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第二十二章
大聖堂內，創世之書說道：「殿下走了。」
沒有誰回應它。
創世之書又補充一句話：「上帝，睡了天使就跑，好像不太——」
「咻」的一下，它以漂亮的拋物線掉進了大聖池裡。大聖池咕嚕一聲，想要把它再次吞下，然而這回創世之書不幹了，堅固的封面不停撲騰，奮力掙扎出水底。
「您為什麼要學黑暗面！」
「……」
「我已經被『您』丟了三次了啊啊啊！」
「聒噪。」
高高在上的創世神，終於施捨了一個眼神給它。
換任何一個天使站在這裡，恐怕都要被上帝目光中的冷意凍成冰。創世之書當作沒看見，它才不怕光明面的上帝，這位大神的性格雖冷，卻絕對理智，要是黑暗面，它還真不敢用語言去刺激，一不小心就會上演手撕伴生神器的畫面。
創世之書泡在池水裡，有氣無力道：「您打算怎麼辦，還是和往常一樣嗎？」
寂靜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這位看不清真切的上帝從御座上走下，聖光朦朧，好似世上最初的那一抹光輝，「吾對他一如過去，他對吾……似有不同。」
創世之書絕望了。
您都睡了熾天使長啊，他能態度一樣嗎！
撿起被自己丟出去的創世之書，銀髮神祇的真容倒映在水面。
清冷，漠然。
縱是世上一等一的容貌，也改變不了上帝本質上與其他生靈的區別。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容貌有多重要，也不認為自己有驅散聖光的必要。
上帝透過池水，看向下界。
路西菲爾行走在恆星天的街道上，天使避讓，恭敬有加。
倏然之間，原本直視前方的金髮天使抬起頭，對上虛空之中的目光，微微一笑。
那種模糊了界限的溫柔再次出現。
曇花一現的美好，驚艷了無數智天使的同時，也讓位於水晶天的上帝心情好轉。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路西菲爾仍然把他視作第一，上帝沒有理由在這方面遷怒對方，從始至終天使都對他有黑暗面的事情一無所知。
雖然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天使床上的體驗很糟心。
上帝說道：「你是吾的光耀晨星——」所以不希望你被觸碰。
後半句沒有傳入路西菲爾的耳中，但是前半句，遠在恆星天的熾天使長聽到了。
路西菲爾心頭猛然一跳。
他抿唇，忍住笑，或許今天這一天都會保持這樣的愉快吧。
不知不覺，神和天使的矛盾消弭大半。
為了抵消天堂的流言，上帝暫停了不斷召喚熾天使的行為。保護路西菲爾是其一，不能讓路西菲爾失了面子是其二，這九重天堂沒有凌駕於路西菲爾之上的天使。
然而不可避免，前面十年的情況，造成了一定的謠言效果。
精靈王阿特萊迪斯興匆匆地跑來天堂，找天使問了一遍情況，又掃興地回去了。
他還以為路西菲爾能夠失寵呢！
有喜歡熾天使長的天使，自然有不爽熾天使長專斷獨權的傢伙。阿特萊迪斯就是一位，且是身份最高的一位。光之精靈王在力量階級等同熾天使，又具備天使最崇敬的光之力，這令他在天堂獲得的待遇極高，唯獨喜歡和路西菲爾較勁這一點，讓很多天使哭笑不得。
您要是不刁難路西菲爾殿下，會更受歡迎。
守在天國大門外的智天使，目送阿特萊迪斯離去閃耀的背影，內心誹謗不已。
上司和精靈王。
他們果斷站殿下的陣營啊！
阿特萊迪斯來了又溜回去的消息，不到片刻被值班的米迦勒知道。
米迦勒捶桌大笑，「他還敢來！」
某隻精靈王被打臉也不是第一次了，居然屢教不改地跑來挑釁路西菲爾殿下。
智天使侍從在殿門外輕咳，示意熾天使副注意形象。
今天熾天使長休息，熾天使長的行政宮殿里只有米迦勒，導致他頗為輕鬆，羽毛筆在指尖轉個不停，「阿特萊迪斯不死心也好，反正殿下有空就會收拾他。」
智天使侍從們在心底同樣贊同。
殿下的才能，豈是光明精靈王可以比擬的。
當路西菲爾走進宮殿，聽到笑聲，眼中閃過異色，「發生了什麼事情？」
米迦勒一噎。
「殿下，您不是要留在水晶天嗎？」
「提早回來了。」
路西菲爾面不改色的把上帝不見的事情掩去。米迦勒也沒深究，迅速把阿特萊迪斯的事情一說，路西菲爾答道：「別管他，越跟他較真，他越來勁。」
他往宮殿裡面走去，米迦勒急忙喊道：「殿下要休息嗎？」
路西菲爾淡淡地說道：「不是。」
從寢殿里拿出幾本借閱的書籍，路西菲爾再次走出來。
「慢慢工作，我走了。」他揚了揚手上的書，準備去天使圖書館歸還。米迦勒看了書名眼睛都疼了，殿下居然在自學神語，這可是世上最難的語言啊！
上司一走，米迦勒如一條鹹魚一樣趴在桌子上。
「……好無聊啊。」
天使學院，路西菲爾一如既往地受到歡迎，摸了摸幾個小天使的頭，他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路上恰巧還碰到了學院長，尼爾笑道：「梅塔特隆殿下的課程剛結束，很多小天使都渴望再有一位熾天使大人前來授課，不知殿下有沒有空來學院上一課？」
路西菲爾心思微動，但還是拒絕了，「時間不充裕。」
尼爾也露出可惜的神色，「殿下慢走。」
他猜到今天是熾天使長的休假日，自然不會當一個礙眼的天使。
休息的時候，誰都不想被問工作上的事情。
這點三界生靈的態度一致。
歸還了書籍，路西菲爾差不多把圖書館有限的神語類書籍看完了。他之前的目標是修習世上已知的所有語言，後來卡在了神語上，幾十年都還沒攻克這個難關。
神語，顧名思義：神靈的語言。
路西菲爾走到僻靜的角落裡坐下，即使在堆積入山的書籍後面，他依然保持著一絲不苟的坐姿。只見他坐在那裡拿出本子和筆記錄東西，身上的衣袍修身而簡約，上面的褶皺和線條，像是被尺子量好了方位，每一處都在最典雅的位置。
他大概寫了半本書後才停筆。
隨後，他用神祈術，問著世上無所不知的存在，「吾神，我遇到了不明白的問題。」
上帝關注世界的目光頓時被分出了一絲。
發現路西想學神語，上帝用意念操控筆在紙上寫下幾個答案，為對方解決掉了問題。路西菲爾看著筆下漂亮的字跡，眼神一亮，神語在上帝的書寫下具備著獨特的力量。
之後上帝問道：「你為什麼想學神語？」
路西菲爾自信地答道：「我要學會一切，才能為您分憂。」
上帝沉吟，「如果你要學，就要懂得領悟字的意義，其他語言都學好了嗎？」
萬物有靈，普通生靈的語言比不了神語，卻有著共同之處。
路西菲爾給出了一個神滿意的答案。
「學會了。」
整整一天，上帝開始教導路西菲爾入門，沒有半點藏私的想法。創世之書不停的在旁邊提供意見，順便說道：「上帝，您確定要往深處教導？這是神掌握的東西吧？」
上帝不以為然，「神語配合言靈，才能發揮出效果。」
沒有言靈，其本質就是一種特殊語言而已。
就像黑暗面。
沒有言靈之力，黑暗面無法做到一句話就實現一切願望的能力。
「神，『造物主』怎麼寫？」路西菲爾的聲音拉走了上帝的注意力，上帝不再回答創世之書的問題，細心地告訴路西怎麼寫這幾個字。
路西菲爾在紙上寫完后，金色的墨水還沒有干去。
他輕輕一吹。
墨水獨有的香味飄散開來。
「神，我寫完了。」
上帝的目光落在乾淨雪白的紙上，上面的一排字跡清晰地寫道。
【您是我唯一侍奉的造物主。】
天使的意志，與神語的力量相互結合，讓字充滿了某種力度。
「寫得很好。」上帝的唇角上挑，打破了冰冷的神色。在創世之書打瞌睡的教程下，上帝不厭其煩的為路西菲爾解釋每個字的用意，還有不同的組合和詞語的意境。
從白天到夜晚，黑暗面也被託付了這件事情。
上帝在沉睡前說道：「好好教他。」
這種時候，就別亂折騰其他事情。
「好。」
黑暗面不動聲色的把他的意識往更裡面踹了一腳。
然後，他開始新奇地當起路西菲爾的老師，指導著路西菲爾怎麼書寫神語。神語對於神，是與生俱來就會掌握的本能，但對於天使，卻是一門極難入門，又極難學會的語言。
「這句話的意思是表達崇敬。」
黑暗面一點都不客氣地改變了詞語的原意——【我愛你。】
「嗯，我正在記。」路西菲爾認真地寫下。
黑暗面心中大樂。
瞬間各種污污的詞語都被黑暗面想起，例如：神交，奉獻身體，獻祭靈魂……
等到白天，上帝再次醒來，就看見了滿頁的污穢詞語。
上帝差點撕碎了創世之書。
創世之書尖叫道：「我很無辜啊——是他教的！是您讓他教的！」
教歪了也是你的責任啊啊啊啊！
學了一個晚上的路西菲爾神色絲毫不倦，感覺到神靈在另一端有些沉默，他的眉梢挑起，蒼青色的眸子明亮如虹，用神語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晨安，親愛的。」
「……」
上帝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指正錯誤了。
「吾神。」路西菲爾立刻改回天使的語言，「是不是我說錯了音節？」
上帝下意識說道：「沒有。」
算了，將錯就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