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好心沒好報
潮汐漸漸退去,沙灘上留下的一條條清晰的條紋。
海岸線漸漸升起了紅彤彤的朝陽,極目望去,一片朝霞橫垣在海天交際之處,蔚為壯觀。
今日不同尋常,出港的船隻此時才熙熙攘攘地從山坳里推出,緩緩駛向大海,接著一艘艘,一艇艇,密密匝匝,如一葉葉扁舟消失在海岸線。
欒欒在海灘上撿了一夜的碎片,直到有採珠的一群姑娘過來,她才悄悄走了。若是被人看見,指不定會嚇得人家魂飛魄散呢。
沿海的漁民見她孤苦伶仃,為人大方熱情,又是一個外地人,便給她找了個空屋安頓,昨夜她也沒回來關門窗,屋裡灌滿了各種海底植物和泥沙,能被海水捲走的都捲走了,被褥也濕透了,只剩個空床架。
欒欒覺得很鬱結,昨晚好容易盼到能見到夢寐以求的姑父,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但姑父沒見著,還弄得像個落湯雞回來。若不是見那人長得十分養眼,她真想把他扔進海里餵魚蝦。
此時,看著那個半死不活的人躺在她只剩空架子的床上,她更是鬱結。她怎麼就鬼使神差地將他拖回來了呢?
哎——
欒欒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碗里的粥,粥是她撿了屋裡殘留下的海蚌,剁碎了熬的,味道應該還算不錯。
欒欒是沒心情吃了,她端來粥,伸手去扶宸羽起來,可是,她只不過輕輕用了一點點力,宸羽身上就發出「咔擦咔擦」的響聲,接著他身上的傷口像裂紋一樣裂開,血怎麼也止不住。
她嚇得一哆嗦,怎麼也不敢動他了。
也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麼?宸羽弄了一身怪傷,小靜也不見了蹤影……
「好大一股奇香,像是幽曇婆羅花的香味。」欒欒抽了抽鼻子,昨晚她只以為是幽曇婆羅花留下的香味,此時那股香味有在屋裡瀰漫開來,欒欒不覺奇怪。她疑惑地伸出手指蘸了點宸羽的血湊到鼻尖一聞,又驚住了。
咦!幽曇婆羅花的香味?他的血液怎會有這樣的香味,莫不他真的是姑父?
欒欒仔細瞧了瞧床上的人,從臉到身子,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竟是覺得這個人無比賞心悅目。且不說那張露出一半的臉蛋美得出奇,就敞開的胸膛雖然算是傷痕,也能想象出完好時那股誘人的味兒。
欒欒忍不住嘻嘻笑了一聲,不管了,先治好再說。欒欒朝屋外瞧了瞧,見沒人,趕緊關嚴實了門窗,然後坐在床邊,雙手掐訣,施展治癒術。片刻,她腰間的七彩羽毛髮出了微弱的光芒,微微顫動著,只一會兒,一道道奇異的色彩從她指尖飄向宸羽的傷口處,竟是漸漸撫平了那些傷口。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欒欒已然累得滿頭大汗,眼見著要將對方的傷給治好,她一泄氣,光芒消失,整個人都癱在了床上,這會兒呀,怎麼也施展不出來了。
「累死我了……」欒欒勉力支起身子,很是懊惱地拍打著腰間的七彩羽毛,「該死的,又不靈了,你說你多靈一會不就好了嘛,真沒用!」
哎——
欒欒長長地嘆了口氣,眼見她費了好大功夫癒合的傷口又漸漸滲出了血珠,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什麼鬼傷嘛,這麼麻煩!
欒欒氣餒了,端著粥,呼嚕呼嚕一口氣吃完了,一滴也沒給宸羽剩。
罷了!
吃飽了,欒欒還是決定去街頭買些藥材回來,這些時日她幫漁民搬魚收貨,多少有些銀兩,但願能買到好藥材。
想著她便出了門,她剛走到街上,便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從身後疾馳而來,她連忙閃到一邊。只見一群身著黑甲的將士刺啦啦駕著馬兒疾馳過巷道,在街頭停了下來,凶神惡煞地將村民趕到一邊,在牆上張貼著什麼告示。
街頭頓時圍滿了人,欒欒最喜歡湊熱鬧了,待那些人一走,立時鑽了進去。可惜她看了半天,不認識滄羅國的文字。只認得告示有兩個人頭,一個帶著一面奇怪的面具,另一個是個小女孩。
這不是宸羽和小靜嗎?
欒欒心裡嘀咕,拉了個路人問:「大叔,這上面寫的什麼呀?」
那人說:「近日有海怪出沒,要禁海十日。還有就是這畫上的兩人,也沒說是什麼人,只說發現其行蹤者,立時舉報,賞銀五千。」
「哦。」欒欒眼珠滴溜溜轉個不停,不知道那個宸羽昨晚到底幹什麼去了,今天一大早就有懸賞他的告示。她買了幾味止血和退燒的葯,趕緊回去了。
「這個宸羽肯定有問題。不管了,誰讓他有姑父的氣質呢!」
欒欒嘀咕著,正盤算著接下來是否要去海底找一些治療疑難雜症的奇葯,比如什麼回魂草,七海龍珠什麼的,也沒注意屋裡的動靜,她方一推開門,便覺得脖頸一涼,一把幽藍的劍架在她的脖子上,讓她動彈不得。
「喂,你幹什麼?」欒欒眨巴著眼睛望著眼前的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救回來的宸羽。
宸羽的聲音有些暗啞,「你是什麼人?」
「是我呀!」欒欒沮喪道,「你不會那麼健忘吧?」
「是你?」宸羽似乎也想起了她,皺著眉,冷冷逼問:「你跟蹤我到底有什麼企圖?」
欒欒很鬱結:「我不跟著你,能把你撿回來嗎?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把你救醒,真是翻臉無情,忘恩負義的傢伙!」
「是你救了我?」看見欒欒手中提的藥包,宸羽狐疑起來,他生性多疑,不喜歡陌生人靠近。
欒欒白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想救你呀?還不是……」還不是看你長得漂亮,可她不好意思那麼直白,只是猶豫一陣道,「還不是因為你嚇走了我的姑父,我救你是為了讓你賠我姑父的!」她越說越是覺得這個理由很是在理。
宸羽戒備地看著她,「你姑父是誰?」
欒欒吐舌頭,「這個不告訴你。我給你說啊,你要是再亂動,我可是沒辦法給你止血了啊。」
興許是欒欒看得專註,宸羽放下劍,側過身去,他抓起桌上的衣服,默不作聲地穿了起來。
那衣服是欒欒在集市上順的,沒想宸羽穿上還蠻合身的。
「不過說來也怪,我昨晚本來是在海岸等我姑父的,卻不想幽曇婆羅花散去之後,等到了你,你說,你我是不是特別有緣分?你身上有著姑父才有的幽曇婆羅花香,你難道是姑父的轉世嗎?」
她說著,目光灼灼地瞧著宸羽,幾乎要將他瞧出花來,「姑姑說,姑父是這個世上最美的男人,那種美一眼便能瞧出,讓人永生難忘。你的側臉也一樣。」
宸羽臉色漸漸陰沉下來,銀色面具下,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深得可怕,「我沒閑工夫聽你胡扯。」
他隨意翻了翻欒欒帶回來的草藥,的確是治傷的,不過一般的草藥對他起不了多少作用,必須得到黑齒花才行。
他皺著眉問:「告訴我,外面的局勢如何?」
欒欒一嘟嘴,「我救了你耶,還那麼凶!」
宸羽面色一寒:「你再廢話,我一劍殺了你!」
興許是那樣的眼色足夠懾人,欒欒一個激靈,閉了嘴,悻悻地說:「外面貼了兩張告示,一張是禁海公告,一張是懸賞你和小靜的。沒了。」
宸羽聽罷,略一沉吟,收了劍,「你昨夜在海岸?」
「恩。」欒欒垂頭喪氣地點頭。
「那可有見到小靜?」
欒欒搖頭。
宸羽臉色頓時白了,他踉蹌一步,目中有著難懂的光。
「你怎麼了?」欒欒以為他傷勢複發,伸手去扶他。
宸羽卻避開了她的手,抬眸,一眼不錯地看著她,生怕錯過了她一個神情一般,他問:「那你可見到一些晶瑩的碎片?」
「這個有!」欒欒立時從懷裡掏出一大堆泛著琉璃色澤的碎片,攤開桌上,道:「我就是覺得漂亮,撿了一夜才撿了這麼多,好看吧……」
「自然是好看的……」宸羽低低地說著,頹然坐到桌邊,以手扶額,整張臉都埋在了手掌中。原來,一切都是真的,小靜她……
怎麼了?
欒欒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打擾到了他。
陽光透過窗欞照射而下,在房間留下暗色的陰影,那個美得猶如雕塑的男子靜靜地坐在窗邊,陰影籠罩下,她能感覺,從他身上散發出一股難以壓制的悲傷和悔恨,那樣的悲傷透過他無聲的沉默充斥了整個房間,那麼真切地在空氣中流動著。
她那麼真實地感受到了,可是,只是片刻,宸羽突然站了起來,臉上再無悲戚之情,他將那些碎片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細數著每一塊瓷片。
數到最後,他皺起了眉,「還差許多。」
「還差?」欒欒低聲詢問,「我將見到的都撿回來了,還差嗎?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宸羽罕見地沒有冷言對她,而是靜靜地說,「是小靜。」
「小靜!」欒欒掩口驚呼,眨巴了下眼睛,指著他手中最後一塊碎片,不可思議地喃喃,「這個居然是小靜,那個和你一起的小女孩?太神奇了!比姑父還神奇!」
宸羽沒有理她,收好碎片,徑直走了。
「等等,你的傷不宜亂動。」欒欒攔住他。
宸羽嘴角泛起一絲冷意:「讓開。」
欒欒來氣了:「我是為你好耶!你別以為每次都有那麼好的運氣,有人撿到你!外面到處都是懸賞你的告示,出去被抓了活該!」
「無需你管。」宸羽冷冷回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什麼嘛,好心當作驢肝肺!
欒欒不滿地嘀咕著,也難得理他,但她天性好奇心極強,又初次來到這人世間,頭一次見到稀奇古怪的東西,哪裡還坐得住,宸羽一出門,她便悄悄地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