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帝都風雲之慕煙羨雪之為樂
儘管這個菜館的糖醋裡脊果如秦煙所說,入口酥脆,口感感人,但顏雨峰卻吃得有些無味,倒是放下心事的秦煙興緻勃勃的訴說這半年來在北京的一些趣聞益事。
顏雨峰只是靜靜的聽著,他看著說話不停的秦煙,產生了錯覺,彷彿坐在他面前的是秦嵐而秦煙。
「為什麼不來美國讀書呢?其實美國也有很多很好的音樂學院。」顏雨峰忽然忍不住的開口說道。
秦煙戛然而止,她疑惑的看著情緒激動的顏雨峰,問道:「你怎麼了?」
「我說可以來紐約讀書,據我所知,紐約有一所國際知名的曼哈頓音樂學院,很優秀的。」顏雨峰急切的說道。
秦煙終於確定顏雨峰是認真的,她嘆了口氣,輕聲問道:「你知道我的專業是什麼嗎?」
顏雨峰錯愣,張開嘴,腦海卻空白一片。
得到答案的秦煙笑了笑,她柔聲的道:「我是學古箏的,屬於民樂,國外怎麼會有這個專業呢?」
未待顏雨峰開口,她又說道:「你知道要考上中央音樂學院,不說考上之後,就看之前需要準備的費用是要多少嗎?」
秦煙搖頭,秀臉浮現出疲倦的神態,她低聲的說:「至少10萬起步,我家為了讓我上這所大學,已經是傾其所有。」
「之前我一點都不知道,如果明白是那麼難,也許我不會去學音樂,安安靜靜的當個普通學生,上一所本科大學就好了。」
「可現在已經如此,我只能咬牙向前走,我不能辜負家裡已經做出的付出,自從你受傷后,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情緒不穩定,我想知道你怎麼樣了,但我根本不知道,我甚至連尋找答案的線索都沒有,你就像憑空消失一樣,彷彿從未在我的世界里出現過。」秦煙明眸撲閃,眼眶仿若玉珠欲下。
見此情此景,顏雨峰頓覺心中絞痛,縱有萬言在胸膛,卻無一語可言表。
「來到北京,我才發現,原來我的世界是那麼狹小,學校里那麼多人拼搏努力,日夜苦修,而校外,跟我一樣身份,拚命想考進來的人更多,他們更加艱辛困苦,可即使如此,成功者還是寥寥無幾,我感到很害怕,身後是全家人的目光,身前是千峰萬仞,我居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很多夜裡,我連睡覺都不敢睡,生怕一下就睡過頭,浪費了第二天的時間。」
秦煙直視著顏雨峰,說道:「可路還是要走下去,我漸漸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我知道,只有靠自己,別無他法。」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錯了。」顏雨峰萬分懊悔,他恨自己當時為什麼受傷后,就封閉了自己,什麼都不見,什麼都不聽。
秦煙搖頭,她看到了顏雨峰痛苦的神情,反而伸出去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其實我明白你為什麼不聯繫我,我小時候受了一點點傷,或者被驚嚇到了,就會躲在卧室里的衣櫃里,好像只有那樣,自己才會好受一些。」
顏雨峰猛然的抬起頭,他感受到手中那份纖柔和那絲溫暖,他搖著頭繼續說道:「是我不好,對不起。」
「現在都挺好的,老師誇我進步大,演奏手法已經像模像樣了,你也傷好了,好像比原來打球更厲害了。這不是很好嗎?笑一笑,好么。」
顏雨峰勉強的咧了下嘴,卻依舊難散內心的愧疚。
「我們都要好好的,答應我。」秦煙柔和的注視著顏雨峰,另外一隻手也伸來,兩手放在顏雨峰的大手上,輕輕的撫摸。
顏雨峰感受到了這份溫暖和隱約嗅的,來自秦煙身上散發的體香,他心裡平靜了許多,看著秦煙說道:「你變化挺大的。」
秦煙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宛如貝殼的明齒,饒有興趣的問:「那你說說,我看有沒說對。」
「記得第一次見你在書店,那安靜的環境下,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鎮住了,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情不自禁的輕了很多。」顏雨峰抬起頭,像是在回憶一樣低聲說道。
「後來的每一次見面,我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期盼,見到你之後,我又很膽怯,我不清楚那是為什麼,你總是話很少,我一直想讓你活潑些,但總是做不到。」
「那現在呢?」秦煙問道。
顏雨峰迴眸看道:「那時候給我的感覺是柔弱,靦腆。可現在是堅強,自信。」
秦煙捂嘴低頜,「原來,以前給你的印象是這樣子的啊!」
「是啊,就像紅樓夢裡的林黛玉,大風一來就怕吹折的感覺。」顏雨峰也不知道自己說沒說對,硬著頭皮補充道。
「好吧,現在的我,可是見過世面的啦。老師告訴我,學音樂,就要有氣場,要有颱風,註定是要面對萬眾矚目的那一刻,不能膽怯,不能怯場。所以我剛來北京的時候,老師就不停的在這方面花心思鍛煉我。」秦煙說著,忽然想到什麼,便問:「你不也一樣么?打球,那麼多人在看著你比賽,你要是怯場怎麼辦?」
顏雨峰摸著頭想了想,嘟嚕道:「是這樣子的嗎?」
「其實我很崇拜我姐姐的,一直想像她那樣,活的精彩瀟洒。心裡是什麼,臉上就是什麼。」秦煙單手托著下巴,有些思念的道:「也不知道姐姐現在怎麼樣了。」
「我很快就回北陽,有什麼話要捎帶的嗎?」顏雨峰問道。
秦煙思索了下,搖了下頭,道:「還是不要了,其實姐姐不喜歡你跟我在一起。」
顏雨峰聞言就愣了,問道:「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哼,不過我才不聽,她跟你隊里一個叫夜什麼的在談戀愛,老爸老媽都知道了。哎,好崇拜我姐。」秦煙秀臉神情時而變化,著實動人,看得顏雨峰心中起漣漪,以至於他都忘記追問了。
「你姐也是跟我們一樣是高中生啊,為什麼她行?」顏雨峰心裡一動,忽然認真的說道。
秦煙埋怨一般撇了顏雨峰,微微嘟嘴道:「你懂什麼叫崇拜嗎?傻瓜!」
顏雨峰只得閉上嘴巴,順便嘆了口氣。
「那你為什麼不回國內讀大學呢?」秦煙還是問回了這個話題。
顏雨峰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他思慮了一會,道:「如果我留在國內,以現在所了解的環境,我的水平可能沒有多少提升。」
「就像我在北陽坐井觀天,到了北京才發現自己的不足么?」秦煙想了想,這樣比喻道。
「嗯,我在美國才發現,自己很多地方需要提升和彌補,太多的東西需要去學習,國內的訓練理念和比賽強度,滿足不了我。」顏雨峰覺得自己說開了,便繼續道:「就像剛才跟那幫人打球,這樣的強度和對手,完全對我沒幫助,籃球,只有有了對抗,才會有提升。」
秦煙明白了,也失落了,但她很快調整了情緒,她問道:「那以後呢?大學畢業后呢?」
顏雨峰遲疑了,他沒有敢開口,因為即使他沒有想那麼遠,也知道,就算畢業了,自己也是還想留在美國。
見到了顏雨峰的表情,秦煙心慢慢下沉,她想再問,話到舌尖又出不了齒,最終,她笑了笑,用筷子夾了根糖醋裡脊,放在了顏雨峰的碗里。
「快吃吧,都要涼了,要麼,時間就來不及了,下午有老師的課。」秦煙這樣說道。
顏雨峰也沉默了下來,他低下頭,將裡脊夾起,很認真的一口一口的咀嚼。
很快就到了分別的時候,站在校門口,兩人對視而望,顏雨峰遙指東邊,對秦煙說道:「我就住在長安街上,下了課,我過來吧。」
秦煙卻搖頭,她沒有太多的解釋,只是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做出了一個令顏雨峰無比錯愣的動作。
秦煙雙手抱住了顏雨峰,側著臉靠在顏雨峰的胸膛上,靜靜無語。
顏雨峰張開手,保持僵直在半空中,卻沒敢放下來。
彷彿了很久,但在當秦煙鬆開懷抱,重新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顏雨峰覺得那只是一剎那的時間,秦煙臉有些紅潤,她微抬起頭,對顏雨峰說道:「快點回北陽吧,那裡還要很多人在想念你。」
「可是……!」顏雨峰卻說不出話來,因為秦煙伸出手指,放在了他的嘴唇上。
「我就在這裡,你別擔心。」秦煙對顏雨峰說道。
顏雨峰眼睛有些模糊,他不敢確定那是什麼,秦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往校內走去。
在她的身後,顏雨峰佇立不動。
你在的時候,一切都是你,你不在的時候,你就是一切。
看著秦煙的身影沒入人流,忽然想到不知何時何地看的一句話,顏雨峰百感交集,卻只能默默無語。
渾僵的上了一輛公交車,不知開往何地,顏雨峰坐在後面,任由冷風吹拂臉龐,心裡神人交加,他迷茫的不知所措,他想好好的去守護,卻難以割捨最初的初衷,他質問自己,卻不得不面對兩方的回擊。
逃避不是解決辦法的途徑,卻是止痛的良藥,到了最後,顏雨峰無法面對抉擇,只好放逐自己,不在去想。
就這樣,車到了終點,顏雨峰下車,見到公交又坐上去,到了最後,自己已經不知身在何方。
車忽然傳來了咯吱的怪響,隨後聞到難聞的,像是燒焦皮革的氣味,公交車停了下來,司機下車跑到車尾,過了一會,司機對車內的乘客喊道:「都下來,車壞了,等下一班車吧。」
顏雨峰隨著人流下了車,聚集的人群沒多久,便散了一大半,因為旁邊剛好有一個地鐵站,很多人都直接選擇換行。
顏雨峰站在那,直到周圍都空無一人了,正在修車的公交司機瞅了顏雨峰一眼,便喊道:「小夥子,去做地鐵吧。看功夫,你要等下一趟,夠嗆!」
顏雨峰也沒去想,轉過身就往地鐵站里走,此刻的他,沒有絲毫思維,更像行屍走肉,有人指揮,就去聽從。
進了地鐵站,他隨著人流向前,買票進站,來了地鐵,便做了上去。這是1號線,北京最最長的地鐵,人流在高峰期,是最多的,現在漸漸逼近下班時間,所以當顏雨峰上了車之後,已經是沒有位置,他站在兩節車廂的結合處邊叫上,面對車壁,一手抓著扶桿保持平衡。
車一站站的停,人一站站的多,很快,人群簇擁在顏雨峰四周,因為他身材高大,卻也不覺得憋悶,顏雨峰也隨著時間,漸漸回過魂來,他嘆了口氣,把耳機帶上,一手扶著鋼桿,一手提著自己的行李包。
也許是擁擠人群讓顏雨峰意識到自己還是在人間,他頭腦慢慢恢復冷靜,秦煙並沒有如何,也許只是自己太敏感,顏雨峰自己安慰到自己。
看了下自己所在位置,又看了看如何回賓館,顏雨峰在估量自己的應該要在哪一站下。
地鐵繼續前行,人下去了很多,但又有更多人涌了上來,一個帶著白色針織帽的女生惶惶忙忙的夾在上車的人群涌擠了上來,她本想往裡走,卻被後面的人推到了邊上,一直擠到顏雨峰寬厚的胸前才停了下來。
女生沒有抬頭,她伸出一隻手想去摸鐵杆,來做支撐平衡,可此時地鐵開動了,帶起的慣性又一次讓她貼上了顏雨峰。
女生很高,帶上針織帽更加顯得,帽點的小絨球在顏雨峰的鼻沿下晃動了下,惹得閉眼聽音樂的顏雨峰頓時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剛打出去,就覺得不好,這可是在擁擠的地鐵上,睜眼去看,剛好見到面前一個女生在摸自己額頭。
「實在不好意思,抱歉!」顏雨峰馬上道歉道。
女生低著頭說沒事,一手扶著鋼桿,一手去口袋尋紙巾。
從顏雨峰俯視的角度去看,女生睫毛修長,鼻樑高挺,帽下的長發披肩,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個極其美麗的女生。
見女生沒在意,顏雨峰便放下心來,繼續閉上眼睛聽音樂。
隨著高峰期的臨近,車內擁擠程度在加劇,也許惡意猜測,因為太漂亮,女生周圍的空間越發的沒有,顏雨峰感覺有隻手在自己腰間摸索,心裡打了激靈,睜眼掃看四周,卻見女生垂著頭,面紅耳赤,她的兩手都放在了身後,顏雨峰忽然明白了什麼。
掃看了四周,卻因為人太多,根本看不出端倪來。他想了想,忽然對女生說道:「來,去角落。」
說完,憑藉他的身板和力量,顏雨峰絲毫不費勁的擠開人群,將女孩護送到車廂角落,然後他一人擋在前面,讓女孩一人安全的靠在角落裡。
「謝謝你啊!」女生明白過來顏雨峰的用意,很感激的說道,她抬起了頭去看,剛和顏雨峰垂下了目光。
四目對望,彼此都呆住了。
「好巧,呵呵!」顏雨峰首先反應過來,他一手撐著車廂天花板,維持自己的平衡。
蘇雪忍不住摸了下額頭,覺得冷不丁的,居然被他噴了一額頭,看到她的動作,顏雨峰覺得很尷尬,咳嗽了下,說道:「好久不見。」
蘇雪點頭,卻並不吭聲,兩人沉默下來。
地鐵在減速,蘇雪動了下,顏雨峰吃驚道:「你到站呢?」
蘇雪又點了下頭,一人奮力的往門口擠,顏雨峰見狀連忙伸手去幫忙,來到門口,蘇雪下了車,轉身看著站在門口的顏雨峰。
她紅撲撲的臉上露出絲微笑,向他搖了下手,說道:「有緣再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顏雨峰心裡忽然升上一股難以言表的情緒,預警車門即將關閉的警鈴聲在作響,顏雨峰跨出一步,跳下了車。
車門隨即關閉,看著快速離去的地圖,顏雨峰迴頭看著錯愣的蘇雪,說道:「你在郵件里說過,下次見面,一定要記得你。所以,我想送送你。」
蘇雪眼神有些慌亂,她轉過身去,往出口處走去,顏雨峰快步跟上,兩人出了地鐵站,來到夜幕漸漸降臨的大街上。
蘇雪快步的走著,顏雨峰在她身邊同行著,直到當他們走到一片商業區,蘇雪停住了腳步。她側過身來,對顏雨峰說道:「就送到這吧。」
顏雨峰悶聲道:「噢」
蘇雪轉回身去,她慢慢的向前走,低著頭,但她很快又轉回身來:「我們總是很有緣,冥冥中註定一般,可這並沒有用,對吧。」蘇雪彷彿在自言自語。
顏雨峰站在出站口用沉默來面對。
兩人身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
「你在這裡還好嗎?」顏雨峰最後憋出一句話來。
「挺好的,媽媽希望我考人大,我卻覺得希望不大。」蘇雪自嘲的笑了笑,「你呢,回來過寒假嗎?」
顏雨峰驚訝了,蘇雪側過頭去,看著大街。
「其實我想去美國念書,只是這樣對媽媽負擔太大了,我去不了。」蘇雪接下來的話,讓本來想開口的顏雨峰不知道如何應對。
「蘇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顏雨峰想到老天讓他在一天之內,茫茫人海遇見兩個與他息息相關的人,自然有天意,於是心一橫,開口說道。
蘇雪很平靜,她駐足轉身,正面對顏雨峰,抬起頭,看著他,輕輕的說:「你問吧。」
「你為什麼喜歡我?」
蘇雪抿著嘴,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你知道念念不忘,後面那句話嗎?」
顏雨峰愣了會,只能搖頭。
「李叔同的晚晴集里他寫道。」蘇雪念著:「世界是個迴音谷,念念不忘必有迴響,你大聲喊唱,山谷雷鳴,音傳千里,一疊一疊,一浪一浪,彼岸世界都收到了。凡事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因它在傳遞你心間的聲音,綿綿不絕,遂相印於心。」
蘇雪看著顏雨峰,她輕聲的說:「喜歡你是我的執念,我念念不忘,是寄望某一日,能聽那聲迴響。即使哪怕現在無人明白,也終有明白的那一日。」
「也許某一日,我會喜歡上別人,但在此之前,請讓我保留心中這份寄託。」
說完蘇雪對顏雨峰揮了下手,一人裊裊遠去。
看著蘇雪即將離去的背影,顏雨峰彷彿看到之前秦煙那消失的背影,他想上去告訴蘇雪,他對她並無感覺,讓她不要這樣了,可是他又很害怕面對,蘇雪是否會流淚的臉龐。
當顏雨峰再抬頭的時候,蘇雪已經徹底消失在他視線里,茫茫人海,芳蹤已逝去。垂頭喪氣的他,提起行李包,從新回到地鐵站里。
一路上,顏雨峰腦海里,秦煙跟蘇雪的身影來迴旋轉,他忽然覺得感情這東西,真是讓人難受。
顏雨峰在天安門東下了站,步行在長安街上,來到北京飯店門口,他抬步往裡走,一輛銀白色的跑車呲的一下,剎住在距離他抬起的腳不到半米的前面。
顏雨峰惱怒的看著橫在他面前的跑車,車裡的人打個遠近光,並按響了喇叭。
顏雨峰並沒有動,他站了個八字,攔在了跑車前,有個門衛跑了過來,一看此景,一邊說道:「小夥子,你擋了車輛出行通道。」
顏雨峰雖知是自己的問題,但現在他的心情實在糟糕透了,於是他充耳不聞,就看著跑車不動。
換是別人,門衛就直接拉開了,但現在是個一米九幾的大高個,門衛只能打開對護機,尋求支援。
白色跑車忽然開始倒車,它退了回去,顏雨峰以為是他贏了,便往旁邊行人通道走,忽聽一聲巨大的引擎轟鳴聲,那倒回去的跑車風馳電掣般加速向他衝來,身體本能反應在此刻起了作用,身體一扭,直接閃到了一邊。
跑車在距離顏雨峰之前位置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駕駛位的車窗退了下來,冒出一隻手來,豎了個中指,然後銀鈴般的笑聲從車裡傳出。
顏雨峰頓時知道自己被戲弄了,看著那縮回去的中指,顏雨峰忽然怒火中燒,直接把行李包扔了過去。
已經快開到馬路上的跑車停了下來,然後倒車停在了顏雨峰的面前,車窗退下,司機跟顏雨峰打了個對眼。
顏雨峰看清楚司機是個女孩,而他馬上看到女孩的面孔浮現出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頓時有些奇怪。
而他奇怪的表情明顯讓女孩誤會了,女孩浮現出一臉洋娃娃的笑容,熱情的對顏雨峰喊道:「嗨,顏雨峰!」
顏雨峰聽得更驚訝了,他問道:「你認得我?」
女孩瞬間又換了表情,她馬上就知道,其實顏雨峰壓根就沒認出她,是她想太快了,但現在已經是這樣了,只好嘻嘻笑道:「我是司馬樂啊!渡輪上,紐約。」
顏雨峰這才反應過來,他並沒有什麼好表情,哼了聲,去馬路上撿自己的行李包,看著撿包的顏雨峰,司馬樂氣得六神出竅,暗罵自己沒面子。
回到車邊的顏雨峰看了下車尾部,感覺自己沒有損壞什麼,便道:「你下車。」
司馬樂又誤會了,她嘟起嘴,后又想到好像對這個人沒什麼作用,便老實的下了車,氣呼呼的問:「幹嘛?不許打人哦。這裡可是長安街。」
「你還知道是長安街啊!」顏雨峰冷笑,他指了下車尾部側面,道:「自己看看,要是沒問題,我就走了。」
司馬樂大眼睛一轉,馬上一臉心疼的跑到車後面,左摸摸,右看看,這才對顏雨峰說道:「現在光線暗,我又看不清,再說,是不是砸這裡,我哪知道。你不許走。」
這時候,有幾個保安過來了,為首的問道:「請問小姐……!」
「誰跟你小姐,滾開,沒見過聊天嗎?」司馬樂馬上換了個表情。
看著保安走開,顏雨峰有些不耐煩,他道:「這是我房間號,我明天還在,你有問題來找我吧。」說完,亮了下自己的房卡。
司馬樂眼睛一亮,迅速瞄了一眼,此時,前面有車要進來,司馬樂也不敢在這裡過於肆意,便鑽回車內,臨啟動還說道:「你可別跑啊!」
顏雨峰沒有回頭,進了大樓。
回到房間的顏雨峰依舊心緒難安,他忽然看到擺放在那飲品區的啤酒,心一動,直接就去拿,心想不如來個一醉方休罷了。
剛喝沒幾口,顏雨峰就有些喝不下去,他感覺這啤酒好難下喉,正皺眉怎麼辦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顏雨峰心裡奇怪,把門一打開,赫然看見司馬樂提個小紅包,俏生生的站在門口。
司馬樂瞧見顏雨峰驚訝的表情,便道:「債主來了,不歡迎一下?」
「神經!」顏雨峰低念了一句,自顧的回身走了進去。
司馬樂尾隨跟上,她直接一屁股坐在靠近窗戶邊上的單人沙發上,卻瞧見小圓桌上的啤酒,便馬上問道:「你進門就喝酒啊,酒癮挺大的嘛。」
顏雨峰不做事,他坐在床沿上,問道:「有事直說。」
司馬樂看著板著臉的顏雨峰,反而自言自語道:「心情有這麼差嗎?怎麼?失戀了?」
顏雨峰愣了下,司馬樂馬上大叫起來:「哈,我又猜對了!」
「你車哪有問題?」顏雨峰卻自顧問道。
「你之前在美國,現在又在北京,莫非是跑到北京見情人?」司馬樂卻自說一套。
「如果沒有維修單子,我不會賠償的。」顏雨峰也在自己說自己的。
「情人又有情人了?」司馬樂巴眨巴眨眼睛。
顏雨峰終於不想說了,他瞪著司馬樂,指了下房門,道:「出去!」
司馬樂表情聞言變色,她呼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剛想說,忽然又忍住了,她委屈的坐了回去,嘟嘟的道:「人家關心你嘛。」
顏雨峰覺得自己都快瘋了,一天能碰到三個不同的女人,真是讓他吃不消了,他走到門口,把房門打開,然後站在那,對司馬樂道:「我真的不跟你熟,謝謝你的關心,我想靜靜。」
司馬樂又氣又惱,她提了小包,氣呼呼的走到門口,然後對顏雨峰咬牙切齒道:「像你這樣的木頭,活該沒女人要,本來還想出出主意,幫你挽回愛情,現在,哼。」
「不勞你費心。」顏雨峰冷笑道。
司馬樂對顏雨峰撕牙咧嘴一番,剛邁出房門,就聽一陣風傳來,「砰!」房門被狠狠關上。她瞬間有點要怒髮衝冠的錯覺,罵出一句:「王八蛋!」
門突然又開了,打開門的顏雨峰聞言馬上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罵你王八蛋,怎麼,你咬我啊!」司馬樂叉腰懟上。
顏雨峰罕見的沒生氣,而是面色帶著忐忑,他遲疑了下,有些結巴的問:「你說出出主意,是真心真意的嗎?」
司馬樂也錯了下神,看著顏雨峰的表情,眼珠轉了一圈,嘿嘿的笑了起來。
剛說完的顏雨峰忽然覺得自己也是病急亂投醫,見司馬樂在嘲笑,頓時就想去關門。
「別介啊,是真心真意的,比金子都真啊!」司馬樂連忙跳了門口,不顧形象的整個人頂著房門,喊道。
兩人重新回到房間,顏雨峰很認真的給司馬樂拿了一瓶礦泉水,然後規規矩矩的坐在另外一張沙發上。
司馬樂被嚴肅的顏雨峰震住了,她換了個表情:「你先說說,我來分析分析。」
顏雨峰精神一振,他把秦煙跟蘇雪之間的事情,娓娓道來。
花了大半個小時,顏雨峰終於停了下來,司馬樂這才意識到,自己還保持擰開瓶蓋沒喝水的姿勢,她趕緊喝了一口,掩蓋自己的窘迫。
「你也是女生,你分析分析,你說,我該怎麼辦?」顏雨峰之所以想跟司馬樂述說,就是因為她是至今為止,他第三個還算認識的女生,至於美國的林娜,早就被他忽略了,何況遠水解不了近火。
司馬樂遲疑了下,她發覺了顏雨峰殷切的目光,飽含了期盼的眼神,心說這次老娘我算是挖坑自己跳了。
「其實那個秦煙,沒什麼啊,第一你們沒成年,第二,兩地分隔,第三嘛,各自有自己事業,所以,不如冷卻下感情。」司馬樂越說思路越清晰,她總結了下:「這很正常,你是關心則亂,淡定點。」
「沒了?」顏雨峰還等司馬樂繼續,卻見她開始吧唧吧唧嘴巴,一副收工的模樣。
司馬樂皺了下柳眉,歪了下脖子,奇怪道:「沒啦!你還想問什麼?」
「可是……!」顏雨峰覺得自己說了大半個小時,口乾舌燥的,還指望司馬醫生的靈丹妙藥,怎麼就一句話,解決了?
「放一百個心,女人,尤其是玩音樂的,都是擁有一顆自由的心,你讓她飛一會,只要保持聯絡,就沒事!」司馬樂大手一揮,氣勢很足的說道。
見司馬樂一副你相信我肯定沒有錯的表情,顏雨峰只好問下個問題:「那蘇雪呢?」
「蘇雪啊,這個就有點~有點不好判斷了!」司馬樂翹起二郎腿,小手摸著下巴,皺緊眉頭開始賣關子了。
「你儘管說。」
「這個嘛,哦對了,我憑什麼給你感情諮詢啊!」司馬樂忽然大驚小怪道。
顏雨峰臉色很難看:「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司馬樂馬上又換了表情,嬉笑的擺了下手道:「跟你開個玩笑,那個啥,哦,對,蘇雪。」她停頓了會,撇見顏雨峰聚精會神的,心裡暗笑,道:「這個女孩不簡單,有毅力,有恆心,還很自強,簡直就是男人的終極獵手,嗯,被她認定的目標,無人可倖免,也就是你!」司馬樂忽然用手指了下顏雨峰,後者驚了下,往後仰了仰,司馬樂繼續道:「剛才的話,都是戲話,你聽聽就算了,別往心裡去啊。」
顏雨峰翻了下白眼,心說不放到心上,你幹嘛講出來?
司馬樂繼續道:「蘇雪她屬於暗戀你很久,但是因為沒有得到回應,就開始由明轉暗,其實這很正常,大部分人都是這個心態,久而久之,就淡下來了。但你跟蘇雪不同,你們冥冥中有牽扯,總是能有緣相聚,所以,這其實是害了她。你要知道,一分感情,隱藏又被激發,然後再去隱藏,還被激發,幾個來回,這誰能受得了?所以到了最後,成了她的執念。」
顏雨峰指了下自己:「就是說,其實是我害了她?」
司馬樂連忙擺手:「不能這樣說,但也可以這樣理解。」
顏雨峰糊塗了,問:「什麼意思?」
司馬樂有些詞窮,她咬了下小嘴唇,道:「只能說,這是老天的捉弄。」說到此,她自己的神情,也有些落寞。
顏雨峰卻沒來得注意,他回憶了下,尤其是那份郵件,頓時讓他對司馬樂的話,產生了共鳴。
「那該怎麼做?」顏雨峰問出心裡的一個迫切問題。
司馬樂猶豫了下,她道:「其實,我覺得你不如跟蘇雪在一起。」
「什麼?」顏雨峰呆了呆。
司馬樂就此接著道:「明擺著,像你這樣的男生,你得找個能照顧你的人,何況,你跟那個秦煙,都是需要別人來照顧,你們在一起,久了真沒意思!」
顏雨峰想發怒,但一想到人家是來無償諮詢的,又不能如何,便忍著氣道:「你就說辦法,別提其他的。」
司馬樂卻不幹了,她冷笑道:「有個細節你可能自己都沒注意。」
顏雨峰不明其意的看著她,司馬樂說道:「你在說秦煙的時候,用了16次美麗來形容她的樣貌,而蘇雪,你也用了類似詞語14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顏雨峰獃獃的看著她,他很想反駁,但司馬樂都提出具體數字了,很顯然,這並不是胡說八道的。
司馬樂道:「也許你一開始是喜歡秦煙,但到了現在,你其實兩邊都很在意。你別不否認,數據證明一切。」
「你搞錯了,我真的沒有對蘇雪有感覺。」顏雨峰完全不信。
司馬樂卻不理會,她從小包取出一盒薄荷煙來,姿態優美的點上,惹得顏雨峰都呆了,瞧他驚訝的模樣,司馬樂奇怪了,問道:「傻了?」
「你還抽煙?」顏雨峰有些接受不了。
司馬樂笑得噴了口煙在顏雨峰臉上,笑道:「難道只許你們男的抽不成?」
顏雨峰惱怒的在臉前扇了好幾下,這才透了口氣的道:「就算能男女都可以,但你還未成年,抽什麼煙?」
司馬樂卻更加笑的前俯後仰的,她夾著煙,道:「你覺得我多大?」
「最多16。」顏雨峰有些不自信。
司馬樂卻道:「16歲能考駕照嗎?」
「呃!」顏雨峰啞口無言了。
「你就別問了,沒讓你喊聲姐姐,算便宜你了。」司馬樂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可顏雨峰卻想起什麼。
「那次你在渡輪,是在演戲?」顏雨峰問道。
司馬樂的笑音效卡殼了,她偏了下頭,做出無辜的樣子:「那天我實在很無聊嘛。」
「哼,你果然很無聊!」顏雨峰明白了過來,語氣頓時冷了下來。
「那今天你又是很無聊?」顏雨峰又問道。
司馬樂抽了一口,吐出煙圈,她撇看一臉嚴肅的顏雨峰,忽然這樣說道:「對於你現在的煩惱,其實真不算什麼。」
「有時候,看看你們,覺得很羨慕。」司馬樂站了起來,她掐滅煙,隨手扔在煙灰缸里,提起小包。
「走了,小弟弟!」司馬樂自己打開了門,她站在門口,對顏雨峰說道:「儘管不在一個世界里,但我希望,還有機會能碰到你。哦,另外,對於愛情,你別糾結眼前,也許,某一天,它自己會來到。拜拜哦。」
門被關上,顏雨峰還在回味剛才司馬樂的話,他看著煙灰缸里,余煙未裊的半根香煙,心裡很想明白,卻滿腦子漿糊。
躺在床上,顏雨峰感覺很累,他忽然開始懷念起美國,至少,每天,自己都過得很充實。在經歷了這樣一個奼紫嫣紅的一天,他感覺無比的疲倦。
在他心中,再次升起對籃球的那份單純的摯愛。
也許,我真應該只要籃球就好。
這是陷入沉睡的顏雨峰最後一個念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