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離婚
葉臻開門時,看見阿壽正在玄關處,慌慌張張準備出門,瞧見她,倒是好一愣,半晌才不無尷尬地說:「您回來了,怎麼不先打個招呼,我也好去機場接啊。」
葉臻擺擺手道:「不必了,反正沒什麼行李。」
她環顧了家裡一圈,諾大的別墅,陌生又冷清,不經頹然,問:「怎麼就你一個人?蘭嫂呢?」
「蘭嫂前些天回去探親了,先生說中秋,也該放放她的假。」
葉臻點點頭,想了想又道:「家裡不開火,看來你們是有地方吃飯了。」
阿壽摸著腦勺,呵呵笑:「先生還在談生意呢。」
葉臻也笑了一聲:「生意?到底是誰啊,越發的不識趣了,糾纏到中秋還不給人安靜。」
被一語識破,阿壽臉上有些掛不住,只是賠笑:「我也這麼抱怨來著,但總是有那麼一兩個人,唉,哪能都跟您一樣貼心啊。」
多天高強度工作讓葉臻頗有疲態,她伸手按了下眉間,擱下一句「罷了,你別誤了時間」,便提著箱子上樓。
阿壽目送葉臻進了主卧,這才輕輕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葉臻收拾好東西,洗了個澡,已然是晚上,說是歸途奔波,可過了飯點,倒也不覺得餓,但她還是來到廚房,就著路上買來的材料,折騰著開始做酸辣粉。葉臻手藝不錯,做出的酸辣粉色香味俱佳,可一個碗放在寬大的桌上,孤零零的,總覺得少了份韻味。
中秋佳節,家裡也沒備得有月餅,葉臻在冰箱翻了半天只翻出罐啤酒,她一個人坐在大桌前吃著,越吃越覺得滿心凄涼。
挑了幾口,葉臻便擱下筷子,抬眼看窗外,今夜月色清亮。
記得第一次見到蘇樅,就是這個時節,月亮也這麼美,讓她能清楚看見他眉眼的輪廓,那樣俊美無暇。
轉眼他們都結婚三年了。
第一年中秋的時候,她晚歸,蘇樅備好豐盛飯菜,在桌前等她到午夜。
第二年中秋的時候,她晚歸,蘇樅暴怒,掀了桌子摔門而去。
第三年的中秋,她倒是早早回來了,可沒有人在意。
她已經很努力,可他還是累了。
葉臻洗刷好碗具,重新回到卧室,開了文檔,原本是想寫工作報告,可一走神,發現自己敲出的標題竟然是「離婚協議書」。
葉臻沒有開房間的燈,此時她定定看著那幾個字,只電腦那一層森森的熒光,著實讓人承受不住,她不由遮了眼睛,別過頭去。
終究還是有這個想法了……
直至現在,從來沒有另一個女人來過這蘇家的宅子,來過她的面前叫囂,可她清楚的知道,蘇樅已經不是她的了,他留給她的,只是這一層情面。
他們的婚姻,開始說好只有這麼薄薄一層情面,終於,也只剩這麼薄薄一層。
月光透過窗紗打在她的腳邊,葉臻突然想起一句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無意識地念出這一句,爾後居然還自嘲了一句:「難得了,我還能拿個女人來比喻自己。」
毓秀山莊是閱城最負盛名的私人會所,蘇樅這兩年生意越做越順,是閱城金字塔尖的人,他光顧的時候,眾多人作陪,自然更熱鬧非凡。
陳璐倚著蘇樅,牢牢控著麥克風,歌唱了一首又一首,房間里的其他女人心中都頗有牢騷。這個剛出道的嫩模,除了身材有那麼點可取之處,那張臉宛如忘了加鹽的菜肴,平淡到讓人見之即忘,歌喉也是不敢恭維,可萬花叢中過的蘇樅就是瞧上了她,有這麼個靠山,陳璐不僅星途一帆風順,就是飛揚跋扈,別人也只能笑臉相迎。
唱到那首《紅玫瑰》的時候,蘇樅怕也被那不斷重複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弄得煩了,道:「唱了這麼久,不累么,歇會吧!」
蘇樅的脾氣實在稱不上好,陳璐無數次見過他對旁人冷臉相待,但在她面前,蘇樅總是溫言細語,陳璐倒也不怎麼怕他,笑嘻嘻:「不嘛,人家今日興緻好,就是要唱個夠。」
蘇樅笑笑,隨她去了。
其他人見到蘇樅這寵溺的表情,哪裡還閑得住,忙奉承陳璐的歌聲去了。
從毓秀山莊出來時,已是凌晨,阿壽站在蘇樅的車旁,看到他過來,問:「先生,去哪?」
陳璐今日盡興,心情好得很,踮起腳尖環住蘇樅的脖子,一個吻便印了上去:「這麼晚了,去我那嘛!」
蘇樅不置可否,只是抬頭,看夜幕懸挂的那一汪明晃晃的月,恍然出神,阿壽見狀道:「夫人回來了。」
陳璐早就知道蘇樅有老婆,但也聽聞蘇樅和他老婆的關係十分冷淡,並不將這位正夫人放在眼中。
果然,蘇樅聽了阿壽這句話便道:「送我去陳小姐那。」
陳璐得意一笑,正逢蘇樅替她開車門,便扭身上了車,阿壽臉色一黯,不再說話。
上了車,蘇樅也有些乏了,這個人前風光的男子,倦了的時候渾身遍布一股冷清,儘管陳璐在他臂彎里撒嬌,他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安撫,眼睛一直看著車窗外。
轉過一個路口,蘇樅的目光落到一家霓虹閃爍,裝潢優雅的酒吧上,突然道:「停車。」
陳璐嚇了一跳,阿壽忙靠邊停了,問:「先生,怎麼了?」
蘇樅推開車門,探下身子:「你送陳小姐回去吧,我有點事。你不用返回來接我了,我明天會直接去公司。」
阿壽倒不好說什麼,陳璐卻不滿,嘟著嘴:「什麼呀,說好陪人家的,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蘇樅對她笑了一下,卻是毫不遲疑地摔上車門。
他踏進這家名為「夜色」的酒吧,這裡生意寥落,只有零星幾人坐著。
蘇樅記得這兒以前是極熱鬧的,不知道是地段冷清了還是附近有了更大的娛樂場所,悄然便落敗了。
習慣了眾心捧月的蘇樅站在這裡像落入冰窖般,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臉上也難得的浮現出頹然的表情,但他還是找了個位子坐下,本來今晚便喝得半熏,胃有些受不住,他還是開了一瓶紅酒。
台上,一個年輕女子安靜唱著歌。
桌上,紅酒搖晃,一時間便似換了人間。
他記得在閱城第一次看到葉臻時,她就在這,唱那首《紅玫瑰》。
歌聲很美,人也很美。
玫瑰的紅,容易受傷的夢,握在手中卻流失於指縫,又落空。