,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之聲,好像有人在高聲罵著什麼,聲音越來越大,隱隱的聽到什麼「走狗」,又是什麼「不忠不義」,我聽得皺了一下眉頭,索性起身走到門口,撩起帘子往外一看。


  只見不遠處申恭矣的帳外,好些人都擁擠在那裡,而人群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被幾個士兵架著往外拖,可他還不甘的一邊掙扎,一邊高聲怒罵:「劉輕寒,你這個走狗!不忠不義的混賬!你居然為虎作倀,你不得好死!」


  「……!」


  我的心狠狠的一震,驀地睜大了眼睛。


  人群的另一頭,那帳篷門口站著的,正是我無比熟悉的身影。


  他還穿著白色的便褸,頭髮也微微凌亂的散落在腦後,只用一根髮帶簡單的束了一下,幾縷凌亂的髮絲寥落在眼前,隨著風輕輕的偏擺著,遮住了那雙漆黑而沉靜的眼睛,卻遮不住那張俊朗的臉上,冷如冰一般的表情。


  我完全僵住了,獃獃的看著這一幕,那個年輕的官員已經被拖遠了,可罵聲猶自不絕:「走狗!走狗!」


  他淡淡的眨了一下眼睛。


  周圍也站著不少的官員,一個個臉上表情都十分複雜,有的驚恐,有的愕然,有的鄙夷,有的艷羨,全都看著他,而他卻始終冰冷沉靜,如同一座冰雕一樣,什麼都看不到,也什麼都聽不到。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淡淡的一擺手,轉身走回帳篷。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卻好像不經意的,回過頭來,看向了我這邊。


  我只覺得心一顫,帘子從手上滑下來。


  。


  外面還怎麼吵嚷,我已經全都聽不到了。


  這一刻,我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好像擂鼓一樣在胸口不停的跳動,那聲音如同悶雷一般在耳邊迴響著,一聲,一聲,震得我整個人都快要粉碎了。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我已經完全空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甚至不明白自己剛剛看到了什麼,腦海里來來回回的,只有那雙被鴉翅一般漆黑的睫毛覆蓋著,如凝冰般的眸子。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帳篷里也一下子變得僵了起來,他們幾個看著我的樣子,都遲疑著沒說話,只有念深躺在床上,眨巴著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常晴:「母后,什麼是『走狗』啊?」


  「……」


  常晴說不出話來,只是微微蹙著柳眉,抬頭看著我。


  我還是站在門口,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凍成了冰一樣,那種從心底里湧出的寒意讓我不停的發抖,顫抖得彷彿下一刻,我的身體都會碎掉。


  就在這時,身後的帘子被一隻手撩了起來。


  陽光透過帳篷的門,照在了我面前的地上,微微的刺眼,而陽光中,一個人的身形也投在了我的身上,那種濃濃的蔭翳,也在這一刻,覆在了我的心裡。


  我慢慢的轉過身,對上了那雙漆黑的眼睛——


  「你來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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