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殘酷的淘汰（下）
天色漸暗，如果有些近視的人，看不遠的景物已經會開始模糊，顏雨峰趕到校籃球館的時候，看了下手錶，四點五十分，不由放下心來。看來沒有錯過集合開會的時間，他心裡暗自念道，卻發現台階那裡，坐著一個人。
快走幾步，才認出是馬羅德，心裡有些奇怪，便還未走近就喊道：「嘿，瓦喬。」
馬羅德抬起頭看了眼顏雨峰，卻異常的沒有回應，而是站起身來，竟轉身想走開。顏雨峰眉頭一皺，不由又加快了步伐，幾步便來到馬羅德面前，道：「發生了什麼嗎？」
馬羅德轉過臉來，一臉沮喪，他一副不是很想說話的樣子，但最終還是說道：「一切都很好，你快點進去吧，馬上就要到集結的時間了。」
見狀，顏雨峰更加疑慮重重，他拉住馬羅德的手臂，認真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誰惹了你嗎？我去找他。」
馬羅德聽到這話，眼裡閃過絲感激，但還是搖頭否認道：「你真是想多了，誰敢惹我？你快進去吧。」
「那你了？一起進去啊。」顏雨峰沒有鬆手，他反而抓得更緊。
馬羅德見顏雨峰有不問清就誓不罷休的態勢，只好道：「我就不進去了，現在，我已經不是校隊成員呢。」
「什麼？這怎麼可能？」顏雨峰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叫道。
「事實就是如此，剛才科爾瓦教練跟我單獨談了，他說我不在名單之內，媽的，我居然在最後一刻，被唰下來了，真是該死。」說到最後，馬羅德終於剋制不住內心的鬱悶，破口大罵起來。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不是十二人大名單嗎？我們現在才十一個人，你沒有搞錯吧。」顏雨峰難以理解怎麼會事情會這樣。
馬羅德嘆口氣，他打探了顏雨峰一下，覺得他現在的樣子的確很真實，於是先把疑慮放在一邊，說道：「教練說，因為缺損條約的緣故，球隊只能申報十個人的大名單，所以，我被OUT了。」
「十個人的名單？」顏雨峰喃聲道，隨即反應過來馬羅德為什麼剛見面的時候，是這樣一個態度，張開口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馬羅德見狀更加沒了疑心，他拍了下顏雨峰，道：「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其實這也合符情理，總不可能不要你，要我吧。」
顏雨峰深吸了口氣，稍微緩和了下情緒，低聲說道：「我對此一無所知，不過你先別灰心，我去找教練。」
馬羅德一愣，問道：「你想幹嘛？」
顏雨峰鬆開抓住馬羅德的手，向台階上邁，大聲道：「我要跟他說，我申請退出校隊。我不想打了。」
這下，輪到馬羅德急了，他一把抓住顏雨峰，連聲道：「你瘋了嗎？你這算什麼？幫人也不是這樣幫的，你會害死我的。」
顏雨峰掙扎了下，一時掙脫不開，便氣道：「說真的，我現在在二隊待得挺好的，何況我現在根本就沒時間在隊里訓練，申請退出，我想了很久了。」
「為什麼？」馬羅德壓根不信。
「為什麼？你不覺得這樣的球隊，待下去有意思嗎？」顏雨峰反問道。
「當然有意思，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想進體育隊，這意味著太多的資源和曝光機會，這是通往大學的捷徑，每天有多少人夢想進來。」馬羅德飛快的說道，一邊努力的把都快走到大門口的顏雨峰，又拉回到台階下來。
「這算什麼狗屁捷徑，打球是因為熱愛，不是想什麼爭名奪利這與亂七八糟的念頭，我接受不了這樣的想法。」顏雨峰本來稍微平緩的情緒被馬羅德一說，頓時又火起來了。
馬羅德只好道：「每個人的想法肯定不一樣，首先你就要知道，很多人的家庭貧困，上大學的費用只能寄望獎學金，學習肯定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打球來解決。如果不能上大學，結局必然是混跡街頭，吸毒犯罪，早晚橫死街頭，難道你想看到他們這樣嗎？」
顏雨峰停止了掙扎，他有些迷惑，不信的小聲問道：「瓦喬，你說得誇張了點吧。」
「我只是敘述事實，今天幸虧是我，換了別人，情緒早就激動跟瘋牛一樣。」說到這，他嘆了口氣，又道：「我畢竟還是白人，上大學對於我來說，也不算困難的問題，即使上不了大學，我的就業率也比他們要高。所以，雖然我被刷下來了，但是過幾天，我想我就沒事了。不過我還是要非常感謝你的友誼，謝謝。」說完，馬羅德與顏雨峰相擁一抱。
抱著馬羅德，顏雨峰終於放下了念頭，但是內心，卻更加趕到一種悲涼的情緒。
「你走了，我都不知道該跟誰說話了。」放開擁抱，顏雨峰無奈的說道。
馬羅德笑了笑，道：「你放心，即使我不在一隊了，我也會經常來看你，比賽我也不會拉下一場的。」
「何況，我是去二隊，咱倆不是又能在一起了嗎？」馬羅德安慰道。
「也只能這樣。」顏雨峰依舊覺得很操蛋。
「那到時候，我們一起看比賽。」顏雨峰提議道。
「好主意，我沒有問題。」馬羅德見顏雨峰按捺住了申請退出的想法，也放下心來。
「時間不多了，你進去吧。」馬羅德催促道。
「好吧，哦，對了，我現在在二隊當助理教練，你來了剛好可以跟我們一起來練球，會很有趣的。就在校北那塊球場。」顏雨峰想起什麼，邀請道。
「好的，沒問題，你有我的電話吧。」
「有。」
「記得打給我。保持聯絡。」馬羅德用左手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然後往外走去。
看著漸漸遠去的馬羅德，顏雨峰又多看了幾眼，這才轉過身，踏上台階，推門而入。
走過長廊，便進入了球場，球館已經把燈光打開，大家都已經站在了球場，掃看一眼，發現坦尼森等幾個主力，在遠處的半場拿著球隨意的投著，聊天正酣。
比斯利和杜舍還有諾爾三人正坐在場邊替補席上，低頭交談。格倫一個人在近處的半場，啪啪的運球訓練著，見到顏雨峰走進來，格倫也沒打招呼，繼續著自己的事情。
比斯利這次倒起身跟顏雨峰打了下招呼，並揮手示意他過來，顏雨峰本來只想安靜的等待教練的到來，見狀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嗨，我還擔心你會遲到。」比斯利見面很熱情，顏雨峰卻只是淡淡的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比斯利有些尷尬，他左右看了下，悄悄的對顏雨峰說道：「知道嗎？瓦喬被刷下去了。」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最後一刻。」
顏雨峰只得回應道：「剛在門口看到了他，我知道的。」
比斯利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嘆道：「完全不理解教練為什麼會這樣做，大名單我們還缺人啊。」
「誰知道呢。」顏雨峰簡潔的應承了一句。
比斯利見也問不出什麼來，只好轉移話題道：「你的傷恢復得怎麼樣？」
「挺好的，不過再怎麼，也需要等待明年春天吧。」顏雨峰沒有多說。
比斯利聞言又嘆了口氣，他安慰似的的拍了下顏雨峰的肩膀，說道：「養傷重要，一輩子的事情。」
顏雨峰嘴角上揚了幾分，這時候，赫茲伯格跟科爾瓦已經出現在球場上，大家紛紛停止下來，稀拉拉的圍了上去，形成一個半弧。
「人都到齊了？」科爾瓦左右看了看，問道。
見十個人，一個不少，科爾瓦輕咳一聲，道：「最近的熱身賽，大家表現都很好，明天就是開賽日，對手的錄像，大家也看過了，我想問問，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教練。」大家紛紛表達了差不多的一個意思，甚至顏雨峰還聽到了幾聲嘻哈的笑聲。可見明天要交手的對手，應該一般，否則不會如此。
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觀看錄像是作為一個球員必備的任務，也可以視為是否是陣容一份子的標誌性東西。但是自己沒有享受到，至始至終自己沒有。
不去想，沒必要。
顏雨峰在心裡對自己說，他臉色平靜，站在右側最邊緣，安靜的聽著兩位教練在安排明天的一些事宜。
過了會，校董事會也來一個代表，是個頭花禿頂的肥胖老頭，他穿著背帶褲，藍色花點襯衣夾著黑白格子領結，他自我介紹一番，自稱D-安德。
接下的話，都屬於一些官方語言，在激勵和獎勵上做了下文章，其他人都是越聽越興奮，顏雨峰卻有點昏昏欲睡的感覺。
所幸，美國人不愛開會太長的天賦幫上忙，隨著科爾瓦的一聲解散，顏雨峰才慢慢回過神來，他四處張望，發現偌大的球場，便只剩他一人，高熾燈光開始一盞盞熄滅，發出噔噔的響聲。
很快，球館陷入一片黑暗。
顏雨峰在黑暗裡沉默了一會，忽然嘿嘿了兩聲，然後傳出漸遠的腳步聲。
不久，科爾瓦在二樓轉交樓梯，透過窗戶，見到走出球館的顏雨峰，他仔細的看了過去，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什麼地方被遺漏了。
但最終還是想不起來，轉眼，科爾瓦就看不見顏雨峰的身影。
食指在戰術板上敲打了幾下，科爾瓦決定不在去想，轉身上了樓。
明天，聯賽就要開始了。
所有的人，都閃過了這念頭。
唯獨顏雨峰。
他開始跑了起來，在校園的馬路上。
越跑越快，早已放學的校園早已空無一人，急促的步伐打擾了寧靜的這裡，他像一片風一樣的吹過，夾著寒風，令周圍瑟瑟發抖。
卻沒人看得見，顏雨峰心裡那越燃越熾熱的火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